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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篇幅限制，发表在果壳上的删除了部分内容，这里放出原版全篇（比较囉嗦的版本）~

海豚是聒噪的鲸类动物，除了发出声波来进行回声定位导航，它们还喜欢用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流：哨叫声、啾啾声、吱呀声、咕噜声……有些声音还带有电子科幻效果。它们能发出的声音，比你想像的还要多。

一直以来，鲸类研究人员认为海豚拥有丰富的发声交流方式，甚至可能还自带语言系统。公众也喜欢阅读已有研究报道，猜想甚至幻想海豚的发声交流方式。此时严谨的研究人员往往会站出来告诉大家：等一下！我们还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内容全都停留在猜想阶段……等一下！这些情况虽然适用于xx动物，但在海豚身上还未得到验证……

要验证与海豚发声交流有关的猜想并不容易，毕竟海豚从不上岸，我们只能在水下进行研究。有些实验可以在人工环境完成，而有些实验只能在野外环境才能进行。

经过研究人员旷日持久的努力，如今我们终于对海豚发声交流有了一丢丢初步的了解：原来海豚不仅会“偷听”，还会说方言，和口音奇怪的同类呆久了，口音还会被带偏！

灰海豚：问好之前先“偷听”

海豚能听懂同类的声音吗？我上次听到如此废话的提问还是上次。可是我们要如何证明海豚听得懂同类的声音呢？

2021年7月，美国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的研究团队发表了他们对一群生活在北大西洋亚速尔群岛海域的野生灰海豚（又称“瑞氏海豚”）进行的声学行为研究结果。研究团队在水下播放不同灰海豚的叫声，然后通过从船上和从空中（利用无人机）同时观察灰海豚的反应。

在保证测试环境没有其他声音干扰，且灰海豚活动正常的前提下，研究团队在灰海豚附近（距离300-1200米）的水下播放了三种灰海豚叫声。这三种叫声包括觅食声、育幼群（带着宝宝的雌性群体）里交流的声音，以及单身汉群（全部由成年雄性组成的群体）里交流的声音。

这里播放的灰海豚叫声是由D-tag录制的，D-tag脚下有几个小吸盘，可以吸在海豚身上（找不到灰海豚的照片，用瓶鼻海豚示意一下）。| 图源：Brookfield Zoo

研究团队总共对14群灰海豚（包括雌性群、雄性群和假定混合群）进行了测试和观察。测试证明，这些灰海豚不仅在没有其他同类在场的情况下听得懂研究人员放出的声音，还能依据这些声音的内容作出不同的反应。

当灰海豚们听到觅食声和育幼群交流的声音时，它们会凑近声源。尤其是当它们听到“其他同类”觅食发出的声音时，有些群体可能意识到周边有猎物出现，不仅凑近声源，还发出了回声定位的特殊声波。当播放育幼群的交流声时，研究人员推测，不同群体是出于不同目的凑近声源的。被测试的雄性群可能是被交流声中的雌性声音吸引，意识到有潜在的耍流氓交配机会；而被测试的雌性群可能是听到交流声中的幼仔叫声，母性爆发，认为有宝宝需要得到关爱。

灰海豚宝宝和妈妈 | 图源：The Earth Chronicles of Life

相比之下，单身汉群里的交流声音恐怕就没有那么讨人喜欢了。在测试里，无论是雌性群还是雄性群，都明显地表现出对这种声音的回避行为。研究人员推测，这些声音对雌性海豚来说就是潜在的骚扰，而对雄性海豚来说就是潜在的争斗。

有趣的是，研究人员不仅播放了本地流浪汉（亚速尔群岛海域的灰海豚）的声音，还播放了外地流浪汉（加利福尼亚海域的灰海豚）的声音，无一不被嫌弃。也许被测试的海豚们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就好像我们走过一个路口时听到巷子里醉汉在吵架一样，恨不得快步通过。

虎鲸：方言/口音暴露身份

虎鲸广泛分布于全球海洋。不同虎鲸的分布区域、生活习性或摄食技能等方面存在差异，于是这些虎鲸逐渐发展出了不同的生态型。已有研究表明，尽管所有生态型的虎鲸都会发出用于回声定位和交流的声音，然而它们的发声特点和内容并不相同，比如有的生态型发声频率高，有的低。我们可以把这种发声差异理解成不同的“口音”和“方言”。

事实上，一个虎鲸种群中的不同族群，都可能拥有不同的口音和方言。| 图源：a-z animals

除此之外，以鱼类为食的虎鲸可能在整个觅食-捕食过程中都在发声，因为它们既需要不停地用回声定位确定鱼群位置，也需要和同伴交流，协作捕食；而以其他海洋哺乳动物（以下简称“海兽”）的虎鲸在猎捕前期通常会保持安静，避免被猎物发现，随后逐渐增加哨叫声等用于交流的声音，可能是为了召集同伴，给出攻击信号。

既然吃鱼虎鲸和吃海兽虎鲸在发声特点和内容上有那么多不同，那么其他鲸类动物能区分它们的声音么？研究人员以生活在挪威离岸海域的长肢领航鲸为观察对象进行了测试。研究人员提前录制了两种虎鲸生态型的声音，一种是长肢领航鲸所熟悉的、在它们的分布范围里经常出现的吃鱼虎鲸，另一种是分布在北太平洋的吃海兽虎鲸，准备在野外现场播放。

虎鲸和长肢领航鲸名字中虽然都有“鲸”字，但它们其实都是海豚科的动物。| 图源：Tethys

当研究人员在水下播放普通宽频噪声（对照声）时，长肢领航鲸没什么反应，但是当他们开始播放两种虎鲸觅食时发出的声音时，这些长肢领航鲸会靠近声源，表现出浮窥行为，试图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浮窥中的长肢领航鲸，让我康康！| 图源：Research Gate

研究进一步发现，当播放吃鱼虎鲸的声音时，这些长肢领航鲸更倾向于边凑近声源边和其他长肢领航鲸集结成群，并发出更多交流声。在挪威海域，长肢领航鲸与吃鱼虎鲸是潜在的空间竞争者。研究人员分析，领航鲸的这种行为是对竞争者发出警告的表现。这也许就跟某日本帮派地盘里突然有其他帮派在活动，该帮派立马召集兄弟骂骂咧咧准备上前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家伙一样。

当播放吃海兽虎鲸的声音时，这些长肢领航鲸也会凑近声源，但是动物个体间的距离会缩短，凑得更近。不仅如此，它们还会停下正在进行的觅食活动。这些长肢领航鲸从未听过生活在北太平洋的吃海兽虎鲸的声音，对于这种声音它们表现出了明显的好奇，研究人员推测它们还可能感受到了潜在的恐惧，毕竟能比干饭重要的恐怕就是保命了。

灰海豚：口音会被带跑偏

在哺乳动物中，模仿和学习其他动物发声的行为相对罕见，研究人员对此的研究也并不深入。海豚作为“话痨”又聪明的动物，是非常合适的研究对象。已有研究发现，虎鲸方言差异的演变是不同群体内部代代传承的结果。在海豚族群或社群里，子代不仅能从亲代的行为教学中习得猎捕的知识和本领，也能从与亲代的交流中习得群体里的交流模式。

既然海豚的口音是受同类影响在后天形成的，那么有没有可能让海豚换种口音呢？

2005年，人们在意大利某个港口边发现了一对搁浅的灰海豚母子，将它们转运到一处救助池进行治疗。两天后，灰海豚妈妈去世了，只留下大约六个月大的宝宝。之后，人们将这头宝宝送进了一座海洋馆里，和一群瓶鼻海豚混养在一起。混养四年后，研究人员决定对这头灰海豚的发声情况进行分析。

研究人员收集了这头灰海豚的声音，把它与加纳利群岛、亚速尔群岛和苏格兰海域野生灰海豚的声音，以及该海洋馆里瓶鼻海豚的声音进行对比，发现它的发声模式和规律与馆里的瓶鼻海豚更接近。

不仅如此，这头灰海豚很喜欢与一头名叫“Pele”的雌性瓶鼻海豚相处，与Pele基本寸步不离。它的发声特点也与Pele更接近，甚至还疑似拥有属于自己的哨声，而过去在野生灰海豚群体里并没有类似的哨声重复出现。

此前研究人员已经在超过300头瓶鼻海豚身上发现了这种个体特有哨声（signature whistle），无论是圈养还是野外环境的瓶鼻海豚。这些海豚会通过识别不同个体的特有哨声来识别朋友和家人。| 图源：New Scientist

也就是说，在四年的相处中，这头灰海豚的发声模式已经被瓶鼻海豚，尤其是Pele带偏了。

瓶鼻海豚Pele | 图源：Dolphinaria Italia

这种“口音被带偏”的现象其实是海豚懂得学习、模仿发声的表现。发声学习在海豚，尤其是圈养海豚当中其实不少见，只是要解译海豚的发声模式和内容相对困难。就现有研究结果来看，圈养海豚的发声学习能力很强，不仅是被别的物种带大的幼仔，还是已经长大再和别的物种一起生活的靓仔，都可能受环境的影响自主地学习新的声音。当然了，现有研究还有需要完善和补充的地方。随着研究的推进，未来我们说不定真的可以跟海豚进行交流了呢。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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