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李敬一教授走進萃辰天心系列文章之一”中,我用瞭這樣的標題“虧他講得出來,也隻有他才講得出來!”
朋友跟我開玩笑:你也是“標題黨”!
我覺得冤。因為,在寫完首篇的當時,我確實找不到更合適的“標題”,所以,又重新聽李敬一教授的演講錄音,找靈感。終於聽到瞭李敬一教授的老師,教給他的“葵花寶典”:這首詩為什麼寫得好呢?虧他寫得出來,也隻有他才寫得出來!
有瞭,就是它瞭。
李敬一教授是在“教師節”前一天,走進武漢萃辰天心書院授課的。
在講堂上講著講著,也許是老師對他的影響太深,李敬一教授忽然站瞭起來,便學著自己的老師,把座椅移個方向側擺,眼睛不看臺下的學生,開始“搖頭晃腦”地,背誦起國學經典來......
老師教他的那一幕,就發生在六十年前。
我想:李敬一教授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自己的老師表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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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前,李敬一教授還是武漢大學的一個本科生。
李敬一教授十分自豪地說:那個時候,武漢大學的文學師資力量,絕對是全國第一。最顯著的標志,就是擁有極具廣泛影響的“五老八中”,陣容超一流。
熟悉這段文化史的人清楚,李敬一教授此言不虛。
我們不妨來瞭解一下武漢大學文學院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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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文學院的前身,是1917年武昌高等師范學校設立的國文部。1922年,調整為國文系。1927年,組建武昌中山大學時,改稱中國文學系。
1928年,國立武漢大學成立時,正式命名為文學院,聞一多擔任首任院長。
1953年,國傢院系調整,組建新的中文系。
1997年,改建文學院。
1999年,與歷史文化學院、哲學學院等合並為人文科學學院。
2003年,恢復文學院的建制。
1917年至20年代末,是武大文學院的初創期。
先後在文學院任教的著名學者,有楊樹達、黃侃、鬱達夫、聞一多、沈雁冰、周作人、錢玄同、林語堂、周建人等,他們為文學院的發展奠定瞭堅實的基礎。黃侃教授被譽為晚清“三大國學大師”之一,他與章炳麟創立的“章黃學派”,飲譽海內外。
20世紀30年代至建國前夕,是武大文學院的成長壯大期。
劉博平、劉永濟、劉異、徐天閔、譚介甫、朱東潤、遊國恩、蘇雪林、黃焯、高亨、馮沅君、葉聖陶、朱光潛、席魯思、程千帆等著名學者,曾在文學院任教。漢語言文字學和中國古代文學,成為文學院的優勢學科。
20世紀50年代,為武大文學院的鼎盛期。
文學院形成瞭被譽為“五老八中”的學術中堅力量。由於具有群體優勢,文學院的教學科研達到全國一流水平。
現將“五老”簡介如下:
劉永濟,字弘度,人稱“弘老”,古典文學專傢。
劉賾,字博平,人稱“博老”,文字聲韻專傢。曾從師於國學大師黃侃 ,他的學術水準曾得到國學泰鬥章太炎及黃季剛二先生的贊許。
黃焯,字耀先,人稱“耀老”,詩學專傢。為國學大師黃侃的堂侄,記憶力驚人。
席魯思,人稱“魯老”,經史典籍專傢。
陳登恪, 人稱“登老”,唐宋小說專傢。 陳三立之子, 陳寅恪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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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將“八中”名單分享如下:
程千帆,古典文學、文學史與文藝學專傢,擅長講演。
劉綬松,主教中國新文學史課程,被譽為全國著名的新文學史專傢。
胡國瑞 ,古典文學專傢。
周大璞 ,語言學專傢。
李健章 ,主教古典文學課程,古典文學專傢。
李格非 ,文字學專傢。
繆琨(資料不詳)。 張永安(資料不詳)。
還是把鏡頭扯回到天心書院的課堂上來。
李敬一教授自豪地說:那些可都是大師級的人物啊。尤其是那個黃老先生給我們上課,很有意思,從來沒有教材,總是空著手進教室。有的同學覺得奇怪,我覺得不奇怪。因為,我知道老師來瞭,就是一本書。老師來瞭,就是一座圖書館。書,就裝在他腦子裡面,他還需要帶什麼書呢? 李敬一教授接著說:不帶書不奇怪,奇怪的是,我老師上課,跟學生不面對面。今天呢,我跟同學們,是面對面坐。我的老師給我們上課,可不是面對面的,他是斜著坐,不看學生的。 天心緣緣堂內,在同學們驚詫的目光下,李敬一教授忽然站起身,學著自己的老師,也把座椅轉個面,側面對著臺下,然後,坐瞭上去,把眼睛一閉,搖頭晃腦,滔滔不絕地背誦起來......
我敢說,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被驚詫到瞭。
過瞭一會兒,李敬一教授睜開眼睛,接著說:我的老師坐在那裡,搖頭晃腦就開始背書,一背就是一個小時。那一個小時,我就覺得好難受,心想“老師你總應該講個所以然啊”,一直背誦算什麼?哪知道,老師背瞭一個小時以後,終於累瞭,停瞭下來。
情景又回到當年武大的課堂上。
見老師終於停下來瞭,當時還是學生的李敬一教授,就站起來想提問。 誰知,老師的眼睛還是不睜開,依舊搖頭晃腦,自我陶醉地忽然冒出一句話:好詩好詩,虧他寫得出來! 老師是湖北黃岡蘄春人,一口黃岡腔。 因為是同鄉,李敬一教授還像模像樣地學著說瞭一遍,全場的笑點,立馬被“點燃”。 待大傢平靜下來,李敬一教授接著講故事——
我就站起來說,老先生,老師啊,這首詩好在哪裡呀? 老師回答道:虧他寫得出來!好詩好詩! 李敬一教授接著問:好在哪裡呢? 老先生沒有搭理他,隻是斜著眼睛,嗯瞭一聲。 什麼意思呢? 那分明是說:你,怎麼給我提這麼淺薄的問題呢?
老先生的意思是:詩好就好在,隻有他寫得出來,你寫不出來!
李敬一教授聯想到前面的一句話,終於明白,老先生傳達瞭自己的藝術理念:這麼好的詩,虧他寫得出來;隻有他寫得出來,你寫不出來!
李敬一教授坦言,開始也不以為然,繼續說:老師,你這說的,跟沒說不差不多嗎?
老先生依舊閉著眼,獨自陶醉...... 李敬一教授感嘆道:後來,我自己當老師以後,我就體會到瞭老先生這句話,絕對真理。太正確瞭,太深刻瞭,太科學瞭,太簡單瞭,太形象瞭。 為什麼這樣說呢? 隻有他寫得出來,別人寫不出來。那不就是,告訴我這麼一個真理。
什麼真理呢?
特定的文學作品,是特定的作傢,在特定的社會背景下,以他特定的經歷、特定的情感、特定的才華,凝聚而成。這就叫非斯人,不可能為此詩;這就叫詩如其人,文如其人。
接著,李敬一教授語重心長地說:你們要記住,所有詩詞也好,散文也好,包括大學學的國學,都是詩人作者,用自己生命寫出來的。
臺下的學生,包括我在內,如醍醐灌頂...... 行筆至此,我還是想對李敬一教授說:虧您講得出來,也隻有您才講得出來! 老師就是一本書,就是一座圖書館,對極!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