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鸣凤记》剧名的寓意可以参考《国语·周语上》，中云：“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更早的《诗经》亦云：“凤凰鸣兮,于彼高冈。”后世遂以“鸣凤”为盛世象征。

通观《鸣凤记》全篇，并无“鸣凤”之情节。作者借用此典故，其实所要表达的是河清海晏、长治久安的政治理想。该剧相传为王世贞所作,一说作者为王世贞门人。《六十种曲》与《曲品》列于无名氏之下。

全剧共四十一出，故事直接取材于明代现实生活，是明代传奇中比较少见的“时事剧”。现存有明万历年间坊刻本、明末汲古阁原刻初印本、《六十种曲》本及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59年排印本。

戏曲敷演明嘉靖年间，华盖殿大学士夏言欲收复河套失地，派遣都御史曾铣领兵统制三边。曾带兵赴边后，总兵仇鸾受严嵩指使，拒不发兵援救。官居兵部主事的杨继盛遂上书皇帝，弹劾仇鸾叛逆大罪，结果反而被贬外地。

由于严嵩、夏言两人素来不和，故在部院议事大会上，夏力主收复河套，而严则以河套不足惜为由，反对收复，反而诬陷曾铣是罪魁，并指使心腹弹劾曾并陷害夏言，结果曾、夏均被杀，夏言家眷也流放广西全州，夏家仆人朱裁夫妇携带已有五个月身孕的夏妾苏赛琼连夜逃往杭州，被秀才邹应龙收留。

后赛琼生下一子,应龙尽心抚养,并由朱裁带回江西原籍。后仇鸾阴谋败露，杨继盛升任兵部武选司员外郎。当时严嵩仍高居相位，与其子严世蕃总揽朝政,群臣附炎，刑部郎中赵文华因献媚而得严之宠爱,被严认为义子。

《鸣凤记》剧照 | 图源网络

复职后的杨继盛不改初衷,置身家性命于不顾，上书弹劾严嵩无道，并于灯下写本，直写得手指流血不止。由于奏疏言辞过于激切，触怒皇上，杨被斩首,夫人张氏于刑场自刎，幼子及家眷被流放外地。

适倭寇入犯沿海诸郡，严嵩派义子赵文华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统兵剿灭。但赵文华不思剿灭倭寇，只是杀戮百姓冒功邀赏。福建莆田诸生林润因避战乱投奔邹应龙，邹与林结拜为兄弟。大比之年，邹与林一起进京参加会考，双双高中进士。

两人师事翰林学士郭希颜，因一向敬重夏言、杨继盛之忠诚，于是与郭同去拜谒杨继盛夫妇灵墓，为严世蕃所忌。严世蕃与监察御史鄢懋卿定计，派遣邹应龙巡边塞外，林润则出使云南，欲置两人于死地。

后又有礼部主事董传策、兵部郎中张翀、工科给事吴时来联名弹劾严嵩，均被贬谪戍边。严嵩父子为夺取易家地产，设计陷害解元易弘器。郭希颜推荐易弘器到塞外投奔邹应龙,并上本劾奏严氏父子，结果被赐死。

不久回京的邹应龙与刑部给事孙丕扬共同上本，揭发严氏父子罪恶。此时严氏父子已失去皇上恩宠，二人及其党羽均受到惩处，严嵩被削官放归江西老家,其子严世蕃被发配充军南雄卫。

后林润升迁南道御史，巡视江西时得知回籍的严嵩仍然横行乡里，严世蕃也没有奉命去南雄受罚，林立即上奏朝廷。皇上下诏没收严家所有家产，严嵩被打入乞丐院,严世蕃被腰斩。邹、林升迁为都御史,诸死难忠臣均得到封赠褒扬。

《鸣凤记·斩杨》剧照（周传瑛、张娴等） | 图源网络

《鸣凤记》所叙是嘉靖年间权相严嵩与其政敌夏言、杨继盛之间的政治斗争，对立双方一是代表奸佞的严嵩与其党羽赵文华等人，一方是代表忠义的杨继盛和夏言等“八谏臣”。作品通过描写忠奸对立以及其间残酷斗争，揭露了嘉靖年间社会政治的黑暗。它开传奇写时事之风气，是中国古典戏曲中第一部描写现实重大政治事件的“时事剧”。

据《剧说》记载，剧本编好上演时，严嵩尚未倒台,作者一位县令观看，县令为之色变。该剧出现之后，戏曲中政治时事剧的创作蔚为风气，传奇的题材格局也由此变革。将重大的政治题材引入戏曲这一雅俗共赏的艺术形式，直接配合政治斗争并反映人民心声，是《鸣凤记》获取成功最重要的原因。

从艺术角度分析，《鸣凤记》也有不足之处。其语言基本沿袭骈骊的路子，曲辞和宾白都偏于典雅绮丽。但往往不免堆砌之弊，辞藻华丽繁复，典故累累亦未见妥帖，与《浣纱记》的文采不可同日而语。

结构方面也存在头绪太繁、线索不清之病，因此剧本场次排场也就相应混乱，人物安排也因此杂乱无章。正面的人物由于要迁就“八谏臣”的情节安排，无一突出。杨继盛作为正面人物的中心，在四十一出的剧本中，到十几出就退出舞台，全剧仅《写本》等少数情节中，人物刻画尚略有深度。

《写本》为原本第十四出《灯前修本》。敷演仇鸾阴谋败露之后，杨继盛得以升任兵部员外郎。他对严氏父子包揽朝政、陷害忠良极端不满，决定冒死上书皇上揭发严氏罪行。于是不顾夫人的劝阻，于灯前写本，写得手指血流不止也不顾，其凛然无畏的精神令人泣下。

剧中的杨继盛决意上书,有“三不顾”：一是不顾受伤的手指血流不止，“我只一心要展擎天手，管不得十指淋漓血未干。还思想，只须这泪痕血迹，感动君王。”二是不顾亡灵劝阻，“纵然恁哀鸣千状，怎能阻我笔低锋芒?”三是不顾妻子苦谏，“你何须泣不用伤。论臣道须扶纲植常。骂贼舌不愧常山，杀贼心何怯睢阳。事君致身当死难,你休将儿女情萦绊。我大丈夫在世呵，也须是烈烈轰轰做一场。”

【尾声】中“我明朝碎首君前抗”，则显示了杨继盛以死相谏的忠烈赤诚。昆剧舞台杨继盛为老生应工，杨夫人为正旦扮演，是一出唱、做兼重的折子戏。

《鸣凤记·写本》剧照 周传瑛——杨继盛 张娴——杨夫人 | 图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