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何把科研成果转化成为伟大的产品？■机器人行业的门槛有多高？■ 投资人如何看待机器人行业？■ 未来的清洁机器人会是什么样？

最新一期“瞰见”对话科创人物，聚焦智能制造与家用机器人领域，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系副教授、副系主任窦一凡担任学术嘉宾，与iRobot公司董事长、首席执行官及创始人科林•安格尔（Colin Angle），机器人领域专家，投身商用服务机器人派特纳公司创始人孔兵，人工智能及机器人创投领域资深校友乐金鑫一道，就前沿技术的商业落地战略、机器人行业前景、科创公司的发展等议题进行讨论。

Part 1

主题演讲

iRobot公司董事长、首席执行官及创始人科林•安格尔（Colin Angle）进行主题演讲“共创力”。回顾31年的创业经历，他指出，由创新驱动的公司可以改变世界，而创新并不限于一己之力。此外，他还提到，公司将做更多的投资，让扫地机器人从“自主性智能”到“协作性智能”，与客户进行更多的协作。点击阅读

从一个梦想到一家公司，

iRobot创始人谈改变世界的“共创力”

Part 2

圆桌对话

▲窦一凡 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系副教授、副系主任

窦一凡 ：Colin给我们分享了很多创业中令人兴奋的经历。Roomba是非常成功的高校科研成果商业转化的案例，在全球范围内都是高校和广大科研人员学习的榜样，能够让学术研究不止于论文和专利，而是真正成为走入千家万户的产品。

如何把一些科研成果转化为一个伟大的产品？我们想听听您在这个过程中有哪些心得体会？

科林·安格尔 ：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明白这其实是一段旅程，你在出发时候的想法可能在最终取得成功的时候，会有很多变化，你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去找到正确的答案。

第二点永远不要忘记的是，虽然你在做的这件事情是创新的、酷炫的，但是你还需要明确你的商业模式、盈利模式究竟是怎么样的。事实上，有90%的机器人公司之所以失败，原因就是他们忘记了这些酷炫的产品可能没有消费者愿意买单。仅仅生产酷炫的机器人产品是不够的，因为它并没有能解决一些关键的问题和痛点，消费者就不愿意购买。

所以这两条建议很重要的，第一点是给自己充分的时间，第二点要非常清晰、非常明确地知道你是不是在为消费者解决足够重要的问题。

窦一凡 ：10多年来，Roomba一直是业内的榜样和领跑者，但是市场一直有新入局者，竞争对手对扫地机器人的关键技术也形成许多不同的解决思路和方法。在您看来，机器人时代的市场竞争，如何才能保持领先地位？

科林·安格尔 ：我觉得至少对iRobot来说，长期成功的一个关键点是，我们仍然位于机器人行业的初期阶段，虽然新入局者可以复制、效仿我们曾经做过的一些产品，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可这在某些程度上说是没什么影响的，但是我们必须要想下一步怎么走，如果你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未来可能就有挑战了。

对于我们这家公司来说，清洁机器人的前沿更多在于如何与消费者去协作从而实现更强大的清洁功能。这不仅仅涉及导航，还包括人机交互的界面。这样一种智能不仅仅会汇集扫地机器人，它同时也为其他的一些实用型机器人打开了商业的大门。随着机器人行业不断地增强对于生活环境的认识和了解，我们可以看到机器人的发展是越来越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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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一凡 ：今天我们一起畅谈美国、中国机器人的发展之路，请孔总介绍一下自己公司的机器人行业的最新实践。

孔 兵 ：我工作了31年，其中28年一直在机器人行业。我1993年开始接触机器人。机器人不仅仅是帮助人们减轻一些工作，在早期它们更多的是提高工作效率、精度、速度。我非常同意Colin刚才说的，你怎么样去认识你做的产品和用户需要的产品。三年前，我开始做人工智能和服务机器人，包括接待、迎宾，疫情期间还有消杀、餐饮送货，室外的安防，等等，这么多应用之后，我们发现真正能够成功的都是贴近用户的。

▲孔兵 苏州派特纳智能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兼CEO

我在今年开始做自己的公司，选择的方向也是清洁服务，但更多是商用机器人方向。我认为商用有更大的市场，因为它的环境变化更大。在上海，做商用清洁的清洁工人平均年龄是55岁以上，80后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去做清洁工了。所以整个清洁的市场非常巨大而劳动力已经严重不足，这就给了我们很多机会。用一些智能化的机器来替代，去做更好的服务，这是我们看到的市场前景。

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为市场做实用的产品，同时智能化能减轻人的劳动，这是我们最大的目的。我们也在考虑，做人工智能或者用某种智能化的产品完全替代人的工作，一是是否可实现，二是成本如何控制。我们一定考虑成本、技术、用户体验，把这三项综合得最好，你就会在市场取得成功。

窦一凡 ：乐总从投资人的角度来看待机器人行业，将会为我们展望怎样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

乐金鑫 ：我2007年在复旦管院读MBA，2010年前后就进入了风险投资赛道。我们要伴随很多创业者，他们要经历许多坎坷，80%的人可能都是要跌在低谷里的。作为投资人来说，我们一直活跃在中国投资的第一线，尤其是在科技投资方面，我伴随着成百个公司经历着生生死死，都是坐过山车的感受。

我本科是学机械工程的，当时入行就是因为对机器人或者对机器的一份热情，那时候我们大量的制造业研发面临着落后的局面，所以我最早的投资就是投了一家机器人公司，这家公司也算是科创板第一批上市的，走了10年走出来一家上市公司。

▲乐金鑫 元禾原点合伙人、南京智子集成电路产业基金合伙人，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校友

从投资角度来说，机器人公司很难投，尤其在To B或者工业的场景里面，不光要有性能，还要有性价比。在这个赛道上，中国能够出来的优秀公司很少，尤其是在核心零部件上，所以创新决定格局或者决定一家公司长远的生命力。沿着工业机器人投资的赛道一直走到了2015年、2016年，就是在人工智能爆发的前夜，也是对机器人的情怀，我们投了整个人工智能的大脑——芯片，后来投了大量人工智能的公司。

投完了一些底层的技术，我们又开始来看在整个产业链上哪些场景或者哪些环节倾向于成熟。“成熟”可能代表了很多方面，包括技术的成熟、供应链的成熟、消费者和市场的成熟，消费者又代表了B端或C端，所以我们后来又布局了一些不错的To B公司。我们投资的布局沿着机器人，从智能到自主，最后到了人和机协同共生的环境。

在过去的10年，我们做了大量的布局。唯一可惜的是，在消费端，目前还没有选择去投一家公司，当然也错过了一家。在消费端没有那么早去介入或者没有选准的原因，我觉得是本身对于这个市场或者对于技术的敬畏。中国现在有很多公司走得太快了，但真正对于技术和未来产品的矩阵及公司未来的发展，并没有想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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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一凡 ：从经济学的角度看，中国的机器人行业的创新似乎有些违背经济规律。按道理美国的人工费更贵，更需要机器协作，但是直到今天，美国的亚马逊等电商巨头的自动化和机器人普及程度，似乎都无法和中国相比。

我们坐上高铁往杭州方向，会看到巨大的京东的仓、菜鸟的仓，里面有数以千计的机器人在工作。中国人工费相对低一些，但为什么我们的自动化看上去反而比很多国家走得要快一些？

孔 兵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分几个方面来看。第一，京东和菜鸟得益于移动互联网和电商系统在中国的蓬勃发展所带动的需求。第二，中国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人口红利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有更多的机会要我们用自动化、现代化或者智能化的手段去提供。另外，怎么提升效率也是我们今天整个国家的需求，你必须跟上这个潮流。现在的商业，其自动化或者物流系统比电商、线上需求少得多，但是其他的一些日常需求是没有办法避免的，比如送餐机器人、迎宾机器，这也是吸引客流的一些手段，你必须要去做。

窦一凡 ：我们看到互联网巨头都有自己的机器人解决方案，在长三角地区也有一大批机器人的创业企业。什么样的机器人可以称之为高端机器人？它的从业门槛很高吗？

孔 兵 ：机器人是技术的综合产物，特别是今天加上人工智能的各种传感和执行机构，缺一不可，包括外形的设计、语音、视觉处理，所以一定是综合行业，我们没有办法说难与不难。但是从今天来看，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做，包括已经这么成功的家用清洁机器人都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因为技术永无止境。所以首先要你的赛道选没选好；第二，你想做机器人的哪个方面，现在一个人能做一台机器人的可能性越来越低了，它一定是一组人共同合作把它做好。

窦一凡 ：关于机器人技术这个行业有没有什么门槛，Colin怎么看？会不会出现强者独占市场或占有大部分市场份额的情况，或者有一些小的玩家也不可小觑，有一天会异军突起？

科林·安格尔 ：我觉得建造一台机器人，对于一家创业公司来说是一个很长的旅程。我们在创业的过程中，小公司往往能够做解决方案当中的一个部分，比如单独的导航系统或者环境识别系统、空气质量检测系统，而大公司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些小业务的价值，所以小公司还是很有机会的。

机器人行业的创业公司想要取得成功，可以把一个有价值的想法很快做成一个产品，几个星期可能就能做完，也就是说创新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但同时，它也受到时间跨度的影响，所以我非常认同刚刚表述的几个观点，有公司来做各个不同的部分，还有一个公司来集成这些部分，做成一个更大的系统。这是有一些机会的，也可以借助于投资让这一旅程进一步缩短。

窦一凡 ：听起来好像您是在鼓励年轻的创业者怎么样来积极地参与到这个旅程当中，而不需要他们单独去做一个整合的系统，只是做一部分就好了。

科林·安格尔 ：我觉得如果你能够找到做一个集成系统的方式，也会是非常精彩的，但是这不是唯一途径。iRobot所走过的这段旅程，在第8年的时候，我们才收到了第一笔风险投资，之前都是凭借合作伙伴和大公司的合作或者政府订单来运营，他们给了一个跑道让我们能够去寻找更多的解决方案。这样的一些合作关系迄今仍然存在，但显然这不是实现公司经济成功最快的方式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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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一凡 ：从2015年到今天，“双创”以来，许多投资人的投资逻辑形成了互联网思维，即快速迭代和试错。中国的互联网企业也是在惊人的迭代速度中和投资人一起形成了快速的成长乃至裂变的节奏。

但机器人行业似乎并不能遵循这一逻辑，我们毕竟不能把一个半成品推给用户，然后不停迭代更新。这里一方面需要给创业企业成长和打磨的时间空间，另一方面却有投资人已经形成的快节奏和高期待，如何看待这里的矛盾？

乐金鑫 ：我觉得这里面的矛盾在于我们看这个问题的层面和维度，就像刚才Colin讲的例子，创业的过程是你飞在天空当中去修飞机，这代表着你一旦走上创业这条路就没有停下来重新去找方向的机会了。作为创业公司来说，你肯定要快速地调整，然后找到对的路，在这个过程中一定是试错。所谓的迭代和试错应该是在当下，不管是用户体验还是营销策略，更多的是把用户价值摆在企业的首位。这里面的犯错并不代表着我对我的用户或者我对我最宝贵的场景不认真、不珍惜，其实创业者还是带着敬畏来的。

但是今天的市场上，所谓的时代在变化是很多基础设施在变。由于互联网技术、通信技术等等基础设施的发展导致了今天有更加便利的途径触达用户，当这样的基础设施已经建立起来，如果你不利用，那才叫真正的浪费。在迅速爆炸的时代，我们缩短了与用户、供应链、商业环境当中的每一个环节。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加速迭代，否则就变成了一个行动上的懒惰者，会被淘汰。在这点上，我觉得它本身是不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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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一凡 ：创业过程中，在几乎想放弃的时候，你们是如何克服的？对于乐总来说，可能是如何帮助创业者克服困难。

科林·安格尔 ：首先要有非常大的决心和承诺，要相信公司成立的初心，每天早上起床的动力是什么。在iRobot，创始团队中的每个成员有不同的角色，我们有一个既定的规则，即三个人不能在同一天抑郁。我们做这样的事业是因为它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旅程，对我来说是我人生当中最有回报的一件事情。

孔 兵 ：创业中没有想放弃的时候，但是在实际工作中也有很多时候感觉很痛苦。实际上有的时候觉得真的没有希望了，最后都是有希望的。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往前走。

乐金鑫 ：作为投资机构来说，元禾到今天，贵在坚持。在投资的时候，你会面临更多的诱惑，所以你得知道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什么。我们在中国坚持用人民币投资，坚持做早期投资，坚持做科技类投资，我们等“科创板”这个春天等了20年。所以，得有坚持终归能摘到果子的情怀。

站在创业者的角度，我觉得每个人都是有成长的历程，创业者在成长，我们也在成长。我当投资经理的时候，当他们要放弃的时候怎么办，就陪着他们，熬夜，然后做心理疏导。你会看到公司从最高的决策层，到中间的管理层，到具体执行的时候有很多问题，那你还会投它吗？我觉得一个成熟的投资人到了后来，遇到很多事情，你就看他最底层的东西有没有坏——落到创业这件事情上，就是创业的初心和创始人本质上。创始人自己也在不断地修行和修为，当他自己觉得不够的时候，要么看看旁边的风景，要么找一个好的导游来陪着他一起走这条路。

小 结

今天我们从机器人作为起点，一直谈到了在机器人行业从事商业的初心和坚持，一起做了一场关于机器人的未来的梦想。如果您有孩子的话，问问他们关于未来想的是时间样子，在他的想象当中一定有机器人的一席之地。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底层的价值、底层的逻辑。

复旦早在20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关于机器人的探索，我们有“复旦一号”机器人，在2000年前后已经在尝试开发了，那是最早期的尝试。2019年开始，复旦管院明确了科创战略，伴随着科创战略，我们有了硬科技新的发力赛道，从创业大赛到科创领袖营项目，都为同学们提供了广阔的舞台去尝试、去思考：到底如何能够投身到新一轮的科创浪潮当中？

今天几位嘉宾说到的，让我感慨万千。我们没具体聊机器人的技术，每一位嘉宾所提到的都是在机器人技术之外的事情。创业公司在走向世界的过程中，要去学会如何激励更多的员工加入到创业梦想当中，甚至要学供应链相关的知识，还有许多环节需要大量的管理人才投身其中，这不就是给我们管院的同学展现一个美好的未来前景吗？科创和机器人没有上限，但我们的管理和坚持能带领我们走得更远、走得更快。

无科创，无未来！

复旦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