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讀瞭太虛大師 自傳 想寫個讀後感, 後來看瞭下 聖嚴法師的對大師的簡介---- 讀後感, 感覺不錯,
放這供對照學習:
四十九歲,芝峰編“人海燈”,與會覺、亦幻假名作“新佛教人物的檢討 ”,於大師略有微訾。大師因而對其員生講“新與融貫”,明示其所謂之新, 與芝峰、亦幻等的新,有所異趣,主張“佛教中心的新”及“中國佛教(華文)為本位的新”。而不是“奔趨時代文化潮流或浪漫文藝 的新”;不是“憑個己研究的一點心得,批評中國從來未有如法如律的佛教, 而要據佛法的律制以重新設立的新”。可見虛大師的新思想,一開始就被他的 門人誤會。是年八月,即進四川,直到抗戰勝利始離開。那年,他已很明顯地 感到“身心”的“早衰”瞭,故作“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以示徒眾,希望後 起,應知他的弱點及弱點的由來而自矯自勉。他說他本身的弱點:“大抵因為 我理論有餘而實行不足,啟導雖巧而統率無能。”他說他失敗的由來是:“出 於個人的性情氣質固多,而由境遇使然亦非少。例如第一期以偶然而燃起瞭佛教 革命情緒;第二期以偶然而開瞭講學辦學的風氣;第三期以偶然而組織主導過 佛教會。大抵皆出於偶然幸致,未經過熟謀深慮,勞力苦行,所以往往出於隨 緣應付的態度,不能堅牢強毅,抱持堅固。”那年又為日軍侵略,憂心國是, 而電“告全日本佛教徒眾”,又電“告全國佛徒”,呼籲抵制侵略。
五十歲,三月,在漢藏教理院講“中國的僧教育應怎樣”,他說:“養成 ‘住持中國佛教僧寶的僧教育’,不過是我的一種計劃,機緣上,事實上,我不 能去做施設此種僧教育的主持人或領導人。而且,我是個沒有受過僧教育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們——教的人及學的人,不能仿效的,仿效我的人,決定 要畫虎不成反類犬,這是我的警告”。“餘以身力衰朽,已不能實際上去做準備 功夫,或領導模范的人。”這些話,都是他的真心話,也是感嘆語,他已努力 瞭近三十年,能夠響應而繼起者,簡直沒有人,所以頗感失望,但他自此以後 ,仍為佛教做瞭很多事。是年與章嘉大師及虛雲長老商決,在重慶成立“中國 佛教會臨時辦事處”。
五十一歲,元月十四日,常惺卒於上海,年來常惺法師任中國佛教會秘書 ,與圓瑛法師合作,而虛大師始終愛其才,故作詩追念。是年三月,著手寫自 傳。四月三日,復亦幻書,論革新僧制與復興佛教。他對亦幻說:“你向來頗 好文藝,而於佛法勝義未加研究深入,對一般哲學與各種社會學亦鮮探涉,偶 及馬(克思)說,故亦同一般淺薄少年的驟然傾向。其實 ,近人的文化社會學,亦遠勝馬氏之說,況於佛法之所明耶!為佛教徒而不信 佛法為根本的、至極的、唯一的思想標準,則所謂破見,較之毀戒尤甚!直可 舍佛而去,何用更自居佛徒而以改佛制為言耶?!”“餘民四年,揆度我國將成 一歐美式的民主國,故作“整理僧伽制度論”,為適應之建設,然以國內軍閥 割據,政變迭生,及歐洲戰後俄國革命成,形勢異前;迨民十六,遂適應改為 “僧制今論”。民二十後,外感世界經濟大恐慌,內覺中國佛教會,無由有全 國之健全組織,另為“建僧大綱”之擬議,今更縮為先建一“菩薩學處”。… …然其屢變,皆與整個中國相呼應而起,且皆從佛教根本信念流出。從這封信 可以看出虛大師的苦心與偉大處,但也看出他的門下如亦幻之流的思想趨向與 淺薄程度瞭。是年九月,為瞭爭取國際同情中國的抗日戰爭,虛大師組織“佛 教訪問團”,訪問西南各國,十一月十四日啟程,抵緬京(瓦城) ,受二千餘緬僧及萬餘中、緬、印人士之歡迎;至仰光,乘花車遊 行,參加遊行群眾三萬餘人。
五十二歲,訪問團於元月九日自緬赴印度,十一日抵加爾各答,歡迎者中 印各界領袖二百餘人;十七日出席國際大學歡迎會,八十高齡的泰戈爾親臨主 席;三十一日,尼赫魯訪問虛大師,並談論中日戰爭及中印文化交流等問題; 二月三日,赴拘屍那的途中,沿途民眾歡迎,大師記之以詩:“甘地尼赫魯太 虛,聲聲萬歲兆民呼。波羅奈到拘屍那,一路歡騰德不孤。”印度人民將虛大 師與甘地尼赫魯並呼萬歲,可見歡迎情緒之一斑瞭;二月十二日,應甘地電邀而 於紡紗聲中虛大師與之交談,太虛大師作詩贊甘地為古墨子,喻泰戈爾為活莊周 ;二十四日抵錫蘭科倫坡,晚開歡迎會,到會者萬餘人;二十七日晚,又有萬人歡 迎大會。於離開錫蘭,即抵星加坡。四月二十八日抵西貢,五月二日抵河內, 四日抵昆明。結束瞭五個月來的訪問工作,完成瞭偉大而具卓效的外交任 務。至此,虛大師的建僧態度又一變,主張僧青年深入嚴林而施格化,較之別 創僧團為便;並以為政教合一,不如分離,而保持僧伽的超然地位。同時又提 出整個僧團的主張:“今後應停止剃度女尼二十年;並嚴限非高中畢業男子正 解正信佛法者,不得剃度為僧,以清其源。……對於原有僧尼,嚴密淘汰,不妨 以大部分寺庵,改為佛教之救濟所與感化所而收容之,以潔其流。”復提出“ 菩薩學處”的計劃,以期改建佛教徒眾,此為其晚年的建僧定論。但卻由“僧 伽制度論”的建僧八十萬,“僧制今論”建僧二十萬,“建僧大綱”四萬而二 萬,至此“菩薩學處”則縮小而得“一道場”以創行瞭!即使一道場的菩薩學處也 未建立成功!
五十三歲,計劃組織太虛大師學生會,但卻組而未成。是年二月,曾編海 潮音的唐大圓卒於湖南。為瞭抗日,虛大師作“出錢勞軍與佈施”之廣播;漢 藏教理院的學僧,亦參加重慶青年夏令營。
五十四歲,由於“頃為藉征警糧,或藉辦鄉鎮中心小學等,拘逐僧人,占 提寺產”,而作“呈行政院維護寺僧”。是年有馮玉祥、郭沫若等訪問虛大師 。
五十四歲,民國三十二年元月十四日,與陳文淵、馮玉祥(基 督教)、於斌(天主教)、白崇禧( 回教)發起中國宗教徒聯誼會。二月十七日歐陽竟無卒,大師有“ 我尤孤掌增哀”之句。是年於漢院講“中國佛教”,對中國獨創之佛學,作一 縱貫之敘述,講歷一年。那年內政部頒佈“寺廟與辦公益慈善事業實施辦法” ,致各地佛教陷於紛亂,大師乃召集中國佛學會理監事聯席會議,發電呼籲反 對,內政部不允取消,大師乃致書蔣先生,作悲憤之陳辭,而得停止實行。
五十六歲,號召各省佛教代表,來集陪都,除呼籲取銷“寺廟與辦公益慈 善事業實施辦法”,且呼籲組成中國佛教會,但因內政部意在提寺產辦學,大 師與戴季陶屈文六等商洽向內政社會兩部疏通成立佛教整理委員會,由內政部 指派整理委員九人,提寺產辦學之案無形打銷。是年三月十五日,大師訪教育 部長陳立夫,得允免漢院員生緩役事,又訪軍政部長,以全國僧侶免役從事救 護工作為請。六月十二日,行政院指令軍政部,準免漢僧服常備兵役。八月九 日虛大師初次中風。初冬,蔣先生遊縉雲山與大師晤談。
五十七歲,民國三十四年七月四日,太虛大師以德國投降,乃作“告日本四 千萬佛教徒”,勸其慨然無條件投降。八月十日,日本真的無條件投降瞭。九 月十四日,虛大師離開住瞭八年的縉雲山。
五十八歲,民國三十五年元月一日,虛大師受政府勝利勛章。當時,虛大 師深覺僧伽應問政不幹治,可參加各級民意代表之選舉,辦理組黨,亦無不可 ,但虛大師本人不願參加黨的實際工作而作罷。是年四月抵南京,五月抵上海 ,頗受歡迎。七月於上海創刊覺群周報,發表瞭“問政不幹治”之主張。
五十九歲,民國三十六年二月二日,於廷慶寺開講“菩薩學處”,凡三日 ,此為虛大師的最後說法。二月十七日,虛大師晚年最器重的青年學僧福善, 卒於上海玉佛寺,因福善的風度,頗似虛大師的青年時代,致大師慟惜非常。 三月十二日為玉佛寺退居震華封龕說法且竟,忽腦溢血而昏厥,至十七日下午 一時一刻,於玉佛寺直指軒安祥舍報。一代佛教的偉人,至此瞌然長逝瞭! 失敗的成功者 一部長達五百四十四頁的太虛大師年譜,我以不足一萬字的篇幅來濃縮它,實 在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但我為瞭簡略地將太虛大師的一生介紹出來,所以 如此做瞭;為瞭明白太虛大師的成敗得失,所以如此做瞭。
我們看瞭上面的介紹,可以說,虛大師的一生,是完滿成功的;但也可以 說,他是完全失敗的。他在理想的追求與創造上,總是站在時代的尖端,也總 是站穩著佛教本位的立場,他所行的,沒有不是他所想的,所以他對他個人的 理想建設的開創,以及他對他的宗教人格的建樹,都是完整而飽滿的;但在對 外的事業上,卻是一個最最不幸的失敗者或犧牲者。因他站在時代的尖端來提 拔這一時代中的國傢、佛教、群眾與青年,但是大傢的智能太低,思想太舊, 眼光太淺,所以接不上他。他要整頓佛教,組織教會,大傢都怕他、他,乃 至恨他;他要興辦教育,作育僧材,在他教育下的弟子們,卻又不接受他、不 瞭解他、不滿意他,乃至叛離他與反對他。
因此,太虛大師的教育是失敗的,而且是失敗在他的門徒手裡;太虛大師 的搶救佛教僧侶與寺廟的努力,也是失敗的,而且是失敗在他所要搶救的僧侶 及寺廟之中!
從舊派的角度看太虛大師是新僧新派的革新運動者,所以他在廣大保守的 佛教群眾之中,雖受重視,但卻並不受到敬仰,所以他在這方面的號召力,不 及諦閑及圓瑛,在宗教情緒的潛勢力,又不及印光、弘一、虛雲三大師的影響 力之深而且長。
從新派激進分子的立場看太虛大師,乃是一個半新半舊甚至近乎保守的人 物,因為太虛大師的新作風,新思想,是推陳出新,以佛教信仰為本位的新, 而不是除舊更新的新,更不是一味狂熱破壞的新。所以他的那班淺薄的門生, 要對他不滿和失望,乃至脫離他,背信他。
在研究的態度方面,太虛大師反對以歷史進化論來考證佛典,乃是為瞭維 護他自己的信仰,也是為瞭維護傳誦瞭千百年的佛典如楞嚴與起信等的尊嚴。 但他處此一切求證據的時代潮流之中,很難力排眾議而得不敗瞭,所以近世在 教外的思想界中,談起佛學,又多喜引支那內學院的論例為論證。故在一這方 面,太虛大師又是失敗的。
最可嗟嘆的,太虛大師雖未能將他理想中的僧教育制度實現,但他擁有武 昌佛學院、韶南佛學院及漢藏教理院等三所培植僧青年的佛教學府,但在他所 培植出來的僧青年中,竟無一人能夠接受他的思想,並且如大醒、芝峰、張宗 載等門生,還常以激進而粗率的文字,攻擊舊派,而為太虛大師招致對方徒屬 的無理誹諦,這簡直是為他拆臺而非擁護!最後,芝峰還瞭俗,張宗載走入瞭 歧途,不再信佛。為瞭僧裝改革的問題,慈航也憤激揚言要脫離新僧。太虛大 師從事僧伽制度及僧伽教育近四十年,最後竟然如此,實是很難令人置信的事 !
這有一個最大的原因,那就是如他自己所說,他對他的事業“往往出於隨 緣應付的態度輕易散漫,不能堅牢強毅,抱持固守”,“大抵皆出於偶然幸致 ,未經過熟謀深慮。”但這也不能怪他,因為他的悲心太重,而這個時代的病 痛太多瞭,也太深瞭!他見到一種病痛,便不由自己地要去醫治一種病痛,見 到瞭無數的病痛,便不由自己地要去醫治無數的病痛,希望能夠醫好這個時代 中的所有病痛。無奈,他的精力有限而時代的病痛多而且重!在他的一生之中 ,自二十二歲以後,他的一切活動,無非是在醫治這一時代的病痛。但是,病 傢要跟醫生合作,病痛才能痊愈,如果雖病而不接受醫生的勸告及治療,再好 的醫師,也是沒有辦法。有人說,太虛大師是近代佛教的病理學傢而非生理學 傢,說他隻能為佛教看病,卻不能為佛教治病。實際上的太虛大師,既是優秀 的病理學傢,也是傑出的生理學傢,試看他的一生,他不曾專度“象牙之塔” 型的隱士生活,他的數度閱藏與閉關,最久也僅廿八個月。住得最長久的地方 是縉雲山的漢藏教理院,但他未嘗隻找問題而不實踐其問題的解決途徑。奔走 呼籲,足跡幾遍全世界,為的隻是救人、救世、救佛教,育僧、護僧與建僧。 他的理想,雖未能夠實現其少分,近代的佛教,卻因他的出世而帶來瞭許多的 安全與新生的希望。他在佛教會的組織上雖然失敗瞭,佛教會的創立,卻是由 他而來;他在呼籲建僧的努力上雖然失敗瞭,中國寺廟之未被政府全部提去, 僧尼之未被勒令滅絕,卻又多分得力於他的維護;他在僧教育的建樹上雖然失 敗瞭,近代僧教育之尚能維持著私塾式的一線命脈,卻又要溯源於他對僧教育 的倡導。今日的知識僧人,多半也與他的僧教育的努力有關,他所提倡的“慈氏 宗”及“人間佛教”的理想,雖未實現,今日之有“人生”或“人間佛教”的 觀念者,受他的影響很大。
所以,我們的時代以及我們這一時代中的人們,既辜負瞭佛教,也辜負瞭 太虛大師。太虛大師對於我們的時代以及我們這一時代中的人們,確是功德無 量,恩惠無量的。
一言以蔽之:我們進步得太慢瞭,我們這一時代中的人心太自私瞭,這一 時代中的青年太膚淺瞭,所以辜負瞭太虛大師的努力。正像中山先生的國民 革命運動,是一種救國救民的運動,但他努力瞭四十年,還說“革命尚未成功 ”,“同志仍須努力”,直到他逝世後的今日又是四十年,國民革命尚在繼續 前進中。太虛大師的境遇,實與中山先生是一樣的!直到現在為止,佛教徒中 又有幾人是真能為整個佛教的前途著想的呢?他們在受到外力侵擾時,會想到 希望佛教會來保護的需要,卻何嘗想到如何整頓佛教與振興佛教?如何來為佛 教作育人才,如何來促進組織的健全與堅強的問題瞭?即使各級佛教會的領袖們 ,也多得過且過,未作長遠的計劃!
寫到此處,不勝感慨系之!我雖不是太虛思想的發揚者和實踐者,卻是太 虛精神的崇仰者。我想:如果太虛大師的悲心稍微輕些,他在事業上或學術上 的成就,當會更加卓越些,正因他的一生,皆在“隨緣應付”中匆忙度過,所 以未能專志於某一志業的貫徹始終。他對他學生的思想教育的失敗,也正因他 未能悉心負起教育的實際責任,他雖主持瞭三個頗負盛名的佛學院,但他並未 能以全部精神放在教育的工作上。他的接引的善巧是成功的,所以因他而信佛 學佛的人很多,往往於一次法會之中,有成百成千的人皈依三寶,他對知識 分子的接引,似乎還特具方便;但他在化與導的努力上是不足的,是不能維系 長久的,所以也是失敗的。在他行化的一生之中,雖有許多的弟子,卻未能有 一位是生死不渝而能繼承其思想與事業之衣缽的大弟子;這在負有同樣盛名的 古德之中,實是一位寂寞的大師。也許是我們的時代,隻需要如此的太虛大師 ,來維護這個青黃不接的佛教局面,所以太虛大師也就順應此一時代的需要而 “隨緣應付”瞭吧!
但是,太虛大師是一位卓越成熟而成功的宗教傢,也是一位光榮偉大而崇 高的失敗者;他的精神是成功的,他的事業是失敗的——這是我對太虛大師的結 論。
一九六三年七月十七日脫稿於朝元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