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以後要對我好一點。
如果問紀茉活到現在最討厭的人是誰,那麼答案非何媛兮莫屬。何媛兮是何氏集團的千金,與陸揚同歲,個子不是很高,長瞭一張娃娃臉,算不得多精致,倒也耐看。她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因而養成瞭一副驕縱的性子。何傢與陸傢算是世交,從陸揚爺爺那一輩就開始有交集,幾十年瞭,關系一直都還不錯。平時兩傢的長輩時不時也會走動走動,紀茉作為陸傢的養女,很早就認識瞭何媛兮。紀茉和何媛兮的過節,從她們第一次見面時就產生瞭。之後的十多年,可謂是愈演愈烈。最嚴重的一次,紀茉被何媛兮推瞭一下,不小心撞到瞭身後的花瓶,連人帶著花瓶一起,摔倒在地。那會兒正值盛夏,紀茉隻穿著一條很薄的連衣裙,被推倒的一瞬間整個人都懵瞭。沒幾秒感覺到瞭疼,從臀部到小腿,撕心裂肺地疼。紀茉那個時候才八歲,疼的第一反應就是哭。當即,她“哇”地一聲哭瞭出來。這一哭,就把外面的大人全都引瞭進來。其實前面花瓶摔碎的時候,已經有人聽到瞭動靜,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小女孩一聲比一聲更淒慘的哭聲就傳瞭出來。眾人推門一看,全都傻瞭眼。原本以為小姑娘之間的打鬧不會出什麼大事,大傢也就放心地讓何媛兮和紀茉待在一個房間裡玩耍,誰知道會發生那麼大的事情。花瓶被摔得四分五裂,而紀茉恰巧又坐在花瓶的碎片上。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好不心疼。年僅十二歲的陸揚第一個沖過去,把紀茉從地上攙起來。隻見她腿上好幾處都被碎玻璃割破瞭,掌心也劃瞭幾道深淺不一的口子,正往外冒著血珠子。看到陸揚,紀茉哭得更大聲瞭。小小的身體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裡鉆,眼淚鼻涕全都蹭在他的白襯衫上:“哥哥,嗚嗚嗚,哥哥。”“乖,不哭。”陸揚抱住她輕聲哄,凌厲的目光射向站在另一旁的少女,眼角猩紅。何媛兮被他盯得往後退瞭兩步。陸揚冷聲問:“是你推我妹妹的?”“不、不、不是我!”何媛兮搖頭否認。她也被嚇壞瞭,她隻是輕輕推瞭紀茉一下,誰知道紀茉那麼不經推,還會傻乎乎地撞到花瓶!眼看著那麼多大人站在旁邊,她肯定不能承認。“是她,她自己摔的。”何媛兮指著紀茉,堅持不認,“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笨,沒站穩撞到瞭花瓶,和我沒有關系。”此言一出,陸揚的臉色沉瞭幾分。他雖然隻有十二歲,可他個子高挑,又天生驕傲,氣場完全不亞於十七八歲的少年。“是嗎。”陸揚扯唇,嗓音清冷。他轉向紀茉,看著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柔聲問,“茉茉,你說。”紀茉抬起頭,吸瞭吸鼻子,小手緊緊地攥住陸揚的衣服,哽咽道:“不、不是的,是她推我的。哥哥,你相信我。”陸揚當然相信她。他這個妹妹雖然笨瞭點,但也不至於笨到走路都走不好,還自己坐在花瓶的玻璃碎渣上。陸揚伸手,替她擦去眼淚:“疼嗎?”紀茉用力地點瞭點腦袋,往他身上靠,眼淚汪汪地說:“疼。”“不哭瞭。”陸揚摸著她的頭,“哥哥馬上帶你去醫院。”紀茉乖乖點頭:“好。”……何媛兮簡直就是紀茉小時候的噩夢,兩個人隻要一見面就吵,吵著吵著,大人們也不敢再讓她們單獨待在一起。後來,陸揚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上瞭湘蘭最好的國際高中。何媛兮就要差一點。但何傢有錢,在給學校捐瞭十萬冊圖書後,何媛兮也順利入學,並且和陸揚同班。之後三年,何媛兮經常以各種理由來找陸揚。原本紀茉隻不過逢年過節會見到她,可自從他們同班後,她見到何媛兮的次數簡直以幾何倍數增長。紀茉不清楚陸揚煩不煩。總之,她很煩!尤其是何媛兮學著她喊陸揚“哥哥”的時候,紀茉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瞭。哥哥明明是她的,何媛兮瞎喊個什麼勁?那個時候紀茉還小,並不明白何媛兮總是接近她哥哥的目的是什麼。直到她也長大瞭,從一個青澀的小女孩,長成瞭懵懂的少女。身體的變化讓她的心思也變得格外敏感,她逐漸能從一些細枝末節發現端倪,也慢慢瞭解瞭何媛兮的想法。這一認知讓她更加不喜歡何媛兮。陸揚哥哥是她的,何媛兮想當她的嫂子?門都沒有!-回去的路上依舊是嶽山開的車。車速比來時要快很多。陸揚和紀茉坐在後排。陸揚腿上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時不時地會接到助理的電話,講的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紀茉無聊會聽他講幾句,但有很多金融方面的名詞,她大多數的時候都聽不懂。紀茉大學學的是珠寶設計的專業,曾在偶然一次設計大賽上,有幸受到瞭英國知名珠寶設計師凱莉夫人的青睞,跟著她去皇傢藝術學院進修瞭半年的課程。凱莉夫人曾經誇獎紀茉是她教學幾十年以來最有天賦的學生之一,遺憾地得知她畢業後即將回國的消息,於是主動為她寫瞭一封推薦信,對象是她在國內的摯友何瓊女士。巧合的是,這位何瓊女士的設計公司就開在湘蘭。紀茉是半路出傢去學的珠寶設計,在出國以前,她甚至連畫畫都不太會,對國內的設計師也是知之甚少。但何瓊女士既然是凱莉夫人的摯友,想必在看瞭推薦信後也不會太為難她。因此紀茉決定去試一試。很快到瞭市中心,陸揚讓司機直接開車送她到和紀玫約定的商場門口。下車前,陸揚輕描淡寫地問:“我的名片鐘黎給你瞭?”“給瞭。”“知道什麼意思嗎?”紀茉不太明白地扭頭看他:“什麼意思?”“……”要不是附近不能停車,陸揚真想把她扔下去,“名片上集團的地址和我的辦公室所在樓層,你想找我的話,隨時可以拿著名片過來,會有人接待你。”沉默兩秒,紀茉歪頭:“我找你的話,難道不可以直接打你電話嗎?”“……”也不是不行。陸揚勾唇,陰鬱瞭一整個上午的心情終於因為她這句話而有所改善:“當然可以。”說完,他又問,“需要我親自下樓接你嗎?”紀茉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點頭說:“好啊。”“……”陸揚笑瞭,“你知道我現在在集團是什麼職位嗎?”紀茉不太清楚,但他既然已經接手瞭集團,職位肯定不會低。而且那些人還喊他陸總,起碼是個總監之類的吧?紀茉保守猜測:“副總?”陸揚:“在你心裡我就這點能耐?”“……”紀茉小聲嘀咕,“難不成還是總裁瞭嗎?”陸揚靠著椅背,輕輕地嗯瞭聲。紀茉不可思議地看向他:“那爸爸和大伯呢?”“他們?”陸揚輕哼,意見還挺大,“自從我接手後,他們基本就不怎麼管事瞭,頂多就是和那些股東們周旋周旋。平時拿著我辛苦賺的錢,帶老婆四處溜達。”“……”紀茉聽出他語氣裡的怨念,憋笑憋得十分辛苦。這些話陸揚應該也不會和其他人說,難得和她抱怨,有點像小孩子在告狀。“那你還,挺辛苦的。”“是吧,我也這麼覺得。”陸揚理所當然地說,“所以——你以後要對我好一點,不要再惹我生氣瞭。”紀茉:?和她有什麼關系?-和陸揚告別後,紀茉找瞭間咖啡館等紀玫。紀玫還在做兼職,她倒是也不著急,點瞭杯咖啡,拿著手機上網看看新聞打發時間。等瞭一個多小時,紀玫才來。“對不起對不起,早上早餐店太忙瞭,老板現在才肯放我離開,你等很久瞭吧?”紀茉笑瞭笑:“沒事,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紀玫在她對面坐下,拿出一份文件,遞過去:“這是租賃合同,你看看有問題沒有。我和房東約瞭下午一點見面,她會先帶你去看房子,如果你滿意,簽瞭合同馬上就能入住。”紀茉沒有立即翻看:“玫玫,辛苦你瞭。”“我們是朋友嘛,說什麼辛苦就太見外瞭。”紀玫說,“房東是我以前做兼職的那傢店的老板,為人熱情善良。這套房子原本是她兒子住的,前不久她兒子被公司調去國外工作,最近幾年可能都回不來,空著可惜,幹脆就打算租出去。”紀茉聽瞭她說的,這才翻開合同。地點離這邊不遠,坐幾站地鐵就能到,也算是在市中心。不過由於是老小區,所以價格不高,倒是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圍內。紀茉粗粗掃瞭一遍條款,沒發現什麼問題。她放下:“房東是男的還是女的?”紀玫說:“房主是她兒子,不過現在出租的是房主的媽媽。”紀茉明白瞭。兩個人在咖啡店坐瞭一會兒,中午又在附近找瞭傢小餐館吃飯。到瞭下午一點,準時出現在瞭小區大門外。果然如紀玫所言,房東阿姨熱情大方,不僅帶紀茉參觀瞭房子,還主動和她加瞭微信,好方便以後聯系。房子不大,不到六十平米,隻有一間房,紀茉一個人住倒也足夠。原本房主留在裡面的東西基本上都已經收拾幹凈瞭,剩下的傢電也都可以用。房東阿姨提醒紀茉:“小姑娘,我看你是紀玫的朋友,有個事情還是得先告訴你。這個小區建成時間久瞭,電路方面可能不太穩定,偶爾會發生停電停水的情況。你要是不介意,咱們就簽合同,價格還可以再商量。”紀茉考慮瞭一會兒,又問瞭房東阿姨幾個問題,最終簽下瞭合同。紀茉當天就入住,紀玫幫著她一起打掃衛生。之後兩個人又去瞭附近的超市,添置瞭一些生活必需品。剛回到傢,紀茉就收到陸揚的消息:【房子租好瞭?】紀茉回瞭個“是”。過瞭半分鐘,陸揚又發來一條:【把地址給我。】
第13章 買束花給他老婆賠罪。……
紀茉聽話地把地址發瞭過去。紀玫晚上還要做兼職,替紀茉把買來的東西都放好以後,就離開瞭她傢。紀玫一走,紀茉也沒什麼要整理的瞭,幹脆盤著腿坐在沙發上看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外賣。看瞭一圈,都沒什麼胃口。還記得她在國外的那幾年,特別懷念國內的美食,做夢都恨不得能坐飛機回來吃一頓。然而現在回來瞭,卻似乎對這些食物都失去瞭胃口。紀茉思來想去,覺得一定是在溪園的那一周,口味被陸揚的那些大廚們給養刁瞭,要不然怎麼會看到什麼都覺得沒有溪園的好吃呢?哎——紀茉沉沉地嘆瞭口氣。她忽然有點兒後悔離開溪園瞭。反正陸揚也沒跟她說他的女朋友是誰,她就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再賴幾天,多吃點好吃的。現在好瞭,外賣上的這些東西看著根本就沒有胃口。紀茉把手機一丟,側身趴倒在沙發上。沒幾分鐘,手機又響瞭。紀茉掀開眼皮瞅瞭一眼,還是陸揚。他似乎發瞭個定位。陸揚:【集團總部你應該還沒來過吧?離你住的地方挺近的,今晚要是沒事就過來,我帶你到頂樓的花園餐廳吃飯。】紀茉眼睛一亮,卻沒有表現得太明顯,懶洋洋地回:【有五星級大廚嗎?】陸揚:【你想要的話,隨時都有。】紀茉:!!!她不想承認她動心瞭。可是陸氏集團的總部,她以什麼身份去呢?陸傢的女兒,還是陸揚的妹妹?時間追溯到三年前,陸揚要是這麼說,她才不管那麼多,肯定屁顛屁顛地就過去瞭。可現在,似乎都不怎麼合適。或許是她長時間沒有回復,陸揚又發來一條:【人呢?】紀茉故作矜持:【要不還是算瞭吧,我去集團總部不太好吧?會被人看到的。】陸揚:【有什麼不好的,他們早晚都得認識你。你別忘瞭,再過兩個月是集團的周年慶,之前你沒成年,爸媽不讓你參加,但從今年開始,你必須得跟我一起去。】紀茉乍一看,以為陸揚是讓她以他妹妹的身份和他一起參加。陸揚:【所以,來嗎?】他既然都這樣說瞭,紀茉略微沉思:【那就去吧。】陸揚:【行,那一會兒是你自己過來,還是我讓司機去接你?】紀茉:【我自己去就可以。】陸揚:【嗯,到瞭給我打電話。】紀茉沒有再回。-陸氏集團。看到陸揚放下手機,一旁的蔣彧才開口:“你聽說沒有,前幾天你在華麟會所帶走一個女人的事情,最近在湘蘭已經傳遍瞭。有人說那是你包養的一個情婦,周傢少爺不過是要人傢喝幾杯酒,你就要和周傢決裂,現在到處都是說你壞話的。”陸揚還不知道這事,聞言皺瞭皺眉:“誰傳的?”“還能有誰?”蔣彧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一派悠閑自得的模樣,“那天晚上在場的就那麼幾個人,你心裡應該清楚。反正我是不在的,沒親眼見到那晚發生的事情,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有那麼點可惜。”聽他一副惋惜的語氣,陸揚端起咖啡,面無表情地睨他一眼:“你有什麼好可惜的?”蔣彧沒回答,他放下腿,往陸揚那邊湊瞭湊,八卦道:“我問你,那天晚上你在華麟會所帶走的女人,是不是就是紀茉?她回來瞭,對不對?”先前發生的事情蔣彧知道一點,但他沒有細問,因此也不清楚當晚被周子銘扣著不放的人是誰。直到昨天晚上,陸揚突然讓他查紀茉的行蹤,他才有所察覺。蔣彧當然是認得紀茉的,還見過好多次。印象裡那是一個很可愛很漂亮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白的,嘴巴特別甜,每次來他們宿舍找陸揚,都會一口一個哥哥地喊他。那時蔣彧隻知道這個小姑娘是陸揚的妹妹,直至後來他們要訂婚瞭,他才知道小姑娘還是陸揚的未婚妻。但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婚沒訂成,小姑娘也跑瞭。這些年陸揚一直在找她,卻始終瞭無音訊。沒想到三年過去,居然自己回來瞭。陸揚喝瞭一口咖啡,低聲說:“是她。”“那我可就都明白瞭,周子銘那是活該。”蔣彧恍然大悟,托著下巴思考幾秒,問他,“需不需要我找人去澄清這些謠言?”陸揚搖頭:“不必。”“那接下來呢。”蔣彧好奇道,“你打算怎麼辦?”陸揚不解地看向他:“什麼怎麼辦?”蔣彧迫不及待地說:“當然是紀茉啊。”這些話他其實三年前就想問瞭,但那會兒看陸揚心情一直不好,怕他傷心,所以沒敢多問。現在就不一樣瞭。蔣彧暗戳戳地開口:“你老實告訴我,在你心裡,到底是把她當妹妹,還是別的什麼?”“……”陸揚收回目光。他低頭看著杯子裡的咖啡,漆黑的目光深不見底。過瞭很久,他才開口。“她不是我妹妹。”“什麼?”“從法律意義上來講,我們傢和她並沒有撫養的關系。”紀茉並非真正是陸傢的養女,這件事情陸揚很早以前就知道。紀茉雖然是被姚淑嫻和陸宏年從孤兒院裡帶出來的,可真正去辦理領養手續的是陸傢別墅裡的孫管傢夫婦。他們婚後多年沒有所出,姚淑嫻就讓他們二人在紀茉的領養協議書上簽瞭字。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對外紀茉一直都是陸傢的女兒。連紀茉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姚淑嫻並沒有瞞著陸揚,有時候私下裡母子二人開玩笑,姚淑嫻還會常常讓陸揚照顧好他的小媳婦兒。陸揚起初很疑惑,隨著年齡漸長,漸漸明白瞭姚淑嫻的意思。從那時起,陸揚心裡除瞭把紀茉當妹妹,也會有些不一樣。當然,這些話他並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我懂瞭。”蔣彧腦筋一轉就轉過彎來瞭,他笑著說,“也就是說,你其實是喜歡她的,三年前訂婚也是你自願的。”“……”陸揚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向蔣彧,“不然呢,你以為?”他話隻說瞭一半,蔣彧撓撓頭,沒吭聲。說實話,他當年真的以為陸揚和紀茉訂婚隻是聽從傢裡的安排。畢竟那會兒小姑娘才剛滿十八周歲,陸揚雖然比她大幾歲,可平時也沒見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蔣彧也算是認識陸揚好多年瞭,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他還有那樣的心思。隻是當紀茉失蹤後,陸揚突然像變瞭一個人似的,種種反常的舉動讓蔣彧一度懷疑他對紀茉的感情。隻是丟瞭妹妹,應該不至於那麼消沉。可那會兒,他壓根不敢在陸揚面前提紀茉。誰提陸揚都會翻臉,脾氣差到不行。難怪,他會因為周子銘讓紀茉喝個酒就毫不留情地對周氏出手。蔣彧舌尖抵著腮幫子舔瞭下:“那你……”他還想問什麼,陸揚卻嫌他聒噪,打斷他道:“你今天這麼閑的嗎?”“……”蔣彧說,“倒也不是。”“幫我個忙?”“什麼忙?”陸揚放下咖啡杯,慢條斯理地說:“茉茉一會兒要過來,我打算帶她去樓上餐廳吃個飯。你去給我佈置一下,再買一束花。就玫瑰吧,她喜歡粉色的。”“……”蔣彧無語,好半天才說,“我是給你跑腿的嗎?”居然讓他一個大男人去做這種事情,還要不要臉瞭?陸揚轉頭,不緊不慢地說:“你不是我的助理嗎?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蔣彧很想罵陸揚幾句。但他不敢。“我可不是普通的助理。”蔣彧在心裡咆哮,面上隻敢強調一句,“我是特助!特助!”不是給你打雜的。“有什麼區別?”陸揚語氣輕飄飄,把玩著手機,時不時開個屏幕,不知道在等什麼,“你不願意就算瞭,我可以找別人去辦。”他說著,就要起身去打座機。蔣彧連忙攔住陸揚,認慫:“別!我去,我去還不行嗎!”以他對陸揚的瞭解,這就是赤果果的威脅瞭。要是他不答應,接下來陸揚肯定會丟給他無窮無盡的工作。他還想周末陪女朋友去逛個街呢。陸揚微微頷首:“那就辛苦你瞭。”- 今天是個工作日,紀茉擔心和陸揚一起吃飯會被陸氏的員工們撞見,特地等到瞭下班時間才慢吞吞地出門。她在出發前看過路線。這邊附近就有一個地鐵站,坐兩站路再換乘一輛,半小時就能到集團樓下。其實打車更快,隻要十分鐘。不過紀茉想到她接下來要一個人生活瞭,工作還沒有著落,又才付出去三個月的押金,還是省著點花錢比較好。到瞭集團門外,保安不認得紀茉,自然不會放她進去。紀茉隻能給陸揚打電話:“哥哥,我在你公司門口。”“等著。”陸揚回完,就掛瞭電話。“……”紀茉低頭看瞭一眼手機,確定電話是真的被他掛瞭,幾不可查地皺瞭皺眉。什麼毛病?不是他主動邀請她來吃飯的嗎,為什麼這麼冷漠?紀茉隻在門口等瞭三分鐘,就看到有人從裡面出來瞭。男人的目標很明顯是她,腳步飛快,越走越近,還有幾分眼熟。直到他走近,紀茉才想起來他的名字:“蔣彧哥,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呀小茉莉。”蔣彧在她前面站定,嬉笑地看著她,開玩笑道,“讓哥哥看看,小茉莉好像又長高瞭,還變得漂亮瞭。”“……”紀茉一陣無語。這個人自來熟的性格,好像幾年如一日。真是一點都沒變呢。“蔣彧哥,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紀茉沒往下說,怕傷他自尊心。好在蔣彧對她沒說出口的話並沒有多大興趣,他朝門衛示意,帶著紀茉往裡走:“走吧,你哥走不開,在樓上辦公室裡等你。他剛才發瞭好大一通脾氣,一會兒見到他你小心點。”“……”紀茉緩慢地眨瞭眨眼睛,原來並不是對她冷漠。她問蔣彧:“哥哥怎麼瞭?”蔣彧尋思這事兒也不是不可以告訴紀茉,於是簡單地說:“我們前幾天不是出瞭幾天差麼,就那幾天,有個部門的副總就往集團裡安插瞭幾個自己親戚傢的孩子進來,還威脅人事部經理不準說。剛才被人事部經理舉報到你哥那,現在正在挨罵呢。”“……”紀茉覺得這位副總膽子還挺大,把自己親戚傢小孩弄進來也就罷瞭,居然還幾個。要徇私也不是這麼徇的,難怪陸揚會生氣。為瞭避開下班的員工,蔣彧特地帶紀茉坐瞭陸揚專用的電梯。電梯空間狹小,紀茉進去以後,偷偷往蔣彧瞥瞭好幾眼。蔣彧註意到瞭,挑瞭挑眉,非常疑惑:“小茉莉,你老看我幹什麼?”這要是被陸揚那個小心眼的知道,他吃不瞭兜著走。紀茉先是搖瞭搖頭,抿緊嘴巴。可過瞭一會兒,實在是沒忍住,小聲問:“蔣彧哥,為什麼你身上……那麼香?”這香味剛才和他並肩走在一起的時候紀茉就聞到瞭,現在在電梯裡,密封的環境讓這香味變得格外濃鬱。怎麼說呢,蔣彧身上的香味和陸揚的不一樣,不是屬於那種男士香水的味道。倒是有點像……花香。一個大男人,身上怎麼會有花香呢?對上紀茉探究的眼神,蔣彧嘴角扯瞭扯,心裡把陸揚罵瞭個遍。過瞭半分鐘,他眼睛轉瞭轉,嘴角噙著笑道:“剛才有個朋友跟我說他把他的老婆給氣跑瞭,讓我替他買束花給他老婆賠罪,我這不是,一路抱回來才染上的麼。”紀茉聽完,瞭然地點頭。“那你這個朋友,”她頓瞭頓,組織措辭,“也太不靠譜瞭,買束花還得讓你去,一點誠意也沒有,怪不得他老婆會跑。”“……”
第14章 如果我說,那個人是你—……
蔣彧當然不會告訴紀茉,他這個朋友就是陸揚。他把紀茉帶到陸揚辦公室門口以後,敲瞭敲門。“進。”陸揚清冷的嗓音從裡面傳來。蔣彧推開門,也沒進去,就靠著門對陸揚說:“我把你的小寶貝給你帶來瞭,樓上餐廳也佈置好瞭,你們隨時可以過去。如果沒什麼事,我就下班瞭,晚上不要找我,我要陪女朋友。”陸揚的註意力全被他前面三個字吸引過去瞭,也沒聽到他後面說瞭什麼。等蔣彧一走,他下意識地看瞭看紀茉。好在小姑娘心大,似乎沒有察覺到蔣彧說瞭什麼。見紀茉還站在門口不動,陸揚起身,朝她走去:“愣著幹什麼,還不進來?”話音落下,陸揚已經來到她身前。他垂眸看著紀茉,明明才半天不見,可他卻覺得過瞭很久。視線被他擋住。紀茉“哦”瞭聲,往裡面走瞭幾步。又不知道該去哪裡,再次停下來。陸揚的辦公室很大,分瞭辦公區和接待區。室內佈置得極其簡單,從沙發到辦公桌椅,都是黑灰色的風格。一旁還有一個巨大的書架,上面擺滿瞭金融類的書籍。紀茉掃瞭一圈,目光最後停在瞭室內唯一一抹亮色上面。——一大束粉紅色的玫瑰花。花瓣嬌艷欲滴,上面帶著露水,很像是剛從地裡新鮮采摘下來的。離得近瞭,紀茉能聞到花香,似乎和蔣彧身上的有點像。陸揚在她身後關上門,回頭見她盯著玫瑰花,勾瞭勾唇:“喜歡?”紀茉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他一眼,然後才指著花,問他:“哥哥,這個花,哪兒來的?”她忐忑地等著陸揚的回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麼。陸揚說:“我剛才讓蔣彧出去買的。”“……”紀茉神色一黯。讓蔣彧出去買的。這幾個字和之前蔣彧在電梯裡的回答無縫對上瞭。蔣彧說,這是他朋友要送給他老婆的。所以陸揚哥哥就是他的那個朋友?“怎麼突然發起呆來瞭?”就紀茉一晃神的這幾秒,陸揚拿瞭花回到她身邊。陸揚故意把花在她眼前晃瞭晃,“你還沒回答我,喜不喜歡這束花?”紀茉抿瞭抿唇,堅定地搖頭:“不喜歡。”他要送給別人的花,她怎麼可能會喜歡呢。似是沒料到她會這麼說,陸揚愣瞭下,有點奇怪:“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粉玫瑰的嗎?還說將來要自己包一個莊園,專門種這種粉色的玫瑰,每天都去摘新鮮的放在房間裡。”難得他都記得,這樣一來,紀茉更加不開心瞭。他明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卻還要把她喜歡的東西送給別人。還當著她的面,問她喜不喜歡。鬼才喜歡!“我現在不喜歡瞭不行嗎?”紀茉撅起嘴巴,還故意推瞭那束花一下,撇開眼,“你別把它放我面前,難看死瞭。”“……”陸揚盯著手裡的花若有所思,過瞭一會兒,低聲說,“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會喜歡,特地讓蔣彧出去買的。既然如此,那就丟瞭吧。”“???”紀茉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見陸揚把花往辦公桌旁的垃圾桶裡一丟。“哎,不是……”紀茉眼睜睜地看著花掉進垃圾桶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花是你要送給我的?”“要不然呢,我還能給誰?”“可是蔣彧哥說……”話說到一半,紀茉忽然停下來。剛才蔣彧跟她說朋友讓他買花的時候其實並沒有說是哪個朋友,隻是她一進來就看到陸揚桌上的花,就自以為是地代入瞭陸揚就是蔣彧口中的那個朋友。現在想來,確實是有對不上的地方。蔣彧說他朋友是用來哄老婆的,可是陸揚哥哥明明沒有老婆呀!陸揚敏銳地捕捉到瞭紀茉的話,揚眉問:“蔣彧和你說什麼瞭?”紀茉覺得這是個烏龍。既然是烏龍,那就沒什麼不能告訴陸揚的。她把蔣彧的話原封不動地說給陸揚聽,半晌,有些心疼地看著垃圾桶裡的花,遲疑地問:“那哥哥,我現在想要這束花瞭,還來得及嗎?”陸揚聽完,氣得牙癢癢。他就說看紀茉的眼神明明是喜歡的,怎麼會突然否認還讓他拿遠點兒,原來是蔣彧這狗東西在從中作梗。“不是說不喜歡瞭嗎?”“……”“就這麼在意我要送給別人啊?”“……”看到紀茉回答不上來的模樣,陸揚的心情突然又變好瞭。不等紀茉說話,他轉身,彎腰從垃圾桶裡把花拿出來。幸好他平時在辦公室裡沒有制造生活垃圾的習慣,扔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傳真和文件。陸揚把花遞給紀茉,還順手在她腦袋上揉瞭揉,嘴角微微上揚:“喜歡就拿,矯情什麼。以後隻要是我這裡的東西,就算是給別人準備的,你要是喜歡,也可以都拿走。”“……”才不是矯情。紀茉腹誹。她抱著花,低頭聞瞭下,花香沁人,讓她心生歡喜。聞夠瞭,紀茉才抬起頭。她看著陸揚,眼神比之前要亮很多,但還有一絲猶豫。陸揚看出來瞭:“想說什麼就說。”既然他都這樣說瞭,紀茉試探性地開口:“陸揚哥哥,我問你一個問題哦。”陸揚也看著她:“你問。”紀茉咽瞭口口水,有些緊張:“你有喜歡的人嗎?”陸揚:“有。”紀茉抱著花的手驀地收緊。隻是沒等她胡思亂想,陸揚又緊接著補充瞭一句:“但是我還沒有女朋友。”“……”有喜歡的人。卻沒有女朋友。紀茉腦袋有些不夠用瞭。他的意思是不是在說,他雖然有喜歡的人,但是還沒有追到?不應該啊,按理說以他現在在湘蘭的身份和地位,不可能有女生會不喜歡他。除非……那個人不在湘蘭。難道是……“小朋友,又在瞎想什麼呢?”“……”耳邊忽然出現陸揚的聲音,紀茉回過神,茫然地看著比剛才離她更近的男人,張開口,輕輕地“啊”瞭聲。陸揚俯著身,臉湊到她面前,心裡奇怪這姑娘今天究竟怎麼回事,怎麼老是在發呆?“我、我在想……”紀茉心想反正今天話都說到這份上瞭,機會也不是一直有,幹脆直接把他心裡喜歡的那個人的名字給套出來。隻要不是那個人,她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這樣想著,紀茉壯著膽子問:“你喜歡的人是誰?我認識嗎?”陸揚看著她,好像有點明白她奇怪的原因瞭。他勾起唇角,眼底帶瞭一絲笑:“你認識。”“……”“如果我說,那個人是你——”陸揚盯著她的眼睛,捕捉她每一分神色變化,他的每個字都說得很慢,卻又格外清晰,“你信嗎?”紀茉心臟一顫。“啪”地一聲,手裡的花掉到地上。腦袋一片空白。見她一副嚇傻瞭的表情,陸揚在心底無聲地嘆瞭口氣。看樣子還是太快瞭,她才剛回來沒多久,他又沒弄清楚她當初離開的原因,這會兒跟她說這些,她不被嚇到才怪。此時此刻,陸揚很想揉眉心。都怪蔣彧下午的時候問的那些話,讓他想太多,一時情難自禁。不該是這樣的,他起碼得先清楚她心裡的想法,才能再做打算。還有她曾經受過的那些傷害,陸揚不知道會不會給她留下更深的陰影,但至少在目前看來,她並沒有完全走出來。罷瞭,來日方長。“小笨蛋。”陸揚直起身體,緩緩吐出一口氣,故作輕松道,“怎麼在外面待瞭三年,一點長進也沒有?”“……”“集團裡的事情那麼多,都要我出面,我哪有什麼時間去喜歡別人?”陸揚一點點把他前面說的話給圓回來,“就算有,也就隻能是你瞭。再怎麼說,我也喜歡瞭你十多年,你說是不是?”這話就說得有點像是對妹妹的喜歡瞭。紀茉聞言,終於松瞭口氣,又隱隱有些失望。她舔瞭舔因為緊張而發幹的唇,慢吞吞地蹲下來,把掉落在地上的花重新撿起抱在懷裡:“哦。”-陸揚還有份文件沒看完,這段插曲過後,陸揚給紀茉倒瞭杯水,讓她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休息一會兒,自己則繼續看文件。他沒讓紀茉等太久,大約二十分鐘過後,陸揚起身:“走吧,我帶你去樓上吃飯。”紀茉連忙抱著花跟上。餐廳在頂樓,這是隻有集團的高管才能來的地方,普通員工隻能在樓下的員工餐廳吃飯。除瞭給高管用餐的餐廳以外,頂樓還有一處花園餐廳,從前是兩位老陸總的專人餐廳,而現在陸揚接管陸氏之後,就成瞭他的私人餐廳。陸揚直接帶紀茉去瞭那邊。推開厚重的大門,餐廳裡沒有開燈,卻在靠近落地窗的那張桌子上,鋪瞭大紅色的桌佈。桌面上散落著花瓣和氣球,還點瞭幾支蠟燭。隨著空氣流通,燭火輕盈跳躍,讓人有些眼花繚亂。饒是陸揚吩咐蔣彧去做的,但當他看到這些的時候,還是不由地怔瞭怔。正在這時,陸揚手機響瞭下。他拿出來看。蔣彧:【怎麼樣,我佈置得不錯吧?蠟燭鮮花配氣球,你們再點兩杯紅酒,在月光下對酌,夠浪漫吧?】“……”陸揚頭疼。這怕是個傻子吧?誰他媽讓他佈置成這副鬼樣子的?
第15章 嘴巴張大一點,舌頭伸出……
陸揚臉色鐵青。偏蔣彧還沒半點自覺, 等不到他的回復,以為他沒看見,又多加瞭一句:【想當年我追我女朋友的時候都沒用上這麼浪漫的招數,你倆要是成瞭, 可別忘瞭我這個大恩人。謝謝就不必瞭, 給我年底獎金翻個倍就成。】“……”陸揚決定瞭, 明天他就給人事部經理打電話, 讓他把蔣彧今年的所有獎金全部扣完!和陸揚的惱怒相比,紀茉這回要顯得淡定許多。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裡面的一切, 然後像是撞見瞭別人的秘密那般,有些無措地扯瞭扯陸揚的衣服:“哥哥,這裡是不是有人要求婚呀?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吃飯吧……”陸揚撫額, 生氣之餘還有些慶幸。幸虧他沒來得及告訴紀茉這裡是他的私人餐廳……“不必換瞭,就這裡吧。”陸揚定瞭定神,找來服務員開燈,又把桌子上的那些東西全都收走。服務員動作很快,沒幾分鐘就把裡面收拾得幹幹凈凈。紀茉覺得可惜:“我們這樣不好吧?”雖說這棟大樓從上到下都算是陸氏的財產,陸揚有權利改變任何一個地方。可這些好歹是別人費心佈置的,就這麼一聲不吭地給收拾瞭, 人傢會不高興的。“沒事。”陸揚帶著她往裡走,走到那張桌子旁邊,替她拉開椅子, “別人已經求完婚瞭, 你剛才看到的, 隻是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殘局罷瞭。”“……”是這樣嗎?紀茉眨瞭眨眼睛,有些懷疑。明明看起來就很幹凈,而且, 蠟燭都沒怎麼燃燒呢。陸揚見她站著不說話,偏頭問:“在想什麼?”紀茉看他一眼,抿唇說:“我在想,剛才那個氛圍佈置得其實還不錯。我長那麼大,都沒吃過燭光晚餐,有點點心動。”“……”陸揚沉吟,“你喜歡的話,我可以讓他們再佈置回去。”紀茉嫌麻煩,搖搖頭:“算瞭,他們掙這份錢也挺不容易的,我就是隨口一說,還是不要折騰他們瞭。”“……”“哥哥,我餓瞭。”陸揚覺得今天真是做什麼都不順,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揉瞭下她的頭:“餓瞭就坐下吃飯,我讓人把菜單拿過來,點你喜歡吃的菜。”紀茉說瞭聲“好”,朝他甜甜一笑:“謝謝哥哥。”陸揚揚起唇角:“客氣什麼。”-紀茉吃飯的時候喜歡看看窗外的風景,她覺得陸氏集團頂樓這個餐廳的地理位置實在是不錯,尤其是她和陸揚現在坐著的位子,正好能將市中心的風景盡收眼底。華燈初上,街頭每個人都步履匆匆。紀茉抿瞭一口紅酒,清澈的眼神染上瞭一絲迷離。她喜歡喝酒,但酒量不太好,所以在國外的那幾年,幾乎是滴酒不沾。可就算是那樣小心翼翼,還是發生瞭讓她很不愉快的事情。紀茉永遠忘不瞭那一晚,半夢半醒中被一個喝醉酒的流浪漢差點奪去清白的事情。那是她至今揮之不去的噩夢。也就隻有在陸揚面前,她才敢喝一點酒。而且不用擔心會出什麼意外。用餐途中,陸揚接瞭兩個工作上的電話。等他放下手機,正好看到坐在對面的紀茉仰起頭喝瞭一大口酒。她喝得太兇,酒紅色的液體順著她的嘴角流淌下來,沒入衣領。將這一過程全程納入眼底的陸揚瞇瞭瞇眼睛。他什麼都沒說,抽瞭一張紙巾給她遞過去。紀茉一怔,而後才像是感覺到瞭什麼,訕訕地接過。等她擦完,陸揚才開口:“這周末有空嗎?”紀茉沒聽清:“什麼?”“我正好沒事,跟我回傢吃個飯。”隔著一張餐桌,陸揚看著她,平靜地說,“我聽媽說,你給她打過電話瞭。”沒想到他的消息還挺靈通的。紀茉捏著酒杯,輕輕地“嗯”瞭聲。“跟我回去?”陸揚不確定她這個“嗯”到底是不是答應的意思,隻能又問一遍確認。紀茉緩慢地眨瞭下眼睛:“我有選擇嗎?”陸揚愣瞭下,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為什麼不想回去?”紀茉誠實地說:“我想過一陣子再回去。”陸揚追問:“為什麼?”他不明白,她人都已經在湘蘭瞭,現在回去,和過一陣子再回去,有什麼區別嗎?紀茉沒打算要瞞陸揚,偏瞭偏頭說:“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我回國前,我的導師給我寫瞭一封推薦信的事情嗎?”陸揚頷首:“記得。”蔣彧找到的那些資料裡,也包括紀茉導師的相關信息。讓陸揚沒想到的是,紀茉居然能讓凱莉夫人親自教她,這一點讓他感到十分意外。要知道,凱莉夫人可是英國皇傢藝術學院的首席珠寶設計師。陸揚曾經見過父親在拍賣會上給他母親買的一枚深海藍鉆戒,價值一千萬美金,正是出自於凱莉夫人之手。聽聞凱莉夫人為人隨性低調,不為任何品牌效力,但她設計出來的作品,卻得到珠寶界眾多頂級設計師的欣賞。“我想趁這個周末,去拜訪一下導師信裡的那位何瓊女士。”紀茉說,“而且我離開那麼久,想等穩定下來,再去見爸媽。”陸揚沒有立即說話,瞇著眼睛,修長的指尖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過瞭一會兒,他的眉眼舒展:“你說你的導師讓你去找的人叫何瓊?”“嗯,對。”紀茉看向陸揚,忽然有瞭點想法。陸揚在湘蘭長大,人脈也廣,如果陸揚肯幫她,再加上凱莉夫人的推薦信,那麼去那位何瓊女士的設計公司上班應該是沒問題瞭。聽說那位何瓊女士回國後就創立瞭自己的設計品牌,導師也對她贊不絕口。如果能跟著她,應該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紀茉試探性地問陸揚:“你認識她嗎?”陸揚毫不猶豫地說:“不認識。”“……”紀茉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陸揚不可能為瞭一個陌生人的名字特地跟她確認。所以即使是不認識,他肯定也聽說過這個人。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陸揚問她:“你還記得何媛兮嗎?”“……”紀茉臉上的表情僵住,她沒想到陸揚會主動提起何媛兮。紀茉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好在陸揚也沒想要她回答,緊接著說:“我記得你小時候很討厭何媛兮,每次跟她一見面就吵,還跟她打架,攔都攔不住。”他這是為何媛兮抱不平?紀茉撇撇嘴,語氣硬生生地冷瞭下來,反駁道:“又不是我要跟她吵的,是她先挑釁的。”“不過是提瞭她的名字,怎麼還生上氣瞭?”陸揚看出她的不高興,有些無奈,又覺得好笑。他實在是不理解小女孩之間的種種心思,紀茉和何媛兮,大約是從小吵到大的那種,簡直就跟仇人似的。可實際上,她們之間似乎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在他看來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罷瞭。陸揚看著她微嘟的嘴巴,嘴角噙起一抹笑來:“我是想告訴你,如果我沒猜錯,你說的那位何瓊女士,應該是何媛兮的小姑姑。”“……”紀茉傻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瞅著陸揚。天啊,這怎麼就和何媛兮扯上關系瞭呢!天下姓何的人那麼多,紀茉在看到何瓊這個名字的時候,壓根沒往何媛兮身上想。看到她的反應,陸揚唇邊的笑意更深,慢慢跟她解釋:“何媛兮的小姑姑從小就在國外生活,長大後嫁的老公也是外籍的華人,大約四五年前才回的國,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連我都沒見過幾面。”紀茉握緊拳頭,不滿地盯著陸揚:“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嗯?”陸揚失笑,故意看瞭眼時間說,“我也是五分鐘前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何瓊,我這還不算早嗎?”“……”行吧。五分鐘就能把一個人的信息告訴她,還是不借助任何東西隻靠自己的腦子,的確已經很快瞭。紀茉頓時也沒瞭繼續喝酒的心思。她托著下巴,沉沉地嘆瞭口氣。如果這位何瓊女士真的是何媛兮的姑姑,那估計她跟著她學習的希望不大瞭。這個時候,紀茉忽然很希望陸揚給她提供的信息有誤。雖然她也知道不太可能。-飯後,陸揚還有工作要忙,讓司機送紀茉回去。到傢後,紀茉又習慣性地把所有的門窗和角落全都檢查瞭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問題後,才拿著衣服去浴室洗澡。浴缸裡水溫偏熱,紀茉泡著泡著,體內的酒精漸漸起瞭作用,她變得昏昏欲睡。放在房間的手機響瞭兩次她都沒聽到。直到很久以後,紀茉不知夢到瞭什麼,渾身打瞭個激靈,睜開眼才發現水已經涼透瞭。她連忙從浴缸裡爬出來,又沖瞭個熱水澡,體溫才漸漸恢復。洗完澡,紀茉邊擦頭發邊從浴室走出來。她一路走一路翻抽屜,直到把客廳裡的幾個抽屜都翻瞭個遍,她才認清一個事實——這個傢裡沒有吹風機,而她今天下午去超市也忘記買瞭。紀茉打瞭個哈欠,在出不出門之間猶豫瞭一秒,最後決定還是不出去瞭。她實在是太困瞭,隻是一天不把頭發吹幹,也不至於那麼倒黴明天就感冒吧?抱著僥幸的心理,紀茉隻把頭發擦得半幹就倒頭睡瞭。隔天醒來,她差點連眼皮都睜不開,頭昏腦漲,渾身酸痛乏力,像是被車軲轆滾過一樣難受。特別是發根處貼著頭皮的地方,涼颼颼的。這時候,手機鈴聲又響瞭。紀茉艱難地從被子裡伸出手,摸到手機。她昨晚倒頭就睡,根本沒想到要看手機這回事,這時候掃瞭一眼,除瞭正在進來的電話以外,還有兩個十個小時以前的未接來電。通通都是陸揚打的。“喂——”接通電話,紀茉才發瞭個音,就覺得嗓子又幹又癢,難受得她直接咳瞭出來。她咳得一聲比一聲厲害,電話那頭的陸揚擰緊眉心。等她停下來,陸揚才問:“被口水嗆到瞭?”“……”紀茉無語,但她現在沒有力氣和陸揚犟嘴,隻眼淚汪汪地說,“我好像生病瞭。”“不舒服嗎?”“嗯,難受。”“發燒沒有?”紀茉摸瞭摸額頭:“好像沒有。”陸揚松瞭口氣。“你現在在哪裡?”紀茉乖乖地回答:“傢裡。”陸揚“嗯”瞭聲,柔聲說:“那就在傢裡等我,我馬上就過去。”紀茉眼眶一熱。這句話她太久沒聽到瞭。從前在陸傢別墅,陸宏年和姚淑嫻經常因為要參加一些應酬而很晚回傢,通常傢裡隻有陸揚和紀茉兩個人。陸揚有時也會跟同學或者朋友一起在外面玩,每當那個時候,他總會接到紀茉打來的電話。起初會找各種理由喊他回去,比如感冒發燒、肚子痛,甚至是例假來瞭,都能成為她打電話給他的由頭。她在他面前,真是一點都沒有顧忌。時間久瞭,當她把所有能用的理由都用完瞭,再也想不出合適的之後,她就開始耍賴。是真的耍賴。還記得有一次是陸揚發小十八歲生日,陸揚和另外幾個朋友答應瞭要陪他玩通宵的,結果紀茉十分鐘一個電話,每次都隻問一句“你回來瞭嗎”。陸揚說暫時還不能回去,讓她聽話先睡。紀茉很乖地“哦”瞭聲,過瞭十分鐘,又打電話給他問相同的問題。終於,等到發小的生日過瞭,陸揚再也坐不住,在電話裡說瞭一句“在傢裡等我,我馬上就回去”的話之後,便讓司機來接他回傢。陸揚到傢時將近凌晨一點。紀茉蜷縮在沙發上睡著瞭,任憑傭人怎麼勸都不肯回房間去睡。傭人跟陸揚說瞭,陸揚嘆瞭口氣把她抱回房。全程紀茉都睡得無比香甜,不見絲毫醒來的征兆。陸揚把紀茉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看瞭一會兒她的睡顏,心裡有些無奈。所以他放瞭發小鴿子,特地回來的意義在哪裡呢?難道就是為瞭把她從客廳抱到房間睡覺嗎?陸揚覺得自己大概是瘋瞭。-紀茉住的地方昨天司機來過,今天連導航都不用,很快就把陸揚給送來瞭。下瞭車,看到面前生瞭銹的樓道門,以及看起來像是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清掃的樓梯,陸揚幾不可見得皺起瞭眉。這是一幢一梯兩戶的低層樓房。紀茉住在三樓,不高也不低。二樓的門口放著兩袋生活垃圾,還有一雙已經穿得很破舊的皮鞋,靠近瞭,似乎能聞到酸臭的氣味。陸揚沉默地閉瞭閉眼睛,快步經過。到瞭紀茉的傢門口,陸揚找瞭一圈也沒發現門鈴,又不想敲門,隻能拿出手機給紀茉打電話。紀茉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知道是陸揚,啞著嗓音喊瞭一聲“哥哥”。“給我開門。”陸揚在電話說,“我在你傢門口。”紀茉愣瞭愣:“你這麼快就到瞭呀?”她往房門的方向看瞭一眼。實在是不想動彈。陸揚嗯瞭聲,催促道:“快給我開門。”“……”紀茉掀開被子,撐著床坐起來。雙腳落地,頭重腳輕的感覺尤為明顯,她立刻扶住衣櫃,緩瞭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好不容易走到門口,紀茉又想起昨晚這道門被她從裡面鎖瞭,隻得又折回房間拿鑰匙。一來二去,等開瞭門,紀茉已經暈得不行瞭,忙坐下來喘氣。陸揚沉著臉進來,掃瞭一圈室內,還算幹凈整潔,他的臉色才稍許好轉。聽到聲音,他註意到瞭窩在沙發裡的紀茉。陸揚走過去,在她身邊半蹲下來,抬手摸瞭摸她的額頭。有點燙,還好不算太厲害。“很難受嗎?”在陸揚面前,紀茉沒有裝堅強的必要。她點點頭,又吸瞭吸半邊堵塞的鼻子,帶著哭腔說:“難受,難受死瞭。”陸揚心疼,馬上給司機打瞭電話,讓他回來接他們。放下手機,陸揚在紀茉身邊坐下來,扶住她的腦袋,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昨天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生病瞭?”“……”紀茉不吭聲。她很難受,但是靠著他的時候,又莫名覺得心安。這種感覺就好像回到瞭小時候,有一次她在大冬天偷喝冰水,結果感冒瞭,第二天嗓子疼得說不出話來。陸揚一邊抱著她,一邊喂她喝熱水。她當時覺得,雖然生病很不舒服,可是被他抱著,就什麼不舒服都沒有瞭。現在也是一樣的。她不說話,陸揚隻當她是因為病瞭不想說話。“我帶你去醫院。”陸揚看著她說,“你自己能換衣服嗎?”紀茉還穿著睡衣,這樣去醫院也不是不可以,但總歸不太好。她點頭:“我可以的。”說著就要站起來。陸揚比她動作快,沒等她站穩,他一隻手放在她的背後,又一隻手穿過她的膝彎,直接打橫抱起瞭她。天旋地轉,紀茉下意識地勾住陸揚的脖子。所有的動作都發生在一瞬間,等紀茉反映過來,她人已經靠在瞭陸揚的胸口。紀茉仰頭,從這個角度,剛好看到陸揚堅毅的下巴,以及微微滾動的喉結。她盯瞭兩秒,也忍不住跟著,咽瞭口口水。她已經多久沒有被他這麼抱著瞭呢?紀茉記不清瞭。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隻剩下他的心跳聲,蓬勃有勁,連帶著她的心臟也跟著怦怦直跳,一下接著一下,越來越快,有種控制不住要沖出胸膛的感覺。從沙發到房間不過隻有幾步路的距離。陸揚低頭,剛好看到紀茉直勾勾地看著他,臉頰紅撲撲的,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他臉部的輪廓,異常明亮。陸揚勾唇,抬手在她臀部不輕不重地拍瞭一下:“小丫頭,看什麼這麼入迷?”紀茉下意識地就要把“你”這個字脫口而出,猛地回過神來,連忙閉嘴。結果一不小心,牙齒咬到瞭舌頭,疼得她眼淚都要出來瞭。紀茉覺得丟人。偷看他被發現也就罷瞭,還居然把自己給咬傷瞭。她幹脆扭頭,破罐子破摔,把臉埋到陸揚胸口。貪婪地吸瞭幾下,鼻間都是熟悉的氣味。陸揚把她放在床上後,卻沒有馬上離開。他俯身,頭低得很低,湊近她,盯著她的臉看。紀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拉過被子把臉蒙起來,唯留一雙眼睛在外面,悶著問他:“你在看什麼?”“看小傻子。”陸揚笑著說,“你還沒告訴我,怎麼就突然感冒瞭,嗯?” “……”紀茉被他最後那個尾音上揚的“嗯”弄得渾身發軟,連他前面的稱呼都忽略瞭。她的手指攥著被子,眼巴巴地看著陸揚,倒是誠實:“我昨晚回來太困瞭,洗澡的時候不小心睡著瞭,後來又找不到吹風機,頭發沒幹就睡瞭。”“……”陸揚腦殼疼。這麼大人瞭還不會照顧自己,他很難想象紀茉在國外的時候一個人是怎麼過的。想到那三年,陸揚眼神不由一暗。紀茉怕他生氣,說完就把腦袋全部埋進瞭被子裡。過瞭幾秒,她感覺到陸揚在扯她的被子,她暗暗用力,堅決不讓他得逞。察覺到紀茉在和他較勁,陸揚覺得好笑:“松手。”話音剛落,想到什麼,他又補充瞭一句,“我不罵你。”“……”紀茉這才收瞭力道。被子被掀開,陸揚繼續看她。經過剛才那麼一鬧,她的頭發也亂瞭,像堆雜草一眼亂糟糟地鋪在床上。陸揚繼續看她:“疼不疼?”紀茉眨眨眼睛,不解道:“什麼?”“不是咬到舌頭瞭嗎?”陸揚托住她的下巴,低聲說,“張嘴,我看看,出血瞭沒有?”“……”他都這樣瞭,紀茉隻好張開嘴。她張得太小,陸揚看不見,於是說:“嘴巴張大一點,舌頭伸出來。”“……”紀茉一瞬間腦袋裡閃現從前看過的很多小說的片段,男主要吻女主的時候就是這樣,隻不過人傢是直接行動,而他……停!意識到自己想歪瞭,紀茉急忙收住。紀茉慢吞吞地張開嘴,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陸揚看瞭一眼,還好隻是破瞭一個口子,不嚴重。他直起身體,見她還眼巴巴地盯著他,陸揚笑著拍瞭拍她的腦袋:“不難受瞭?還不趕快把衣服換瞭,我去給你約醫生。”說完,他轉身走出房間。紀茉一直看著他離開關上門,才慢慢地舒出一口氣。又想到自己剛才的種種表現,又是懊惱又是害羞,還有一些從心底流露出來的甜蜜。她順手一扯,卷著被子在床上打瞭幾個滾。實在忍不住,發泄似的嚎瞭聲。篤篤篤——敲門聲適時響起。伴隨著陸揚的聲音,輕飄飄地從門縫裡傳來:“別玩瞭,趕緊換衣服,司機在樓下等著瞭。”“……”-紀茉磨蹭瞭十分鐘才從房間裡出來,她沒有化妝,素面朝天,臉色顯得有幾分蒼白。陸揚正在窗邊打電話,指間夾著一支煙。聽到動靜回頭,從上到下打量瞭她一遍,掐滅煙頭朝她走去:“可以走瞭嗎?”紀茉點點頭。陸揚把熄滅的煙頭丟進垃圾桶。紀茉看瞭一眼,沒忍住問:“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她記得他以前不抽的。陸揚沉默瞭一下,才說:“就這幾年。”他這三年對紀茉來說完全是空白的,私心裡,紀茉也想多瞭解一些,於是接著問:“為什麼呀?”陸揚深深地看她一眼,輕描淡寫道:“工作太忙瞭,有時候晚上睡不著,又沒有人說話,抽支煙會感覺好一點。”“……”話音落下,紀茉心頭一顫。陸揚這話乍一聽很平常,可加上先前看她的眼神,讓她有一種,陸揚是在控訴他抽煙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感覺。可是……為什麼呢?明明當初是他親口說的不喜歡她。紀茉一直記得三年前的那一天傍晚,她收到設計師親自送過來的定制禮服,是她準備在和陸揚訂婚當天穿的。禮服很美,她第一時間換上,提著裙擺興高采烈地去找陸揚,打算給他一個驚喜。誰知剛走到他的房間門口,就看到門隙開瞭一條縫,陸揚正背對著門站在窗口打電話。“當然是我媽,她喜歡茉茉,就讓我們先訂婚。”他的聲音不大,一字一句卻格外清晰。紀茉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安靜下來。她並不是故意偷聽,但這時候進屋,陸揚就算看到瞭她身上的禮服,註意力也不可能完全集中在她的身上,就沒有那份驚喜瞭。所以她幹脆站在門外,想等他把這一通電話打完。房間裡,陸揚並沒有註意到門口的人。不知對方說瞭句什麼,他忽然冷笑瞭下,嘲諷道:“是挺厲害。”誰厲害?紀茉不解地趴在門框上,剛才聽陸揚提到瞭她的名字,難不成是在說她嗎?她繼續聽。過瞭好一會兒,陸揚又說話瞭:“想什麼呢,我會喜歡她?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喜歡她瞭?要不是看在我爸媽的面子上,我怎麼會關照她。”“……”不知那頭說瞭什麼,陸揚冷聲:“我警告你,以後別再問我這種無聊的問題。我巴不得她滾得遠遠的,再也別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現在一看到她就煩。”“……”“別說結婚瞭,訂婚都不可能。你要是喜歡,我把她讓給你,怎麼樣?”“……”聽到最後一句,紀茉整個人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瞭,連最尋常的呼吸都變得費勁起來。理智告訴紀茉,陸揚口中的“她”絕不會是自己,因為他在不久之前,還說等訂完婚,要帶她去一個好地方。他說那話的時候,眼底含著笑,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寵溺。陸揚對她,從來都是好到連她自己都會羨慕自己,根本不可能用那樣嫌棄的語氣說她。所以她覺得陸揚肯定是在說別人。紀茉隻花瞭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哄好瞭自己。然而下一刻,陸揚緊接著說的話卻打破瞭她的幻想。紀茉聽到他輕飄飄地說瞭一句:“你說我說的是誰?”不等她跟著一起猜,陸揚又立刻道:“嗯,紀茉。”“……”之後陸揚又說瞭些什麼,紀茉已經沒有心思再聽瞭,印象裡似乎是陸揚在告訴對方他們訂婚的酒店和時間。可是他既然都不願意和她訂婚,為什麼還要跟對方討論他們訂婚的細節呢?難道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打算把她讓給對方?紀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房間,設計師和她說瞭什麼她也沒聽清楚,滿腦子反反復復都是陸揚說的那幾句話。設計師見紀茉出神,便告辭離開瞭陸傢。臨走前留下瞭手機號碼,讓紀茉有問題隨時聯系她。紀茉手裡捏著寫瞭一串號碼的紙,每一個數字她都認識,可連在一起,她居然想不出這是什麼。……那天,紀茉在房間裡一坐就是一個晚上。陸揚也沒再來找她。紀茉是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才聽孫管傢說他前一天晚上接瞭一個電話之後就匆匆離開瞭,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沒有回來。從前陸揚不管去哪兒,都會告訴她一聲,哪怕隻是發個短信。可那一天,她的手機安安靜靜地躺在床頭,隻聲未響。-再次回憶起那通電話,紀茉垂下眼。纖長的睫毛顫瞭顫,遮住瞭眼底的陰霾,也阻擋瞭面前之人探究的目光。陸揚回來以後,紀茉不是沒有想過要和他溝通。可直到她上瞭飛機,都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陸揚已經親口承認瞭說的是她。既然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又何必再去聽一遍,自取其辱呢?她已經被她的親生父母拋棄過一次,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她並不想再嘗試第二次被最親最愛的人拋棄的滋味。陸揚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不想被拋棄,就隻能主動離開。三年前的選擇,紀茉並不後悔。隻是現在聽瞭陸揚的話,讓她莫名有一種心虛感覺。好在陸揚也沒和她繼續談論這個話題的意思,他腿長,兩三步就跨到瞭紀茉身旁,低頭凝視她:“自己可以下樓嗎?還是要我抱你下去?”“……”紀茉定瞭定神,低聲說,“我自己可以的。”陸揚“嗯”瞭聲。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離紀茉太遠。紀茉下樓梯的時候,他就在她身後跟著,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踩空瞭滾下去。紀茉走得很慢。好不容易到瞭一樓,頭腦發脹,雙腿又酸又軟,幾乎要站不住。下一秒,身體騰空,她被陸揚抱在懷裡。有瞭上一次的經驗,紀茉這會兒沒怎麼詫異。她偏頭,把腦袋靠在陸揚的肩膀上,閉上眼睛,想讓自己舒服一點。還是那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上車後,陸揚也沒放開紀茉,側身讓她靠著自己。車裡開著冷氣,陸揚從車座後面拿瞭一條毛毯,把紀茉包裹起來,垂眸看她:“我已經約好醫生瞭,你先睡一會兒,等到瞭醫院我叫你。”紀茉連點頭的力氣都沒瞭,含糊的應瞭聲,也不知道陸揚聽沒聽見。-到瞭醫院,醫生給紀茉做瞭檢查。她除瞭著涼導致的頭痛以外,還有一些低燒,不是很嚴重,但也不能不管。醫生給她開瞭藥,還得去輸液。聽到最後兩個字,紀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同時委屈地看向陸揚。當然,這隻是她自己以為的樣子。實際上,陸揚眼裡的她病懨懨的,臉色蒼白到瞭極點,連搖頭拒絕都隻是很小幅度地晃瞭幾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陸揚於是揉揉她的頭發,輕聲說:“乖,我們聽醫生的,我陪你去輸液。”“……”紀茉最害怕的就是打針瞭,小時候是這樣,長大瞭依舊如此。護士給她紮針的時候,她壓根就不敢睜眼,身體一個勁兒地往陸揚那邊靠。她的血管很細,陸揚擔心護士會紮歪,一隻手扶住她,另一隻手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亂動。針紮進皮膚的那一瞬間,紀茉偏過頭,張嘴咬在陸揚的手臂上。“嘶——”陸揚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咬瞭咬牙,“你是屬狗的嗎?”出去幾年別的本事不見長,咬人倒是學會瞭。疼隻在一瞬間,等護士給紀茉固定好手背上的針,她已經不疼瞭。紀茉松瞭瞭口,一眼就看到瞭陸揚胳膊上的那道牙印。她咬得挺重的,都紅瞭,最厲害的地方看著就快要破皮。紀茉吐瞭吐舌頭,心虛地坐回去。她抬頭看瞭陸揚一眼,小聲嘀咕:“我才不屬狗,我是屬老虎的。我要是屬狗,就和你一樣大瞭。”“……”陸揚臉黑瞭。一旁的小護士聽明白瞭,忍著笑離開。陸揚給紀茉要瞭間單獨的輸液室,裡面有張床,可以讓她躺著休息。此刻,房間裡隻剩下陸揚和紀茉兩個人。紀茉爬上床,要蓋被子的時候才發現被子被她壓在瞭身下。她一隻手不方便,哼哧哼哧半天,也沒把被子翻出來,倒是弄得自己氣喘籲籲。紀茉沒力氣瞭,扁扁嘴,求助似的看向陸揚:“陸揚哥哥。”“……”陸揚嘆瞭口氣,上前把她抱到旁邊的椅子上,等鋪好床,再把她抱回去。他全程不發一言,紀茉歪著腦袋:“你生氣瞭嗎?”陸揚還是不說話,隻淡淡地看著她。“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不是故意的。”紀茉低聲說,說完等瞭幾秒,見他還是不肯說話,幹脆道,“好嘛,你不是狗,我才是狗,要不我給你學兩聲狗叫?汪汪——”“……”陸揚嘴角扯瞭扯,就沒見過有人這麼爽快承認自己是狗的。她是狗,他又是她的哥哥,將來還得和她一起生活一輩子,那他是什麼?陸揚伸出食指,彈瞭下她的腦門:“小笨蛋。”“……”紀茉捂住頭,其實不疼,但她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都道歉瞭,你幹嘛還要打我?”“我這叫打?”陸揚笑瞭,明知道她是裝的,他還是湊上前,把她手拿掉,語氣輕柔,“讓我看看,紅瞭沒有?”紀茉手縮瞭縮,卻還是乖乖地被他握住。他的掌心很暖,帶著薄薄的繭。感受到上方那人的視線,紀茉垂下眼,臉上的溫度迅速升高。這麼近的距離,讓她覺得時間仿佛都變慢瞭。也不知道陸揚是不是故意的,他看瞭有足足半分鐘,直到紀茉覺得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瞭,陸揚才松開她的手,慢條斯理的說:“還好,不紅。”“……”-紀茉實在是太累瞭,躺下沒多久就睡著瞭。或許是因為陸揚在身邊,她這一覺睡得特別踏實,睡夢中的嘴角都是微微翹起的。不知道睡瞭多久,她緩緩掀開眼皮,看到陸揚正坐在她的床邊,單手拿著手機打字,姿勢有些怪異。紀茉覺得奇怪,眼睛動瞭動,才發現他另一隻手正按在她輸液的那隻手的手腕處。力道不重,卻剛好制止瞭她亂動的可能性。一剎那,紀茉眼睛發酸。她剛去國外的那一年,時常因為水土不服感冒發燒,可她在那邊沒有熟悉的人,同學之間也因為語言不通不怎麼交流。生病瞭隻能自己一個人去醫院,掛水的時候也隻能自己盯著,再困也不敢睡過去。想到過去,紀茉吸瞭吸鼻子。聽到聲音,陸揚停住動作,抬起眼:“睡醒瞭?”紀茉點點頭。陸揚問:“還難受嗎?”“好多瞭。”頭痛的感覺比之前要好瞭很多,隻是她剛睡醒,腦袋還有些脹。紀茉看著他,忍不住問,“陸揚哥哥,你一直都在這裡陪我嗎?”“不然呢。”陸揚放下手機,“你睡覺不安分,老是亂動。我要是不按住你的手,你現在這隻手就廢瞭。”他剛才隻是接瞭一個電話,回來這姑娘已經翻瞭個身,正好壓著輸液的那條手臂。就差一點,血都要倒流瞭。陸揚不敢再離開,又擔心會吵醒她,之後所有的接話全都沒有接。重要的就讓蔣彧去回,不重要的就通過文字聯系。單手打字慢,好幾次手指差點抽筋,他隻是皺瞭皺眉,繼續回消息。 看到她醒來,陸揚終於放心地松開手,活動瞭一下僵硬的手腕。紀茉看著他的動作:“哥哥,你要是忙的話,就去工作吧,我自己……”“一個人沒問題”這幾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陸揚打斷她道:“我不忙。”我不忙。隻三個字,就將紀茉過去的那些不快與失落一掃而空。紀茉忍不住翹起唇,問他:“那你能一直陪著我嗎?”“嗯?”陸揚挑瞭挑眉。“我的意思是,在我病好之前。”覺得上一句話裡似乎有歧義,紀茉連忙解釋,“你能不能在醫院裡陪我?”陸揚毫不遲疑:“當然可以。”紀茉笑瞭。不管他將來會和誰在一起,至少現在這一刻,在她生病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時候,是他在她的身邊,守著她,照顧她。陸揚何嘗猜不出她在想什麼,看到她笑,也跟著笑:“笨蛋。”真是笨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小笨蛋呢?他不過是答應瞭她一件小事,就能把她高興成這樣。紀茉心情好,並不介意陸揚這麼喊她。反正從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被他喊過幾次“笨蛋”,早就習慣得不能再習慣瞭。紀茉抬頭看瞭眼輸液的袋子,估摸著還要一個小時才能掛完。她揉揉肚子,早上起來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先前不舒服時想不到,這會兒隻覺得胃裡空得有些難受。“餓瞭?”陸揚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紀茉誠實地點頭,眼巴巴地看著他:“餓瞭。”陸揚起身:“想吃什麼?”紀茉這時候也吃不下太油膩的:“粥就好。”陸揚想瞭想:“黑米粥,要加糖,對不對?”沒想到他還記得,紀茉眼睛一酸,很輕地“嗯”瞭聲:“喜歡甜的。”“知道。”陸揚彎腰,替她蓋好被子,低聲說,“睡不著也多躺一會兒,輸液的手別亂動,我去給你買吃的。”紀茉點頭,又重重地嗯瞭聲,帶著鼻音。-陸揚動作很快,隻去瞭十來分鐘就回來瞭。進門時手上拎瞭好幾個袋子,他一一擺放在桌子上。聞到瞭香味,紀茉抬起身體去看,有她愛吃的黑米粥,還有一碗小餛飩和兩個牛肉煎餅。紀茉忍不住咽瞭口口水。她雖然想吃黑米粥,可牛肉煎餅也同樣喜歡,隻不過剛才沒想起來而已。看到陸揚擺出來,她悄聲問:“哥哥,這個牛肉煎餅,也是給我買的嗎?”“嗯?”陸揚回過頭,“不是哦,是給我自己買的,我也沒吃早飯。”“……”就這麼會兒時間,牛肉煎餅的香味簡直要佈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紀茉難受極瞭,扁扁嘴抱怨:“你小氣,你為什麼不吃早飯,為什麼隻想到自己,不給我也買一個?”“……”聽著她小孩子似的語氣,陸揚好笑,“小朋友,是你自己說的,想喝黑米粥。”“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瞭。”紀茉理直氣壯,“我想吃你的牛肉煎餅。”頓瞭下,又補充,“還有你的小餛飩。”陸揚站在床邊看她,笑道:“你把我的都吃瞭,我吃什麼?”紀茉小心翼翼地瞅瞭他一眼,小聲說:“你喝我的黑米粥。”“……”過瞭一會兒,紀茉坐起來吃東西。雖然有一隻手不能動,但並不影響她啃牛肉煎餅。紀茉一邊啃,一邊看坐在對面的陸揚喝黑米粥。陸揚每喝一口,她嘴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陸揚並不喜歡吃甜食,小時候紀茉還會故意在他喝的東西裡放糖,最喜歡看他皺起眉頭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但長大後她就不再惡作劇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陸揚的口味,每次出去吃飯也都會以他為先。重溫舊夢,紀茉實在沒忍住,笑出瞭聲。“有那麼好笑嗎?”陸揚抬眼,聲音涼颼颼,卻聽不出生氣的意思。紀茉趕緊搖頭,又咬瞭一口牛肉煎餅,口齒不清地說:“哥哥,你平時作息不是挺準時的嘛,為什麼今天也沒有吃早飯?”“誰知道呢。”陸揚冷哼,“大概是聽說某個小沒良心的病瞭,就著急帶她去醫院,結果她倒好,恩將仇報,逼我喝這個甜死人的粥。”“……”小沒良心的稍稍多瞭幾分罪惡感。她低頭看瞭眼另一隻還沒來得及吃的牛肉煎餅,往他那邊推瞭推:“那你吃這個,我吃一個就夠瞭。”陸揚也沒和她客氣,拿起來一口咬瞭半個。他現在急需緩解一下嘴巴裡膩死人的甜味。紀茉見狀,又把小餛飩推給他:“這個你也吃,我跟你開玩笑的。”陸揚沒有動:“黑米粥我都喝過瞭,不可能還給你。我再把這個吃瞭,你吃什麼?”“……”紀茉想說他喝過也沒有關系,她好像……並不是很介意。不過這話她到底沒敢說出口,隻默默地又把小餛飩拿回去。她剛拿起勺子準備吃,對面的陸揚伸手把她小餛飩的碗端走。“哎?”紀茉不解地看向他。怎麼還搶呢!給他吃的時候不吃,現在是幾個意思?陸揚以為她不愛吃,吃完牛肉煎餅擦瞭擦手,重新站起來:“不喜歡吃就放著,我一會兒回來吃。我再去給你買一碗黑米粥。”“很快,等我。”“……”哦,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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