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龍高手3》——說再見時愛的別離

如果說第一部的主題是馴服你的敵人,第二部的主題是與你的同伴並肩作戰,那麼這部終篇《訓龍高手3》的主題就是目送你的孩子遠去。

在經歷與反派的終極決鬥後,希卡普重新審視與無牙仔之間的關系,首度向無牙仔坦露心意:“這麼久以來,我隻想要自己想要的,卻沒有考慮到什麼是你想要的,現在是你選擇想過的生活的時候瞭……我愛你,我也希望你自由,走吧,人類的世界不值得你留戀。”

少年放手讓龍離開,愛以一種毋需占有的方式升華,為這個講述“如何訓練你的龍”的故事劃上休止符。

作為整個系列的收官之作,在故事上,這一部沒有寫出新意,屬於羅伯特·麥基口中典型的場景奇觀類故事;在技術上,既燃且熱血的配樂和美輪美奐的特效鏡頭與前兩部保持瞭相同水準,卻沒有瞭第一部中初見時的驚艷之感。

不過,這些都不影響它成為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收官之作,因為在扣題上,我從來沒有見到任何一部動畫電影能做到同它一樣優秀。

電影改編自葛蕾熙達·柯維爾同名童書,原名《How to Train Your Dragon》,直譯為《如何訓練你的龍》,引進國內之後,中文雅譯為《馴龍高手》。

這個中文電影名符合翻譯的信、達、雅原則,但嚴格來看,它並不完全符合電影主題。

英文中的“train”做動詞時,有“訓練,培養,教育”的意思,這與中文裡的“馴”並不完全是同一個意思。中文裡,“馴”是左右結構,由“馬”與“川”組合而成,“馬”指脾性倔強的野馬,“川”指歸向大澤的水流,兩字組合成“馴”,引申之意為使野馬歸降人類,現在多做“馴服”、“馴化”之意,含有使動物順從的意思,這與“train”的英文含意存在一定區別,與整個系列的故事所闡述的主題也不是完全吻合的。

三部曲一直在傳達一個簡單卻又重要的核心理念,即動物不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敵,而是可以和諧共處的朋友。而這種共生關系,並不是通過馴服可以實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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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中,在維京人對龍的長期恐懼狀態下,希卡普擊中受傷的夜煞龍無牙仔,斷其右翼,使其失去飛翔的能力。在無聲的對峙與不斷的相持中,一人一龍逐漸放下心防,重新認識彼此。最終希卡普以失去左腿為代價,換來全體維京人對龍的接納。

在第一部中,故事強調的是人對自然的敬畏與接納。

在對待龍的態度上,少年希卡普與年邁的父親形成鮮明對比,希卡普期望與龍共處,哪怕這是一群具有極強殺傷力的生物。在第一次為無牙仔制作尾翼時,希卡普並不打算要求對方為自己做些什麼,隻是在感到隻是在感到虧欠的同時,還懷著幾絲愧疚與不安。在這裡,他的動機是單純的,並不以教化、馴服無牙仔為第一目的。

再看父親,作為一族之長,他擔負著守衛整個維京族人安全的責任,為此,他主張將龍關進籠中,並以屠殺一條龍作為維京少年成長的象征。

這樣強硬的態度,在無牙仔縱身躍向深淵,救出奄奄一息的希卡普後發生瞭變化。父親所代表的維京人意識到龍並不可怕,倘若舍棄成見,反而能為人與龍之間尋求新的相處之道。

在第二部中,希卡普繼任酋長,無牙仔也成為新一代龍族之王,一人一龍的最高統治者同時得到成長,在對待彼此的關系上,他們將對方視作戰友、視作夥伴,並肩作戰,共同捍衛人類與龍族的和平。

龍族之王是不需要馴服的,也是無法馴服的。希卡普的母親曾以為自己馴服瞭老龍王,最終證明這是失敗的。希卡普用自己的經驗證明,在一切不可控制的未知因素面前,唯一能穩定人與龍之間關系的,是雙方對彼此的信任與真心相待。

他不需要使用沉重的韁繩束縛無牙仔,也不需要借助致命的毒液控制無牙仔,那是品質低劣的獵龍人才會選用的方式,not the best way of training(不是最高明的訓練方式)。

愛是教育體系中最高明的訓練方式,也是世間一切關系中最堅固的情感聯系。長期並肩作戰過程中建立起來的生死與共感,足以使希卡普信任無牙仔,因為那是他的戰友、他的夥伴、他的摯交。

《訓龍高手3》中,在故事的開場,希卡普執著地相信隱秘之境的存在,他誓言找到這個世外桃源,並期望人類與龍族能隱居其中,不受獵龍人騷擾,哪怕將以拋下維京人建立起來的博克島為最終代價,都在所不惜。

意外目睹無牙仔在隱秘之境中的如魚得水後,希卡普的信仰與理念發生動搖。他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即長期以來,在這段人與龍的共處中,自己一直過度依賴無牙仔的力量,以至於在對方離開後,自己深感一無所用。這是對無牙仔作為龍的天性的束縛,也是對自己作為維京人身上所應當具備的勇於探索、直面未知品質的束縛。

面對阿絲翠德的疑問,希卡普做好心理準備,打算在冷靜地留下一句“我們走吧”之後,落寞離開。如果不是被意外察覺形跡,他必然一走瞭之,自此不再打擾無牙仔的生活。那一刻,他已下定決心,不向無牙仔求助,獨自面對獵龍人的追殺。

這並不是現實中一個馴服者的應有視角。因為在現實中,如果少年已經馴服一隻龍,那麼他會如同馴服一切豢養寵物一般,要求這隻龍為自己付出所有,以盡可能獲得物質與精神上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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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龍高手3》的結尾,無牙仔率領龍族離開小島,人與龍在天幕下揮淚告別。自此,龍不再出現在海岸線的邊緣,它們回到起源地,復得寧靜與自由。維京人也在希卡普的領導下,於極北之地建立新的傢園。年長的希卡普有瞭自己的孩子,將少年時與龍相處的故事講給子女聽,兩個從沒見過龍的孩子好奇地詢問世間是否真有龍的存在,在父親堅定的目光註視下,無牙仔在船頭降落,以最初相遇的方式與希卡普重逢。

這樣的結局很傷感,卻也很高明,畢竟互道珍重已經足夠,既已還彼此自由,又何需糾纏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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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希卡普對待無牙仔的態度都是“train”(訓練,培養,教育),並不是“tame”(馴服)。第一部中,他訓練失去右翼的無牙仔重新飛翔;第二部中,他培養無牙仔成為真正的龍族之王;第三部中,他教育無牙仔學會告別與成全。

電影所想做的其實也就是在為觀眾抹去“馴”這一概念,嗝嗝並不是馴服沒牙仔的主人,沒牙仔也並不是嗝嗝的坐騎寵物,他們是平等相處的朋友。在這部電影中最為牽動人心的不是那正義必勝的結局,也不是那美輪美奐的龍族秘境,而就是作為朋友的嗝嗝與沒牙仔間的終有一別。

生活中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會遇到相逢與離別,初見《馴龍高手》時,這是個關乎夥伴的故事,而在結束時,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的是什麼才是成長的本質,成長不單是成為獨當一面的守護者,也不在於你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真正的成長就在於你有一天能去正視分離,面對不斷失去的人生,懂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懂得學會一個人負重前行。

當我們把《馴龍高手》系列銜接為一個整體,其實不難發現這是一部告訴你如何去成長的電影,珍惜你身邊愛你的人,珍視每一個愛與被愛的瞬間,在最後懂得愛從來都不隻是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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