文/溫柔魔鬼

(一)

五年以前，溫柔還在一傢國有企業做著辦公室的工作，每天吃力不討好的在體制內混著日子。生活過的乏味、苦悶。每天看領導的臉色，隨時準備著背黑鍋、挨評判，為一日三餐奔波勞碌。生活中唯一的亮點，就是跟愛人逛古玩市場，看核桃。我隻喜歡核桃，傢裡的電腦上下載瞭大量的老核桃圖片，每天睡覺前都要瀏覽一遍，流著口水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有一對兒這樣的寶貝，然後美美的上床，期待好夢來臨！因為經常看老核桃圖，溫柔練就瞭一雙火眼金睛，當時在市場上還是能找到年頭足夠久的老核桃的。有一次就看中一對老核桃，看包漿和磨損程度，時間至少是十年以上。但是把玩情況不是很好，紋理間多有磕碰，尖部磨損特別嚴重，應該是經過強烈武盤的。聞起來還有一股子油味兒，估計是玩的人不懂，上油上多瞭。唯一能確定的，是我從來沒見過這個品種。紋理超深，尤其是底部紋理凹陷明顯，臍部居然是凸出的金錢眼。這可是隻有在傳說中的“京八對”上才有的特征啊！經溫柔判斷，這應該是一對兒已經絕種的老款型的虎頭。

機會難得，一問價格，攤主開價1500。說起來可憐，我那時候工資是每個月八百九。嗯，你沒聽錯，我說的是890塊錢。這還是稅前！稅後去掉三險一金，實際每個月到手隻有780塊。我躊躇瞭好久，愛人看出我的猶豫，問我怎麼瞭？我說，我特別喜歡這對老核桃，想……想……就說不下去瞭。愛人是個特別善解人意的女子，奇女子！她明白我的想法，主動找上去跟攤主砍價。當時那攤主一直沒松口。愛人就留瞭他的電話號。晚上回傢我一直表現的心神不寧。她安慰我說，明天我再試試。第二天用短信聊瞭一天。晚上，終於松口瞭。講到800元，用快遞郵瞭過來。收到核桃的我欣喜若狂、愛不釋手。用心清理掉每一寸累積的油泥，讓核桃重新煥發出本色來。如今回頭看去，當初的生活一片灰暗，隻有那一抹亮色，成為記錄我生命轉折的重要節點。

後來我選擇做核桃生意瞭，認識的朋友逐漸增多。有一次有人要出8000塊買我手裡這對老款虎頭，那是在2010年的時候，那時候的8千塊可是相當值錢的，而且我也真的很缺錢。我當時都已經答應瞭，不過到瞭晚上怎麼也睡不著，總覺得如果真的賣瞭，我就再也不可能有機會重新得到這樣一對兒老核桃瞭。猶豫再三，第二天告訴那個朋友：“對不起，我還是不賣瞭。”至今，這對老核桃還躺在我書房的錦盒裡。用它斑駁的身軀和油亮的包漿包裹著一個個秘密等待我去探尋。這個經歷教會瞭我什麼是“珍惜”。我也一直將珍惜作為我做人做事的一個人生信條。用心去對待經手的每一對兒核桃，盡我所能的去讓每個玩傢都能玩好他自己的那對，珍惜每一個生命中有緣遇到的你我他。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二)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有若幹個轉折點。有人統計過，大概每七年到九年就會出現一次。前兩次因為年齡太小沒法抓住，後兩次又因為年紀太大，心有餘而力不足。中間最容易抓住也是最容易給生活帶來改變的隻有大概三次左右。第一次是出現在24歲-27歲，第二次是在32歲-36歲，第三次在40歲-45歲。

我的人生轉折點出現在27歲那年。那年，我終於下定決心花錢抓瞭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對兒核桃。

當時那個文玩店的老板告訴我，這核桃叫做：高樁燈籠獅子頭。邊厚，肚子大，樁高漲手，而且是咖啡色的，嗯，因為是別人玩過一段時間的。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這對核桃底部是開裂的。對，有一條1毫米左右的裂縫。雖然問題多多，但是這對核桃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便宜啊。正常這尺寸這品相的白茬核桃，價格要一千多，而這對隻要380元。大漏啊！天大的大漏啊！一千多的隻要380元，估計我的眼睛裡當時佈滿瞭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當時的我並不知道！‘玩過的’、‘底部有裂痕’，這些標簽到底意味著什麼。我的眼中隻有：驚！天！大！漏！四個字。可能，這就是人性的弱點吧。越是在貧窮的時候，越是在生活沒有希望的時候，越是想要一步登天，一下子就能變得成功。為此不惜鋌而走險！其實現在想想，哪來那麼多驚天大漏啊！即使真的有，憑什麼就那麼巧讓我遇上瞭？而且還是店主主動放漏給我。彼此都不熟，憑什麼呀？唉，我真是佩服自己當時的勇氣。

不過，也正因為這次吃藥，開啟瞭我的文玩核桃之旅。有過一次上當經歷的我，遍尋市場。每次的希望之後，都是深深的失望、挫敗，挫折感佈滿心房。經過一年多的探尋，我徹底絕望瞭。最後終於發現，這個市場是多麼的混亂不堪。作為一個真心想玩好核桃的普通玩傢，根本就無處可去！於是，我終於做出瞭一個，讓我後來都為之震驚的決定。那就是我自己去產地包樹，做核桃。我就是要做出一款，能讓玩傢，隻要用心，就能玩出來的好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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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的初心！也是我一直到現在都未曾改變過的，最真實的想法。

後來，這對高樁燈籠獅子頭出現在我的第一篇寫文玩核桃的文章裡《核桃健手操》。現在圈子裡流行的最主流的幾種盤玩手法，基本也都源自於這篇文章。像“旋手式”啦、“按壓式”啦、還有“揉搓式”、“撰握式”“叩擊式”，這些手法都是從這篇文章開始，被發揚光大的。隻不過，他們都不喜歡署我的名字罷瞭，呵呵。無所謂瞭，隻要能為這個文化做出一點貢獻，溫柔就很知足瞭。唯一的後遺癥，就是溫柔的手，在圈子裡變得非常知名。因為基本手法的原配圖就是溫柔自己的手拍的。這手的照片，會經常出現在各大網站的標題上、封面上。已經成為圈子裡非常有名氣的手瞭。

(三)生活就像逆水行舟。要麼順流而下，隨波逐流。要麼逆流而上，迎風破浪。在體制內的工作收入並不能滿足溫柔的日常傢庭開銷，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是不是要踏出那一步呢？憋屈的日子裡溫柔反復問著自己。一直以來的生活習慣，讓我，不敢去探索外面的世界。習慣瞭朝九晚五，習慣瞭三點一線的生活模式。包樹，對我來說就像一座被迷霧覆蓋的大山，矗立在眼前。山頂模糊看不清楚，我卻要從山腳開始爬起。第一次的進山之旅，好像一次長途跋涉的探險。我隻向單位請瞭兩天的假，加上雙休日一共四天時間，光是來回消耗在路上的，就耗費瞭三天半。從城市進入鄉村，從鄉村進入村鎮，從村鎮進入大山裡。柏油馬路早就已經沒有瞭，隻剩下石子路、土路，顛簸的前行著。

在山裡，語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被地導兒領著，去瞭幾個核農傢。山好高啊，樹好高啊，我穿的薄鞋，根本就抵擋不瞭尖銳的石子硌我的腳。這半天多時間，我好像，把此前這輩子的山路，都給走完瞭。終於找到瞭一棵。暴雨時，山上流水沖出來的河道，岸邊高崖上的一棵老樹。站在樹下，人顯得特別渺小，往上看，根本看不到，樹尖上的核桃。有種站在地面，仰望摩天大樓的感覺。好吧，就這棵瞭！第一次，也不懂砍價，人傢說多少就是多少。就連最小的幾個小不點，也都是算瞭錢的。一掏兜，錢沒帶夠，隻好跟核農談好瞭先放下東西，出山找銀行。聯系傢裡連夜打瞭一萬多，這才算把錢湊上。偌大的一棵樹，隻摘下來幾十個核桃。用一個大塑料袋就裝走瞭。但是這裡每一個都堪比同等重量的金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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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火車上，我根本一刻都不敢合眼，深怕被賊給偷瞭去，感覺自己就像進入瞭《天下無賊》裡面的列車。最後太困瞭還是迷迷糊糊睡著瞭，不知道隔瞭多久，一下驚醒過來，趕緊看核桃還在不在。還好，還好。其實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是核桃的，人傢還以為我帶著一口袋蘋果梨呢。

好不容易到傢瞭，籌備瞭剝青皮必備的工具，親自動手上陣開剝，讓愛人幫忙拍照。後來這個過程收入瞭一篇帖子《磨盤獅子頭剝青皮過程圖》。在網上被無數人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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剝青皮過程帖子裡面將剝青皮過程演示的很到位，但是裡面沒有說到青皮的汁液有嚴重的腐蝕性，後來好長一段時間，溫柔身上濺到青皮汁的地方起瞭大量的水泡，又紅又腫、奇癢難耐。“這是最後一次自己動手剝青皮瞭。”我在心中默默的說。有些事隻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究竟有多辛苦。就像那句歌詞唱的：有些甜 總是無人分享，有些苦 你要自己去嘗。人生本來啊，他就是這樣！這是誰都替代不瞭的，愛的代價。

(四)這世界沒有天生的成功者，有的，隻有在失敗路上不斷摸索、不斷吸取經驗教訓，堅持前行的人。哪怕包瞭第一棵樹，我在文玩核桃這個圈子裡還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的從業經驗。所擁有的，隻有一顆想把玩出精品收藏的、純粹的、玩傢之心。所包的幾十個磨盤，配對率低得可憐。能夠勉強稱得上配上的，也就隻有十來對。其他的核桃，溫柔一度想過要扔瞭、或者銷毀，因為不願意這種配不上的核桃流入市場，浪費玩傢的時間。磨盤獅子頭，本身就是小果型的品種，幹透以後，最大也不過43mm，還是隻有一隻是43的，配不上。成對的最大也就42，配出來還是順撇兒。能拿得出手的最大最好的也就是幾對40的磨盤獅子頭瞭。算瞭算成本，去掉路費、車費、人吃馬喂，還要加上時間成本，最後給40的精配對磨盤定價2600元。這是勉強能夠回本的價格。

又從零開始，開瞭一個淘寶店，拍身份證照片，上傳，裝修，全都一點一點摸索著來。網店最開始起名叫做“溫柔的文玩核桃小鋪”，後來覺得這個名字也太……隨便瞭點。絞盡腦汁，最後決定把我的網名“溫柔魔鬼”分開，溫柔用來寫文章的時候用做自稱，魔鬼作為核桃的品牌。“魔鬼核桃”這個店鋪名就是這麼來的。

店鋪開張瞭，可是沒有人來光顧。前兩個月一對兒也沒賣出去。這可怎麼辦啊？溫柔這個上火兒呀！嘴上起的都是大泡，整晚整晚睡不著覺。愛人也跟著上火，不過她從未因此埋怨過我，從未說過不該做這個這種話，隻是默默地支持我、安慰我，伴我度過無數個難眠的夜晚。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溫柔那個時候因為喜歡核桃，經常會寫一些關於核桃方面的知識貼發在網上，被某個文玩論壇邀請擔任核桃交易版版主。經常有一些版務需要處理，查處一些違規的商傢，調解糾紛。那時候文玩方面的網絡交易剛剛興起，好多方面都不健全。玩傢大都喜歡找版主咨詢相關問題，也經常會出現奸商欺騙玩傢的情況，往往等到發現問題瞭，就會以一句已經上手不能退瞭為借口，逃避責任。好多玩傢在遭遇類似情況之後，就會找溫柔訴苦，末瞭說一句：你這麼懂，怎麼不去賣核桃呢？從你這抓也比較放心啊。受傳統思維影響，溫柔對於“商人”這個身份充滿瞭抵觸情緒。總覺得“商人”就等於“無奸不商”就等於“無恥下作”。現在回頭想想，當時的想法真是幼稚到可笑。、憑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憑自己的經驗積累、聰明才智賺取財富，這是最天經地義的事兒。那些整天不思進取，在傢裡啃老的寄生蟲才應該是最無恥的存在呢！當然，商人也分三六九等，高級的商人應該是“儒商”，能夠跟客戶互相幫助、相互扶持，達到“雙贏”的才是最值得尊敬的商人。

所以，後來再有人問我是不是有靠譜的核商推薦的時候，溫柔就會扭扭捏捏的說，其實……我……也在賣核桃。在那之後，大概不到半年的時間裡，這棵樹好一點的配對就都賣光瞭。溫柔也終於回本瞭，還賺瞭幾百塊。但是我也感受到瞭沉重的壓力。因為我總是跟玩傢說，你買回去先玩著，如果發現問題瞭趕緊告訴我，我好給您退款。因為這時候我真的沒有經驗，不知道我處理的方法對不對，玩傢抓完之後會不會出現問題。雖然當版主讓我接觸瞭大量網絡銷售的核桃，知識儲備也有瞭一些。但是真正輪到自己去做的時候，總是深怕做的不夠好，怕耽誤瞭玩傢的時間。那段時間晚上手機都是不靜音的，隨時準備著接待玩傢的咨詢。一旦有人問問題，都是盡我所能去解答。也是從那時養成瞭回答新手提問的習慣。一直到現在，我每年都會接待超過一千人次的咨詢量，平均每天接待3個人。也正因為如此，才造就瞭我現今的知識水平。好多別人解答不瞭的問題，我都是自己查找大量資料，深度思考，結合實際情況研究、總結，最後得出結論，然後再去跟玩傢反饋相結合，不斷修改修正，才達到瞭現在的程度。當時心裡隻有一個想法：我是版主，是老玩傢，先行者。玩傢能找到我那是因為他們實在是無處可去瞭。我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道防線，如果連我也不能解答他們心中的疑問，那我還有什麼資格做這個版主呢？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那些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人呢？

現在圈子裡流行的核桃方面的基礎知識，至少有一半是我那時候的原創。其中一篇《終極解密文玩核桃包漿掛瓷的成因及原理》一文，甚至被原文復制粘貼在百度百科“文玩核桃”詞條下面，單獨開辟瞭“核桃包漿”的分詞條來存放。現在去裡面查看，還能見到有著“溫柔提出”、“溫柔在”的字眼，證明瞭其文字的源頭。

這篇文章更是引起瞭古玩界的大震動，因為以前人們對於“包漿”的認識太過淺薄瞭，我這篇文章一下讓這個概念觸類旁通，所有的關於包漿的問題，通過這篇文章裡揭示的知識，一下就被解決瞭。其中把人手分為四種膚質，油汗手是“上帝之手”的概念更是深入人心，被其他文玩類文章廣泛應用。成為所有玩傢把玩文玩之前必須要瞭解的一個基礎知識瞭。

（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