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冷知识 011期:左家垄

长沙左家垄,中南大学的所在地,岳麓山的最南端。那这里为什么叫左家垄呢?垄,在长沙是小山谷的一种地形名,一般是两边是山,中间一条长长的沟谷,谓之垄。明朝的人口大迁徙活动,江西填湖广,就有江西来的左姓老表,看中了我们河西的田园风光,在左家垄这个位置,插标占地,开垦落业,此地故名左家垄。

那清华大学为什么会在左家垄修建过研究所呢?这个故事说来话长,晚清在长沙河东文昌阁,建立过湖南省高级农校,在1935年搬到了河西左家垄办学,但当时日本窥伺我们华北,北平局势不稳,清华大学的校长梅贻琦,很有前瞻性,目光投向了当时的大后方,长沙,希望能在长沙建一个清华的特种研究所备用。正牌清华能来长沙办学,这种新闻放现在也是可以上热搜的,更何况是85年前,所以长沙方面马上安排,河西宽敞,所以让湖南高级农校搬地方,去溁湾镇继续办学,而左家垄原来湖南高级农校的学校地皮,在1936年就被清华大学正式购得,根据已故的原清华中学的校长旷璧城老师回忆,当时岳麓山有半边山都属于清华大学所有,你现在去岳麓山胡子靖墓西南20米处,还能看到1937年的清华大学置业界碑。

清华在左家垄圈地的第二年,也就是1937年,平津失守,清华,北大和南开三个中国顶级学府,南迁长沙,组成了国立长沙临时大学。那为何临时大学会选址长沙呢?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清华对时局早有准备,在长沙已经布局,新购买的图书和实验仪器,都暂寄在了湖南大学(当时还是省立湖南大学,1937年改为国立湖南大学)内,清华大学又买了左家垄的地,可以盖校舍,所以就选定了长沙。不过当时左家垄的清华校舍还没有竣工,但长沙临时大学急用校舍,怎么办?恰好长沙韭菜园有一座美国圣经学校是空着的,于是就租给了长沙临时大学,这个学校旧址就在现在湖南老省府里面。

长沙临时大学校址(原长沙圣经学院)赵元任 摄

当时韭菜园是长沙临时大学的本部,主要有理学院,工学院和法学院,而文学院是办在了南岳衡山的白龙潭圣经书院,不在长沙。

现存的中南大学本部的民主楼和和平楼在当时并未完工,所以也没有为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所用。

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是1937年11月1日正式上课的,他们在上课的当日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为什么呢?因为那天日本飞机上午9点就来长沙上空盘旋,师生们无处躲藏,幸运的是那天日机逛了一圈就走了,并未像往常那样投弹,这天也成为了长沙临时大学的继承者,西南联大的校庆日。

1937年,日本轰炸长沙后的炸弹坑及炸毁的房屋 赵元任 摄1937年日本轰炸长沙后的情景(赵元任 摄)

因为时局变化太快,武汉告急,长沙也不再安全,在长沙只办了1个学期的长沙临时大学决定再次西迁云南昆明。大家知道,在2021年的今天,你买张机票,从长沙飞昆明,3600华里,睡2个小时,轻松到达,但在1938年,师生们从长沙到昆明,是长途步行了68天的。当时师生们兵分三路,第一路师生是走水路,主要是女同学和部分老教授,每人发20块钱,从长沙小吴门的粤汉铁路上车,坐火车南下广州转道香港,再从香港上船,坐船到越南海防,再从越南海防坐火车经过滇越铁路到达昆明。第二路师生坐汽车,从长沙走湘桂公路,经过桂林,南宁,镇南关,到达越南河内,再从越南河内上火车,经过滇越铁路达到昆明。

第三路是最悲壮的,因为他们是步行,也被称为湘黔滇旅行团。

男学生和中青年教授们被编为3个连,只发了一套军装,绑腿,草鞋和油布伞,从长沙出发,经过益阳,常德,沅陵,进入贵州,跨越湘黔滇三省到达昆明。

这条路线我在2019年从长沙自驾去大理的时候开车走过来回,可以说,就算在80多年后的今天,我坐在舒适的车内,开过靠基建狂魔加持的云贵地区,也并不觉得走的很轻松,很难想象80多年前,这些教授和学生们,从长沙出发去昆明,一路的风餐露宿是何等的艰辛。真可谓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做刀。

左家垄的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就在长沙临时大学迁往昆明变成西南联大后,左家垄的清华大学特种研究所建好了,也就是现在和平楼和民主楼,但入住了一批特殊的客人,就是重组的财政部税警总团,这支部队在1937年9月参加了淞沪会战,驻防苏州河,因为伤亡过大而被撤销建制,重组的税警总团负责人,就是清华校友孙立人将军。

这个左家垄重建的税警总团,新招募了很多爱国的湖湘子弟兵,其中就包括孙立人的清华同学,长沙宁乡人齐学启将军。这支部队后来一半被黄杰带走编为40师,另一半在1942年远征缅甸,就是赫赫有名的新38师,当时他们一进入缅甸就参加了仁安羌战役,以少胜多,以寡救众,从兵力数倍于己的日军手里,救出了七千多被围的英军,一战成名。齐学启将军的墓就在岳麓山靠左家垄这里。

故事的最后,很多资料说中南的和平楼和民主楼是梁思成和林徽因设计的,其实并不是,楼是上海华盖事务所设计的,这个事务所是梁思成在宾大的学弟们开的。不过中南大学本部的大门选址,是梁思成参与了的,就是选的民主楼和和平楼的中轴线。

抗战胜利后,清华校友在和平楼办了清华中学,清华中学后来并入了长沙一中。再后来1952年中南矿业学院成立,也就是中南大学的前身之一,成立地点就是在这两栋清华遗留的楼内,巧合的是中南矿业学院的首任校长,陈新民院士也是清华校友,学校的成立时间也是11月1日,和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曾经的开学日期一样。1985年,中南矿业学院更名为中南工业大学,千禧年三校合并,这里就成了中南大学本部,不过老长沙还是习惯叫中南工大。现在大家提到左家垄,想到更多的应该是中南大学,但那段左家垄的烽烟岁月,也化作了我们长沙城历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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