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落(虐文)

楔子

晚風庭院落梅初,淡雲來往月疏疏。

禦傢王朝二十五年冬,陌太傅之妻柳氏,為其誕下一對孿生女嬰,隻因天邊紫氣繚繞,為此取名陌紫與陌煙。

有一灰衣道人尋上陌府,鶴發童顏,道骨仙風,他用食指在兩個女嬰額前輕輕一點,感嘆瞭一番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繼揚長而去。

情緣已斷恩已絕,何苦相念不相忘,縱折海棠看又捻,亦是無力惹馀香。

一縷幽魂續命,本不長久,恰如世人所言,紅顏自是多薄命。

可無論天命,亦或是天機,二人註定無法渡此情劫,強行逆天,隻怕是一個為情所縛腸枉斷,一個魂飛魄散情難全。

一、花市初相遇,一眼誤終生。

十六年後。

春草碧色,春水淥波,晨風輕拂朝霞,綠水趟過紅花。

禦傢王朝四十一年春,大街小巷皆傳,陌傢有女初長成,傾城標格天賦予。

人人都以為,陌傢隻有一位千金,孰不知,兩姐妹容顏太過相似,無人分得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就連其母柳氏,亦是常常混淆,難以辨認。

一日,陌府將有貴客到訪,姐妹二人主動請纓,到花市買些新鮮的花卉裝點內室。

是月季春,萬花爛漫,牡丹芍藥,種種上市,賣花者以馬頭竹籃鋪排,歌叫之聲,清奇可聽。

妹妹陌煙無此挑花的耐心,便坐於轎中,待姐姐買花歸來。

陌紫以輕紗遮面,在侍女的陪同下,入瞭花市。

衣裳淡雅,纖腰楚楚,眾人的目光皆被輕紗遮面的女子所吸引,她擇花的目光專註而輕柔,緩步香茵,顰輕笑淺。

賣花擔上,沾著清露的花瓣顯得更加嬌嫩鮮艷,流光暈染,猶如欲放的春色,可透過這些帶著彤霞曉露的花枝,有個錦衣玉帶,眉眼如畫的男子,他衣帶翩翩,身姿卓然,公子有氣度,滿市華光皆相謝。

冥冥中,他們似是被什麼牽引,流水輕車,人影參差,兩兩相望心如一。

喧囂熙攘,街上猛然爆發一陣驚呼與騷動,一輛失控的馬車疾馳而來,陌紫回眸,震驚之餘,想躲開已然太遲。

然而,不幸並未降臨,她隻覺得身子一緊,一股強勁的力道將她拉離馬車的馳道。

輕紗飄落,她抬眸,他低頭,他深邃的眸子裡看不清情緒,唇邊的笑溫柔繾綣:“姑娘受驚瞭,恕我唐突,敢問姑娘芳名?”

陌紫驚愕之餘,羞怯的低眉離開男子的懷抱:“陌傢之女,陌紫。”

她細心的發現,男子腰間掛著一塊刻著“軒”字的玉佩,這般穿著與氣度,唯有當今王爺,禦暮軒。

禦暮軒饒有興致:“可是陌太傅的千金?”

陌紫淡淡一笑,端的是大傢閨秀的風范:“正是。”

唇邊笑意張揚,禦暮軒稱贊:“傳言傾城之姿,今日一見,當真所言非虛。”

二、一句戲言耳,愛恨兩邊生。

馬兒狂奔,差點撞上停在路邊的一輛馬車,有一華衣公子及時躍上馬背,勒住韁繩,將馬兒輕易的馴服。

前方的馬車幽香雅致,一隻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挑起車簾,女子的半邊臉隱在馬車之中,她氣定神閑的望向車外之人,隻見男子坐於馬上,雍容俊雅,一身貴氣,渾然天成。

陌煙一眼認出,此人是太子禦暮寒。

男子極為欣賞女子的鎮定,更為女子的驚鴻一瞥心生興致,他揚聲:“害姑娘受驚,可否告知貴府,吾定登門賠罪。”

陌煙卻下簾子,淡淡道:“公子有禮,賠罪就不必瞭。”

禦暮寒粲然一笑:“姑娘達禮,吾心生仰慕,可否告知芳名?”

轎中有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小女子姓陌,單名一個紫。”

陌煙的眸中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即便她不說,禦暮寒還是查的到她的身份,與其這般,不如自報傢門,順帶將太子也戲耍一番。

隻聽禦暮寒的語氣耐人尋味:“陌小姐,我們定會再次相見,到時候,可別像這番避著吾瞭,告辭。”

姐妹二人各懷心思的回瞭府,不久之後,貴客終於到訪,陌煙好奇,偷偷看瞭一眼,孰料,陌煙匆匆轉身,躲進瞭自己的閨房。

與此同時,陌太傅尋到女兒陌紫,說是太子殿下指名要見她。

陌紫雖有疑惑,但還是淡定從容,不卑不亢的行瞭禮。

禦暮寒眸中帶笑:“陌小姐,看來本太子與你有緣,又見面瞭。”

陌紫方見妹妹神色古怪,心中明白瞭個大概,微笑道:“原來是太子殿下,之前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這妹妹還真不讓人省心,平時頑皮就算瞭,如今連太子也敢戲耍,估摸她是活膩瞭,眼下隻能瞞天過海。

禦暮寒看著如此端莊的陌紫,欣然道:“這般落落大方,倒是把本太子的話聽瞭進去。”

——

第二日,宮中傳來太後手諭,邀陌傢千金陌紫入宮,共赴百花之宴。

無人不知,這百花之宴,是打著宴會的名號為太子選妃,陌紫氣極,妹妹捅的簍子,卻要姐姐來補。

陌煙盤問之下得知,原來姐姐心儀之人乃是王爺禦暮軒,如今這番,她捅的簍子,當真是捅大瞭。

陌煙向來膽大心細,借著姐姐的名字,便無所顧忌的進瞭宮。

宴會上,女眷一一展示才藝,唯獨陌煙遲遲不動,本以為會遭太後厭棄,卻不料劍走偏鋒,太後獨獨註意到瞭她。

陌煙不戰而勝,可明明是為太子選妃,太後卻意味深長的問,太子和王爺,她會選誰。

陌煙眸光大膽,語氣不羈,直視王爺禦暮軒:“民女對王爺一見傾心,再見傾情,若太後能成全,民女不勝感激。”

太後大悅,一樁婚事便定瞭下來。

太子的臉色難看至極,王爺的目光柔情似水。

陌紫得知,大驚失色,想到妹妹也是一番好意,她竟無從斥責,獨自生瞭一整日的悶氣。

三、宮廷深似海,穿腸噬骨情。

出嫁當日,陌紫對妹妹是心懷感激的,最起碼,她對禦暮軒有情。

寶燭煙光吐,瓊筵香氣和,玉堂雲氣靄,繡閣畫燭輝。

新婚過後,王爺和王妃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倒是成瞭民間的美談。

禦暮寒一直牽掛著陌紫,求而不得,激發瞭他強烈的占有欲,一朝宮廷劇變,先皇駕崩,太子登基。

於此同時,新皇以謀逆之罪,將禦暮軒押入大牢,禦暮寒不惜以此等卑鄙手段,奪他人之妻,並且這個他人,還是自己的手足。

陌紫是恨太子的,不,現在已經是皇帝瞭,說是喜歡,會對她好,卻讓她陷入無邊的痛苦中。

陌煙意識到,當初一時玩鬧,給姐姐帶來瞭多大的傷害,她心思縝密,膽大過人,一招偷梁換柱,瞞天過海,救出姐姐和禦暮軒,自己則代替姐姐,留在瞭宮中。

陌紫心裡愧對妹妹,但形勢所逼,她已顧不得那麼多,隻覺得離皇宮越遠越好。

禦暮軒被救,禦暮寒不動聲色,任其離京,隻是找瞭個替死鬼,讓禦暮軒死在瞭世人的眼中。

因為,陌紫還留在他身邊。

然而,陌煙雖有著應有的端莊嫻雅,眸中卻總有著桀驁之色,冷艷之意,她比著陌紫,少瞭一份溫婉,少瞭一份雍容。

禦暮寒將陌紫囚禁在身邊的日子,已經對陌紫有足夠的瞭解,細心的禦暮寒識破瞭陌煙,明明他心裡的感覺告訴他,他更喜歡眼前的女子,然而,他卻對陌紫有種莫名的執著。

得知陌煙是陌紫的孿生妹妹,禦暮寒甚至掐著陌煙的脖子逼問,陌紫到底在何處。

陌煙隻是冷笑,隻字不語,禦暮寒到底是不忍心掐斷陌煙的脖子。

可禦暮寒是誰,禦傢王朝的新一代帝王,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區區一個陌太傅,他還不放在眼裡。

隨便安上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已足夠將陌傢連根拔起,一道聖旨,一頓風波,飛來橫禍,陌傢沒落,人皆盡亡。

陌煙被打入冷宮,受盡折磨。

陌紫怎會不知,禦暮寒所作所為,不過是為瞭引她出來,她無法忽視這一切,這一切的災難皆是因她而起,她背負著陌傢上下十幾口人的性命,以及在冷宮裡遭受折磨的妹妹。

她突然發現,自己太自私瞭,她不能這麼自私,可禦暮軒攔著她,並承諾,一定會把陌煙救出來。

而此時,禦暮寒得知瞭一個有關禦暮軒的秘密,知情的人除瞭禦暮軒本人,還有太後,以及太後身邊的一個老婢女。

十年前,禦暮軒曾在城外救過一個女子,名叫楚辛,禦暮軒將她安置於王府,二人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可是好景不長,一年前,楚辛被大夫診斷為不治之癥,禦暮軒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香消玉殞,甚至還沒來得及昭告世人,他要娶她為妃,此生摯愛,今生唯一。

禦暮軒幾欲瘋魔。

然而,這些都不是關鍵所在,關鍵的是,楚辛和陌紫近乎一模一樣的容顏。

陌紫得知,不敢置信,尤其是從禦暮寒的口中聽到“替身”二字,甚至是禦暮軒的親口承認,陌紫的心,碎成千片萬片,無以復加。

所謂的兩情相悅,執手偕老,不過是個天大的笑話罷瞭。

四、彼岸花開地,忘川水忘情。

春日,鶯穿柳帶,蝶舞花叢,與爛漫的春光相比,陰暗潮濕的冷宮顯得異常的森冷詭異,死寂可怖。

在這萬物復蘇的季節,有些美麗的生命卻在悄無聲息的隕落。

曾經,陌煙是怎樣的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暗想玉容何所似,恰似一枝春雪凍梅花。

可如今,這個風華過人的女子,卻躺在黴菌滋生的床板上奄奄一息。

禦暮寒匆匆趕至,卻已回天乏力,他眸光陰鷙,臉上如覆冰雪,原來,他始終牽掛著這個被他打入冷宮的女子,他牽掛的人,始終是這個被他折磨的女子,然而,直到她垂死之際,他才追悔莫及。

陌煙氣若遊絲,眉宇間的神情依舊冷傲,面對死亡,她依舊從容,禦暮寒來時,她那淡淡的一瞥,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禦暮寒終於忍不住問出瞭心中躊躇已久的疑問,當日,馬車上自稱陌紫的人,可是你?當日,宴會上當眾為自己求親的人,可是你?

陌煙笑,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絕美淒艷的笑容,讓禦暮寒狠狠的嘗到瞭,什麼叫錐心之痛。

寒消降臘,誤碎月,和露落空庭。

暖吹調香,冷芳侵夢,一晌消凝。

禦暮寒抱著陌煙冰冷的身體,心口像被人剜瞭一刀,無法抑制的疼,一個冷硬無情,義無反顧的帝王,第一次落淚,第一次懂得,什麼叫悔不當初。

本以為水流花謝兩無情,不曾想,原來,他那麼愛她。

禦暮寒用最風光的禮儀將陌煙下葬,並賜予名號,他夜夜流連在陌煙死去的冷宮,隔花時見,恍然背面楚腰身。

然而,前塵世事雲煙散,曾經,她那麼鮮活,那麼美麗,玉膚冰骨青衫袖,不落紅塵不染埃。

而他,隻能在別院寂寥人散後,看粉蝶翻飛,聽子規啼月,回首恨依依。

得知妹妹的死訊,陌紫沒有流淚,卻是異常的冷靜,她看煙孤冷,看山昏暝,竟是世事不堪頻著眼。

晚風未落,陌紫進宮見瞭禦暮寒,他們相見之時,很是微妙,都不由自主的想起陌煙。

陌煙和禦暮寒的初見,陌紫明明不在,卻清楚的知道每一個細節,是誰白衣勝雪,是誰低眉斂目,如隔岸的煙火,洞若明燭。

得月池臺空逝水,蔭花樓閣漫斜暉。

在夕陽的餘暉下,陌紫的容顏有些虛幻,她輕聲說,陌煙最喜歡聽她彈琵琶,禦暮寒應允,喚人為她取來琵琶。

弦聲撥動,如拋碎璧,如怨春色。

杏子梢頭香蕾破,淡紅褪白胭脂涴,苦被多情相折挫,多情,總是苦的。

佇聽寒聲,變一庭淒冷,當匕首沒入禦暮寒的胸口,陌紫用充斥著恨意的眸子盯著他,冷艷的揚唇,仿佛是陌煙歸來。

禦暮寒緩緩的抬手,想要觸碰那張日思夜想的臉,全然不理會胸口如同血蓮般綻放的殷紅。

然而,陌紫猛的推開他,蒼白的臉上滑落兩行清淚,她一字一句的啟唇,我恨你,是你,讓我傢破人亡,是你,將陌煙折磨致死,是你,讓我此生,全為虛妄。

那一曲琵琶仿佛還響在耳畔,餘音迷迷,不絕於耳。

當西南月落,相思已然撥斷琵琶索。

禦暮軒趕至,陌紫已經毒發,她想為陌煙復仇,那一刀卻不是致命,終究沒能如願。

陌煙為她做瞭那麼多,陌煙去瞭,她絕不能獨活,何況,禦暮軒傷她這般,生,亦是無可戀。

禦暮軒質問她,為何不信我,斯人已矣不可追,應須惜取眼前人,如今,餘生,所愛之人,隻你一人而已啊。

可是這些悔不當初,深情流露,來的太遲瞭。

若是禦暮軒果斷一點,清醒一點,或許悲劇就不會發生,終究是他錯瞭,雖從未負她,卻是造化弄人。

有一種花,叫彼岸花,有一條河,叫忘川河,花開彼岸本無岸,魂落忘川猶在川,醉裡不知煙波浩,夢中依稀燈火寒。

往事已成空,恍如一夢中,一身影飄渺的女子望著波濤幽淡的忘川河,深邃暗沉,碧落虛無的彼岸花,火紅一片。

她是楚辛,是陌紫,也是陌煙,她不甘於與禦暮軒的那段情,即便不能完整的愛他,即便活不過舞象之年,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回到他身邊。

無論禦暮軒愛的是楚辛,還是陌紫,又或是前世的青梅,都是她啊,前世今生,她隻想與他成婚,成為他的妻。

她執意逆天,隻為再與他相愛相守一次,然而,紅塵本就紛雜,能夠如願以償,已是最好的結局。

後續

禦傢王朝四十三年秋。

禦暮軒一直孤身不娶,秋日的小園香徑,香紅漸稀,秋聲帶葉蕭蕭落,他聽到落葉的聲音,隨流光飛舞著,卻又風霜不欺,如同花開的容色。

秋水無情送逝波,幾多往事幾多磨。

一灰衣道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王府裡的雙鴛池沼畔,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望著溶溶的水波,聲音虛清縹緲,消逝在風中,但禦暮軒聽的真切。

淡月曉風籠薄霧,記得來時,又是去時候,來去本來無憑據,山長水遠認歸路啊……

世人道,帝王喜愛琵琶曲,相思調,夜夜樓臺落落琵琶語,一曲斷腸聲,如怨訴,彈指成千古。

相思是什麼?能讓人如何?相思是種感覺,使世人失去人的重心,隻醉於斯人笑顰,忘瞭人間,遠在天邊,卻追不到,如蒹葭,蒼蒼茫茫,絲絲如結,婉轉鬱鬱不得出口。

何人獨倚明月樓?何人琵琶語凝愁?思如扣,沾衣袖,世人皆雲琵琶惱,誰嘆曲中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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