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嫂把三堆雞毛抱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哭起來。“啊呀天吶,這是我口乃雞呀!我口乃筍殼雞呀!我口乃黑母雞,我口乃蘆花雞呀!……”
“我寡婦失業幾十年哪,你咋個要偷我口乃雞呀!……”“我風裡來雨裡去呀,我的命多苦,多艱難呀,你咋個要偷我口乃雞呀!……”
“你先生是要做大事,賺大錢的呀,你咋個要偷我口乃雞呀!……”
“我口乃女婿死在貴州十八盤,連屍都還沒有收呀,你咋個要偷我口乃雞呀!……”
她哭得很傷心,很悲痛。
上面這段是汪曾祺先生《雞毛》最後一段的節選內容。
無疑,那個道貌岸然的金先生是可惡的。
但我看完最後一段,感覺:文嫂倒是並沒有對“守寡失業幾十年,風裡雨裡幹活,女婿意外死亡”的哀傷,真正難受的是自己眼前養的雞死瞭。
這也是真正不寒而栗的地方,萬般難受的過去,都不及眼前的小利。
中國的語言思維是重點在後面。
理性的觀念中,應該是這樣:
“你這麼能偷我雞吶,我守寡失業幾十年”
“你這麼能偷我雞呢,我命苦風裡雨裡幹活”
“你竟然偷我雞,我女婿都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