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不可知

人一旦进入群体，就会急于行动，也因此容易做坏事。

每个人都自以为善良，然而这个世界却总是恶事连连。

这世上有的人该杀，有的人该救。这就像是一个人为了救自己的母亲可能去杀人一样。你很难说在人性上他究竟是善还是恶，因为他既有善的一面（救母），也有恶的一面（杀人）。也正是这个原因，我相信所谓人性的改造，不过是一种徒劳。

命运深不可测。每个人唯一能控制的也只是他所能够控制的。而大多数时候，我的命运就是我的周遭。生而为人，我们能一次次逃脱命运的陷阱，也许只是因为别人的错误还不够大。

当我看到一个人在困境中作恶时，我会想，也许他只是在担负另一个我的罪与罚。

鉆石与藤蔓

你的成功并非天经地义，而他人的失败也不是命中注定。

变化是这世间唯一不变的法则。

虽然人生际遇不同，但在灵魂及其成就上他们完全是平等的。生而为人，无论经历了怎样的幸与不幸，也许我们只是在这个世界分扮角色而已。

我们风雨飘摇，辛苦一生，最后无一不独自走进坟墓。仅此一点，就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何等荒诞和没有意义。

然而，如果世界不荒诞，人类不脆弱，我们靠什么争得人的高贵与刚强，以及超越苦难时的神性与美？

射杀希特勒

茫茫人海，万千因缘起落，能在自己身上克服一个时代的，毕竟是少数。

勇敢的良心

中国的抗日剧一方面强化仇恨，另一方面又在弱化是非。前者让现实囚禁于历史，后者又陷历史于虚无。

《血战钢锯岭》是既拍出了历史的真实，又表达了对良知的坚守。

当痛苦不期而至

上帝死了，我们自由了，我们可以选择，并因此为选择付出代价。

很多时候我们根本无法选择命运，而只能选择面对命运的态度。

人世间葬礼无数，却很少有人愿意安葬痛苦。有时候也只是因为痛苦对于生活于痛苦中的人有用，可以帮他度过“无意义”的灾难。在生活的空虚与痛苦之间，宁可选择痛苦。

犹如一个钟摆，我们的一生注定在欢乐与痛苦之间摇摆，但是频率却并不相同。

人有时候是需要在人间烟火中生活的。那里有一种叫责任心的东西。在关键时候，它会像缆绳一样将你从绝望之海中引渡上岸。

人终究是孤独的，即使是在同一个家里，命运也各有不同。

枪响了，你什么都不是

爱情，多么美妙的字眼，常常被异化为一种占有欲；与此相比，性却只限于两人相娱，互不约束。

若无后世评说

如果说历史学给了我超越现实的时间感，那么法学则让我看见了人类社会中除死亡以外的一视同仁。

没有哪个朝代不同时注重现实利益与历史评价。所有表面上禁止评论或者重新评价历史的法律，实质上是禁止评论现实。

我曾感叹历史是幸存者的回忆，这些回忆也包括成王败寇者的“正义必胜”。更多的历史事实因为时势以及当事人的死亡或失声而淹没无闻。

如果后世不能自由地评说历史，那么千秋也就死了。

然而，这一切怎么可能？时间的大河不会为一道堤坝停留。时间终究会流向千秋万代去。那些被禁止自由评论的现实，都将成为被自由评论的历史。

死去的人依旧年轻

人生何其短暂，一辈子看不完一件事。人们习惯于回望历史，并非热爱回不去的历史，而是因为憎恨走不出的现实。

杀死一个求救者

人们活在空虚之中，需要在生活中寻找意义。

在公共事件中，人们渴望自己的善心或意志能够立竿见影。

人们有同情弱者的倾向。

原谅人性中的幽暗与软弱，不要用毫无节制的言论虐杀一个求救者。来自公众的无限的爱未必能救回罗一笑，但来自公众的无穷的恨却足可以压垮罗尔。

这个社会有足够多的非正义，追求正义也有足够多种方式。

不完整的慈悲

当一个人遇到现实困难而无力应付时，就利用幻想的方法使自己获得某种心理上平衡。这既能让相对弱小者获得某种自尊，也会增加他的安全感。

在只有直线的世界里

在一个只有直线的世界里，所有曲线都是有罪的。

有些人习惯从寻找敌人的过程中赋予自己人生以意义。而当戾气变成了一种没有方向的愤怒，每个人都可能变成受害者。

真正有价值的反抗，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自由；不是为了走不完的“臣民—暴民”的钟摆，而是为了建立一个自由人的国家。

人类理想总司令

芸芸众生，各取所需。不要指望别人和你的立场完全一样，也不要指望一个社会非黑即白。人世间的真理不是科学真理，它往往生长于灰色地带。

孤独的私有制

我所拥有的，就是我所经历的一切

萨德与马索克

我多次推荐丹麦电影《狩猎》，是因为该电影深刻地指出了潜藏于人性与人群中的施虐倾向。一个表面上正人君子的社会，里面却涌动着一颗颗施虐的心。谁暴露了道德上的伤口，谁就有可能被或明或暗的子弹狙杀。

可怜那些人，活在众目睽睽的舞台上，演的却是自己或者“自己人”的悲剧。只是因为带来了一些围观者，他们便以为听到了凯歌。

身体下坡，灵魂上坡

无论活成怎样，生日都会在那一天到来。当我于众目睽睽下吹熄蜡烛，我只看到了自己身体的衰朽，时光的灰飞烟灭，这样的生日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呢？

一个人的电影

有时候我们要学会远离人群，因为人群能让我们找到方向，却找不到美。

我的命运是一座花园

人世真的是充满了荒诞，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只为在最后抵达死亡，还奢求对自己说一声问心无愧。

琥珀社会，城堡落成

如果城堡的落成意味着个体成为关进琥珀的昆虫，那么这样的城堡就算是色泽再光鲜，也会失去生命力与创造力。

心有所住，庙不可言

读书是为了享受他人的思考，同时激发自己的思考。

半数人暴政

如果每个人都自由选择，也意味着每个人都不能自由选择。

悲观的理由

历史不过是时间轴上的因果。历史是公正的，它没有怠慢过任何人。无论是生活在哪片土地上的人们，记不住历史的教训，历史就会让他们再复习一遍。如果你怀念几十年前那个广场上高喊口号，暗室里告密成风，充满所谓正能量的时代，那个时代就有可能卷土重来。

若世界是虚妄，绝望亦是虚妄。

悲观不只是一种反抗与自尊，也是面对现实的理性。

因为无法改变，索性一事无成

时代的局限就像一块巨石落在草地上，在时间将巨石挪走之前，你可以在其他地方种花。可怕的是你眼里只有石头，而无视其他可以播种的土地。因为“巨石问题”没有解决，你天天忙着卖塑料花，并且心安理得，以为假花遍地就是我们这个时代该有的样子。

以爱与美的名义，在这个时代我看到了不应有的荒芜，而这些荒芜也在不断地败坏这个时代。

教育的心灵

如果父母教育孩子只是为了让孩子成为父母人生的附庸，老师教育学生只是为了学校的升学率，国家教育国民只是为了便于统治，那么所有受教育者都变成了教育的奴仆，而不是学习的主人。

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什么是教育》里所说的——“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真心的教育不是压迫，而是成全。

每天向每天告别

以前说人没想法是随波逐流，而今有想法的人都只是去追逐口水了。

消散的精英

每个人都是人类的一部分。在此意义上说，所有的自私自利都暗含着对人类的保全。

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生活

既然欲望是无限的，那么死亡就是大自然给人类最后的节制与最大的慈悲。

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生活。而且，死亡就是这样一种不可治愈的疾病。尽管如影随行，不可抗拒，我们还是满怀热情地生活。

断臂上的花朵

莎士比亚说，懦夫在未死以前，就已经死了好多次，而勇士一生只死一次。

代跋 消散的一切又在心头凝结

没有遇见神的指引，也不曾热切盼望，我只皈依那个我最看得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