鉉辰 | 文

石燦 | 編輯

現在想簡簡單單看一檔綜藝已經有點難瞭。

2017年開始，綜藝進入“大成本”“大制作”“大卡司”的“超級綜藝時代”。為瞭盡可能吸引觀眾，吸引客戶，綜藝在細分賽道、節目模式、連續劇情上不斷升級，模式也越來越復雜。在愈來愈烈的競爭下，綜藝節目也在掀起一陣“內卷風潮”，推理類綜藝、職場類綜藝等層出不窮。

然而，在宏大主題、復雜敘事的包裝下，單集內容的信息量變大，觀看門檻也逐節提升。看綜藝從休閑放松，慢慢變成瞭一件需要耗時耗神的事情。現在部分綜藝節目似乎越看越長，節目組有時為瞭展現一套完整敘事，需要分成上中下三期，從情景進入、劇情講述到最終結束，觀眾精力消耗越來越大。

今年夏天，也有綜藝回歸初心，不走劇情，模式簡單，為觀眾提供快樂。

7月，陳楚生、陸虎、蘇醒等“再就業男團”的團綜《快樂再出發》終於上線，6個老朋友一起旅遊，沒有什麼復雜的劇情線，邊玩邊鬧，反而讓人治愈放松，一看就停不下來。

上個星期，B站也推出瞭闖關節目《嗶哩嗶哩向前沖》，這是目前B站最大規模的UP主綜藝。節目沒有復雜的設定，還原瞭經典綜藝《向前沖》的闖關模式外，邀來一大群UP主，制造簡單而又純粹的快樂。它沒有觀看門檻，沒有復雜敘事，沒有宏大議題，甚至離開後可以隨時繼續觀看，但卻能讓觀眾在疫情以及工作、生活的壓力下，獲得久違的快樂。

圖源：新浪微博@嗶哩嗶哩向前沖

觀眾市場對於這種娛樂內容是買賬的，《嗶哩嗶哩向前沖》 8月14日播出的第三期，嘉賓包括以@槍彈軌跡為代表的4位鬼畜區UP主，承包童年的《傢有兒女》“鼠標x朵朵”組合，也有名場面制造者王境澤、“波瀾哥”、“退錢哥”。截至8月15日，《嗶哩嗶哩向前沖》站內播放量已經突破6000萬，彈幕近20萬，追劇人數突破47萬，站內評分高達9.2分。

這讓人思考，簡單的快樂，是否才是2022年的綜藝節目真正需要的東西？

“闖關”永不過氣

《嗶哩嗶哩向前沖》，成瞭最近帶給綜藝觀眾王延最多快樂的一檔節目。

在學生時代，王延最深刻的記憶之一，就是在每個暑假的中午，陪奶奶在安徽衛視看《向前沖》。

節目的播出時間，正好和傢裡開飯的時間相吻合，而奶奶本身又是主持人王樂樂的粉絲。在飯桌前一邊等待美味的午餐，一邊看選手“花式落水”，成瞭全傢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這檔節目當時吸引我和傢人的點，就像如今的遊戲直播一樣，可以隨時打開隨時看，不會斷檔，還能消磨時間。花費極少的註意力，就可以獲得極大的遊戲體驗感。”

大學畢業之後，步入職場的王延很難擁有整塊的娛樂時間。通勤和午晚餐時間，通常是她用來刷綜藝的時段。

經歷瞭一天工作的疲憊，她對綜藝的挑選原則則更加明確。

“嘉賓陣容、口碑、討論度、制作團隊水平。以上條件能滿足兩點，我就會主動點開這部綜藝看。平時工作很辛苦，閑暇時間我希望看到的綜藝是讓人放松的，治愈的，帶來愉悅感的。”

然而，她經常打開一檔綜藝，就發現創作者似乎也和自己一樣，背負著要傳遞宏大和沉重主題的KPI，經常看著看著，她覺得自己身心都變得更加疲憊。

而《嗶哩嗶哩向前沖》，卻讓她感覺久違地放松瞭下來。其“勇士鬥惡龍”的世界觀設定，極大地消解瞭運動競技帶來的緊張。

看到熟悉的UP主一一落水，屏幕前的她可以和彈幕一起，完全沒有負擔感地哈哈大笑，甚至會把解說員賴美雲當成“毒奶”風向標，猜測UP主能走到第幾關，會在什麼地方落水。

4128012cc4f5e72b9c1234543466daba圖源：新浪微博@嗶哩嗶哩向前沖

同時，這檔節目也成瞭她和室友無需溝通，就能達成一致的“下飯綜藝”。由於其具有“隨時加入隨時看”的特征，她們經常把節目直接投到投影儀的屏幕上，一邊吃飯一邊看，即使中途出去刷碗、洗漱，也能“絲滑”地鏈接上節目和室友的“笑點”。

同時帶來快樂與情懷的《嗶哩嗶哩向前沖》，很自然地被納入到瞭下飯片單中。時隔多年之後，這檔節目又成瞭暑期綜藝大戰中，讓她看得最放松的一檔節目。

“大傢來展示的都是自己真實的體力和心態。雖然模式是老的，但有瞭B站專屬血液的註入，UP主組隊整活的本領真的很強，還是能帶來很強的新鮮感。”

而《嗶哩嗶哩向前沖》吸引觀眾楊玲的，是UP主們放松下來的真實感。

作為資深秀粉，她在一開始是被孫亦航邀請老板黃銳參加節目的話題吸引。

早在節目開播前，藝人與UP主們報名《嗶哩嗶哩向前沖》的路透便持續霸屏熱搜榜單。先有INTO1張嘉元私信問冰箱型號，後有IXFORM孫亦航為老板黃銳報名，並借勢發佈報名表，引發同隊成員劉冠佑段星星在評論區報名玩梗。這股“花式報名風”甚至吹到瞭電競圈，eStarPro成員花海也在微博上喊話同隊成員，表示要來《嗶哩嗶哩向前沖》“進貨”大冰箱。

驚喜的是，打開節目後，裡面還出現瞭很多她熟悉的UP主，比如啊嗎粽、山城小栗旬的理發日記等。

更令她好奇的，則是藝人與闖關之間的“化學反應”。

以往的此類闖關節目中，大部分參與者都是素人，而一向在鏡頭前光鮮亮麗的偶像們，能否承擔得住失足落水的窘態？

而在看完諸多偶像落水的畫面後，楊玲不僅哈哈大笑，反而被他們更接地氣的一面“圈粉”。

令她印象尤為深刻的，是ONER的靈超。

舞臺上的他，留給粉絲和大眾的印象一直是偏瘦弱、精致的。而看到靈超反手把手臂背掛在圓環上，懸空長達十秒的路透視頻時，她才恍然發現，原來靈超的手臂力量這麼強。而以靈超為代表的偶像們在舞臺上優美的動作，或許背後都凝結著長年累月的汗水。

而沒有經過剪輯設計的闖關畫面，也營造出瞭一種真實、自然的節目氛圍。而這，或許是有復雜任務和模式的綜藝難以做到的。

“我平時看他們的視頻都是經他們剪輯過的。但在《嗶哩嗶哩向前沖》，剪輯和劇本都幫不瞭他們，隻能靠自己闖關，這種意外感是最有趣的。”楊玲說。

簡單即是快樂

這檔模式並不新的節目，卻在2022年帶來瞭新的快樂。

許多藝人和UP主在參加節目之後，紛紛在B站上傳自己的“冰箱”之旅。僅剩一步之遙就拿到大冰箱的“退錢哥”、UP主@何勝0423 發佈視頻，回顧瞭自己因為模仿C羅進球姿勢而失足落水的全過程。而“退錢姐”、UP主@巢巢巢Even 雖“出門即落水”，但卻在自己的vlog裡再度就國足采訪起“退錢哥”；UP主@啊嗎粽 雖信心滿滿，但卻依然遺憾落水，他的“整活”Vlog《對不起，我真的太快瞭》，甚至登上瞭全站排行榜第39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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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期的“鬼畜區全明星”挑戰中，一向“整活”能力極強的UP主們卻屢屢上演“三秒落水”。賴美雲還調侃道：“你雖然丟失瞭冰箱，但是你獲得瞭一段鬼畜素材”。還有用戶在評論區中靈魂“套娃”：“這一期的《向前沖》會不會被鬼畜區UP主鬼畜啊？”

無論是節目內外，《嗶哩嗶哩向前沖》都掀起瞭一場“搞笑整活”的狂歡。

在與娛刺兒的對話中，華東師范大學傳播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吳暢暢曾提到，衡量一檔綜藝是否是爆款，首先要看這檔綜藝是否被不同的社會群體、社會階層或者年齡群體關註。其次，這種關註一定要引發國民性的討論，這種討論不止停留在明星八卦，而是順應並引領一種流行趨勢。

而正是在2008年奧運會結束之後，借著“體育熱”的東風，戶外體育競技類節目開始掀起收視熱潮，多檔節目均占領同時段收視率首位，並連連刷新記錄。甚至很多國內知名主題樂園，也推出瞭戶外競技節目同款項目。

2022年，受疫情防控影響，“全民健身”再一次成為新趨勢。

運動科技平臺Keep聯合人民健康發佈的“人民愛健身”《2022國民健身趨勢報告》指出，我國7歲及以上年齡人群中，每周至少參加1次體育鍛煉的人數比例為67.5%，較2014年調研增長18.5%。91.0％的兒童青少年、87.2％的成年人和53.6％的老年人認為體育健身具有積極作用；72.1%的受訪健身者認為，體育健身作用不僅體現在身體層面，還體現在促進心理健康、增加社交關系方面。

在其他綜藝試圖用復雜的設計探索流行趨勢時，《嗶哩嗶哩向前沖》則更敏捷地捕捉到瞭當下觀眾的需求。

“運動闖關”所帶來的熱血競技感，最大化地彰顯瞭體育健身的魅力。而趣味關卡與花式落水帶來的感官體驗，更是讓觀眾在長期緊張的工作生活中，尋找到瞭一份久違的快樂與松弛。

而為瞭延伸這種松弛感，《嗶哩嗶哩向前沖》還對傳統的實景闖關節目進行瞭改進，弱化闖關挑戰的目的性，營造出一種更加年輕、舒適的綜藝語境。

節目還搭建瞭一套全新的世界觀——“沉睡的惡龍蘇醒，企圖將世界推向毀滅的深淵，而嗶哩嗶哩電視君則需要集結屠龍勇士，舉起快樂之劍，擊敗惡龍，拯救世界。”而在每期節目中，也都會有一位“吟遊商人”在終點處守候，等待所有闖關的勇士前來解救。

這樣看似中二但又有趣的設定，為節目嘉賓提供瞭更多“造梗玩梗”的空間。

在揭曉首期“吟遊商人”為Tangoz時，節目畫面突然轉換至二次元，一條惡龍出現並直接呼喚Tangoz為“杭州權志龍”，彈幕紛紛配合玩梗道：“你就寵他吧”。面對闖關的勇士欣小萌和陳梓銘，Tangoz則自信喊話說：“我不僅是今天的吟遊商人，但我還是熱搜第四的男人。”而彈幕卻清一色地刷：“自信點，熱搜第一”。

沒有宏大的主題敘事，也沒有刻意的故事線引導。在落水的刺激與“梗文化”的狂歡中，“有腳就能上”的《嗶哩嗶哩向前沖》，也成瞭這個夏天“有電就能看”的綜藝。

提供快樂，才是綜藝之本

復雜的綜藝模式，逐漸成瞭大型網綜的標配。

2017年，《中國有嘻哈》開創出綜藝的“連續劇情”模式，“故事線”的連接開始變得尤為重要；隨著戀綜的“紮堆”上演，其節目模式也逐漸從簡單的日常觀察，逐步細化出“旅行+戀綜”“推理+戀綜”等模式；推理類節目更是把線下燒腦的“劇本殺”“密室逃脫”搬上熒幕，在1-3個小時時間裡，觀眾需要全程集中解謎，才能跟上節目的節奏。

資深綜藝編劇張寧曾告訴娛刺兒，她們在做一檔綜藝的頂層設計時，需要先明確地列出節目的受眾、市場定位、主題以及價值觀輸出，還要細致地梳理出整季的故事線以及大框架，通過率才會高。

綜藝創作愈發“內卷”，但播放效果卻沒有跟得上創作的腳步。

雲合數據顯示，從2021年上半年到2022年上半年，全網綜藝正片有效播放正在逐級減少。相比起2021年上半年，2022年上半年全網綜藝累計正片有效播放129億，同比及環比均縮減20%左右；其中電視綜藝有效播放61億，同比下滑28%；網絡綜藝有效播放67億，同比下滑15%。

作為綜藝市場的新玩傢，擁有濃鬱社區文化的B站，則有一套不一樣的生產邏輯。

2020年，B站推出的《說唱新世代》一改傳統音綜的競技邏輯，而是致力於傾聽年輕人心中的聲音，讓他們把對萬物最真實的感受變成說唱；《我的音樂你聽嗎》則基於B站的音樂社區氛圍，挖掘出最有音樂表達能力的年輕原創音樂人；《90後婚介所》則不把“嗑糖”當作首要任務，而是致力於呈現年輕人的愛情觀、婚戀觀。

一直以來，B站的綜藝思路都不是源於架空的宏大敘事，而是基於自身社區內容和用戶習慣，將OGV內容與PUGV內容相互融合，打造出真正符合當下潮流趨勢的綜藝。而B站用戶豐富的想象力和創造力，也能為綜藝內容賦予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嗶哩嗶哩向前沖》，也是基於這樣的生產邏輯誕生的。

2021年，曾有B站網友留言評論：“B站能不能推出一個UP主闖關類節目？“《嗶哩嗶哩向前沖》播出後，“落水”“登頂”“冰箱告急”也一度成為社交網絡的熱門詞匯，近十餘條相關話題登上微博熱搜。而參與節目的UP主啊嗎粽、力元君等，也紛紛上傳瞭自己的“向前沖”vlog，在社區內完成瞭節目內容的二次造梗與發酵。

“退錢哥”沖關的場景 圖源：新浪微博@何勝0423

作為情緒產品，綜藝節目的功能本身即是帶給觀眾正向的情緒價值。而當綜藝逐漸走向對復雜敘事的追求時，模式簡單，真誠平和的節目反而能在“綜藝大戰”中“逆襲”。

擁有多年友誼的“0713男團”，即使隻是在《歡迎來到蘑菇屋》裡做飯、喝酒、憶往昔，也能產生《老友記》般的溫馨氛圍，帶觀眾回溯那段青蔥歲月的美好；記錄毛不易、李雪琴和朋友們日常的《毛雪汪》，內容簡單到就像在傢裡安裝瞭一臺監控設備，但兩個人獨有的親和力卻能讓藝人朋友們放下戒備，坦誠相處，也讓觀眾感受到瞭珍貴的陪伴感。

而《嗶哩嗶哩向前沖》，則滿足瞭綜藝觀眾最根本的需求——搞笑解壓。無論是成功闖關還是花式落水，觀眾與選手全程都處在輕松、詼諧和安全的氛圍中，贏瞭可以拿走大冰箱，輸瞭也隻是“一笑而過”。其簡單的模式也降低瞭觀看門檻，隨時打開隨時看，讓快樂“不限時”供應。

回歸簡單的快樂，或許才是2022年綜藝真正的“爆款之道”。

（王延、楊玲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