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上海灘流傳著這樣一段奇話，據說國母宋慶齡身邊有一位身輕如燕、俠肝義膽、隨身帶著飛鏢、擁有蓋世武功的女俠，她像燕子一樣保護著夫人。一旦夫人有難，她會第一時間出現在夫人身邊。

後來，美國女記者史沫萊特也寫過這位奇人，但在她的筆下她卻成瞭一位日本的相撲武士。

人人都開始猜測這位"俠女"到底是何方神聖，唯有真正熟悉宋慶齡的人才知道，她其實就是宋慶齡身邊負責日常生活起居的保姆。

她名叫李燕娥，不會武功，操著一口帶著廣東腔調的上海話，隻不過長得五大三粗，橫眉豎眼，一身正氣。她比宋慶齡小19歲，但宋慶齡還是會親切地叫她"李姐"。

圖｜宋慶齡和保姆李燕娥

李燕娥的工作，是負責宋慶齡日常起居的保姆。至於別人如何說她，她絲毫不在乎，甚至會刻意在敵人面前表現得強悍無比，在外國人面前顯示出自己不好惹。隻要有利於夫人的安全，她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可以奉獻，什麼可以放棄。

李燕娥是16歲來到宋慶齡身邊的。

那是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後不久，宋慶齡面對汪精衛的趨炎附勢和蔣介石的兇殘殺戮，毫不猶豫地在《國民論壇》報上發表瞭《為抗議違反孫中山的革命原則和政策的聲明》，對蔣介石的背叛以回擊。

蔣介石惱羞成怒，決定派遣特務去暗殺宋慶齡。宋傢人竭力阻止，蔣介石才決定更改方案，派人嚴密監視宋慶齡，絕不允許她出境。

7月，宋慶齡不得不離開武漢回到上海，莫利愛路的公寓外依舊可以見到三三兩兩、形跡可疑的陌生人。

李燕娥就是在宋慶齡極為緊張的這段時間來到瞭她的身邊。

李燕娥是孫中山先生的同鄉香山人，宋慶齡一聽介紹人這麼說，就對她產生瞭親切感。

得知少女李燕娥已過一段不幸的婚姻，在婆傢飽受歧視和虐待。宋慶齡更是對她流露出同情："你今年隻有16歲啊，是多麼不幸，多麼可憐啊！"

宋慶齡其實從6年前就開始物色貼身保姆瞭，她的身邊隨時可能出現危險，她需要一名忠誠而勇敢的女性來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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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孫中山和宋慶齡夫婦

李燕娥那時候年輕懵懂，在宋慶齡面前連大聲說話都不好意思，誰能想到多年後，她竟被民間刻畫成隱世俠女。

1933年春，李燕娥的上海話說的依舊不是很好。為瞭宋慶齡的飲食安全，她從來都是親自上菜場挑選新鮮食材。

菜販子欺生，見李燕娥年輕，又是個外地人，故意占便宜不說，還會在言語上羞辱李燕娥。幸而李燕娥認識瞭一名熱心的姑娘，她和李燕娥一樣也是在有錢人傢做保姆，年紀相仿，常常為李燕娥打抱不平，如果在買菜的時候見到對方都會開心地打招呼。

這名小保姆主傢也在莫利愛路，有時候李燕娥要跑郵局，或者做一些宋慶齡交代的小任務。她不認得路的時候，就會詢問這位小保姆，小保姆再忙都會停下手上的事情幫助她。

單純的李燕娥哪裡知道，這並非幸運遇見的友情，而是軍統戴笠派人安插在她身邊的女特務。

這名女特務急於立功，還未真正獲得李燕娥的全部信任，就幾次三番試探李燕娥，詢問是否能將她帶進宋慶齡傢中看一看。

李燕娥溫和善良，但絕對不幼稚，她立刻就警覺起來，每次女特務提起，她就找理由拒絕瞭。

一日，宋慶齡正好撞見瞭女特務和李燕娥在一起，宋慶齡剛剛走近，那女特務就十分警覺地逃走瞭。宋慶齡若有所思，詢問李燕娥來龍去脈之後，對她笑著說："她幾次請求你帶她來傢裡，為什麼我今天站在她面前，她卻急著走瞭，反而不能上來見我呢？"

宋慶齡沒有批評李燕娥，李燕娥後來也發現女特務突然之間消失瞭，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李燕娥對宋慶齡更加欽佩，也更加註意身邊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隻是沒有想到，軍統為瞭能接近宋慶齡，竟然會對一個小小的保姆動用"美人計"。

一日，李燕娥在買菜途中被一輛冒冒失失的出租車撞瞭，人沒有什麼事兒，但菜籃子被壓扁瞭。

圖｜宋慶齡

那位出租車司機長得英俊，連忙下車將李燕娥扶瞭起來。面對一臉憤怒的李燕娥，司機顯得溫文爾雅，馬上承諾會賠償李燕娥，還將李燕娥送到瞭宋傢門口。

這次偶遇後，李燕娥一連好幾天心神不寧，買菜的時候會在那條路上逗留張望。幾天後，當她以為以後可能再也遇不到瞭，那位出租車司機又突然出現瞭，幾次閑聊後，李燕娥就對他小夥子放松警惕，陷入熱戀之中。

一切都是軍統設計好的，他們研究過李燕娥的過去，知道她曾經有過一段灰暗的婚姻，就用一個小白臉來引她入局。

宋慶齡剛剛知曉李燕娥戀愛之後還非常高興，她雖然舍不得李燕娥，但也希望她能和合適的人組建美滿的傢庭。出於對傢人的負責，宋慶齡讓李燕娥把男朋友帶到傢中來看看，她也托人打聽一下此人的底細。

李燕娥高高興興將男友帶到宋傢，宋慶齡和顏悅色地詢問瞭幾個問題，而那位特務看起來十分緊張，前言不搭後語，身份信息也是漏洞百出。

李燕娥將他送走之後，宋慶齡開門見山對李燕娥說："李媽，這也是一個特務。"面對錯愕的李燕娥，宋慶齡將疑點和證據一一說給她聽。

向來不曾對李燕娥說過重話的宋慶齡說道："李媽，我說出來也許會讓你傷心，這個小夥子確實長得漂亮，和你相比，你就明顯地與他不相配。這麼一個大上海，美女很多，他為什麼誰也看不上，偏偏看上瞭你？難道這真的是你們之間的緣分嗎？"

李燕娥眼睛裡面包著淚，一方面因為被人欺騙瞭感情，另一方面也為自己差點引狼入室而後怕。

那日之後，這個男特務再也沒有出現過，宋慶齡派人打聽，很快得出瞭結論，他果然是國民黨派來的特務。

李燕娥傷心地哭瞭好幾天，從此以後，除瞭宋慶齡，她對誰都會留著提防之心，將宋慶齡的安全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軍統兩次企圖通過李燕娥打入宋傢內部都失敗瞭，他們想要用更加激進的手段控制宋慶齡。而宋慶齡的寓所在法租界，軍統也無可奈何，就想到用恐嚇的手段，將他們逼出法租界。

剛開始是電話騷擾，這些電話不分白天黑夜地打進來，等到李燕娥拿起電話之後，裡面又沒有聲響。

圖｜宋慶齡上海故居客廳

後來，這些特務們幹脆用語言恐嚇李燕娥，告訴她如果再發現有共產黨進入他們的寓所，就會直接開槍。

這些讓人毛骨悚然的電話絲毫沒有嚇到李燕娥，自然也不會讓宋慶齡動搖半分。

直到一天，李燕娥晚上回到傢門口，在門口看到十幾個人披著黑色的長衫，披散著頭發，一條假舌頭吊在下面，活像一群鬼魅。

李燕娥嚇得尖叫起來，跑回瞭傢中。宋慶齡見她受到這樣的驚嚇趕緊溫聲詢問，李燕娥結結巴巴說她"見瞭鬼"。宋慶齡一聽便知又是軍統特務搞的鬼。

宋慶齡走到窗前，還能看到那幾個人在不遠處遊蕩。她舉起手，佯裝拿著槍瞄準的姿勢，那幾個人馬上就消失瞭。

李燕娥見到這些才知自己又著瞭敵人的道，從害怕到氣憤得直跺腳。

圖｜李燕娥

但宋慶齡反而笑瞭，這些人已經開始用這種裝神弄鬼的法子，說明真的是黔驢技窮。

沒過幾天，一封信送到瞭公寓門口。李燕娥見信封鼓著，怕裡面有什麼東西，不敢讓宋慶齡拆，而是當著夫人的面撕下來。

裡面有兩顆子彈和一張字條："識相的，趕緊滾出租界，要不，當心你的腦袋。"

宋慶齡見李燕娥的神情開始緊張，對她說："別怕，這種見不得天日的可恥行徑，正證明他們心虛得很。

軍統將所有威脅的手段都用上瞭，甚至從外面朝院子裡丟糞便。宋慶齡不僅沒有搬傢的打算，平時會客和外出一點都沒有減少，依舊在救援被蔣介石迫害的革命者們。

1932年，宋慶齡和蔡元培等人組成瞭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為拯救被國民黨關押的愛國人士四處奔走。為瞭營救陳賡，宋慶齡親自去找蔣介石，一見面就是一頓訓斥，說他忘恩負義，竟然忘瞭陳賡曾經救過他一命。

宋慶齡一次次的針鋒相對，讓蔣介石失瞭顏面，他不敢對宋慶齡發火，就把脾氣全部撒到戴笠身上，並且默認瞭戴笠的刺殺計劃。隻是蔣介石還要顧及夫人宋美齡對姐姐的感情，他告訴戴笠："不能叫她明著死。"

戴笠於是下令沈醉以"車禍"的方式加害宋慶齡，最好讓她受重傷，失去瞭活動能力，或者成植物人，但不能危及她的生命。

他們對上海宋宅附近進行瞭研究，規劃好瞭開車的路線，甚至好幾次開車偷偷跟在宋慶齡身後，隻是蔣介石一直沒有下最後決定，他們也僅僅隻是在演練的階段。

蔣介石無法想象宋慶齡被傷害和暗殺之後，他將面對怎樣的社會輿論壓力，單單是宋美齡這關他就過不去瞭。

那段時期，他每周都會要求戴笠將監視宋慶齡的報告匯總給他，每次看完都是又氣又恨，打算先暗殺和宋慶齡走動最為頻繁的楊杏佛，已達到威懾目的。

圖｜1932年12月，魯迅與宋慶齡、楊杏佛等人在上海合影

為瞭同志們的安全，宋慶齡把會議地點改在瞭自己傢中，通常半夜開始，凌晨結束，所有的招待工作都是李燕娥親自動手，軍統根本無從下手。

那天，楊杏佛在會議結束時高興地說："夫人棋高一著，朝著蔣光頭上狠狠敲瞭一棒，我看要趕緊發明一種膏藥，給老蔣貼上。"

楊杏佛說完，眾骨幹們哈哈大笑，李燕娥也捂著嘴直樂。臨行之時，楊杏佛和平時一樣和李燕娥握手，感謝她的辛苦忙碌。

隻是沒想到這是李燕娥最後一次見到楊先生。

1933年，楊杏佛帶著14歲的長子小佛駕車遊玩，卻被特務盯上，在半途直接對楊杏佛開槍。

楊杏佛擋在小佛面前，保住瞭愛子的生命，他身中數槍，不幸犧牲。

在李燕娥心中，宋慶齡溫婉而堅毅，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但聽到楊杏佛被暗殺的那一刻，她的手在空中揮瞭兩下，好似要抓住什麼東西，最終失去瞭知覺，重重摔在瞭地上。

李燕娥照顧瞭宋慶齡一天一夜，宋慶齡剛剛醒來就掙紮著走到打字機前，寫下《為楊銓被害而發表的聲明》，憤懣地指責反動派的無恥殘忍行徑，再次表達瞭繼續革命的決心。

楊杏佛的葬禮，身體虛弱的宋慶齡全程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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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暴雨天，宋慶齡不願打傘，李燕娥也不打傘。她攙扶著夫人，和她一起站在大雨之中，也陪伴她面對這個風雨飄搖的中國。

3年後，魯迅去世，李燕娥同樣站在宋慶齡的身邊。她親眼目睹，那些帶著真槍實彈的國民黨軍警，面容可憎地驅趕著悼念的人群，但在見到宋慶齡的那一刻，這些魑魅魍魎都露出瞭畏懼的神色，紛紛退到道路兩旁。

這兩場莊嚴肅穆的葬禮，讓李燕娥真正認識到，保護夫人，不僅僅為自己報恩，更是保護瞭這個國傢最強的聲音之一，保護瞭正義和革命的旗幟，保護瞭愛國群眾心目中的希望。

她不再是那個懵懂的、隨意由人欺騙的少女瞭，當敵人攔住宋慶齡的去路，她立刻擋在夫人之前，面對他們的槍口，斥責他們的無禮和狂妄；當路上突然竄出偽裝成乞丐的特務之時，她立刻能看出破綻，提前做好準備，在危險之時以身搏鬥……

她隻是一名大嗓門的農村婦女，一位看起來五大三粗的保姆，為何會被傳為無所不能的俠客？隻因她眼中的勇敢和無懼是真實的，她的舍身保護幾乎已經成為瞭本能，在危難之時爆發出的力量令人驚嘆。

這些都被宋慶齡看在眼裡，她已經將李燕娥當成自己的親妹妹。

1945年夏，中共領袖毛澤東來到瞭宋慶齡所住的松籟閣之中。

毛澤東和宋慶齡相談甚歡，在周恩來的介紹之下，毛澤東也認識瞭李燕娥。這個傳聞中森嚴冷酷的中共首領，在李燕娥面前十分親和，他甚至握瞭握李燕娥的手，笑著稱贊她："好一個士為知己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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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親往執紼的宋慶齡右邊是魯迅夫人及幼子

李燕娥不懂毛澤東說的是什麼意思，隻是對著這位領袖笑著。

在抗戰期間，宋慶齡曾經想撮合李燕娥和她的警衛員金標在一起，沒想到一日日軍突然轟炸，金標為護宋慶齡被炸死，臨終時再三囑咐李燕娥一定要保護好宋慶齡。

滿心以為終於找到真愛的李燕娥肝腸寸斷，從此再也沒有動過嫁人的心思。

而隨著年紀的增長，李燕娥的身體也大不如前，時不時哮喘復發，沒有傢人在身邊照顧。李燕娥便有瞭領養一個養女的想法。

宋慶齡身邊有一名叫做譚明德的通訊員，解放後，譚明德因病離世，留下瞭一個叫做譚園的女兒無人照顧。經過宋慶齡同意後，李燕娥領養瞭這個小女孩，為她改名為李園。

隻可惜李園好吃懶做，李燕娥生病瞭從不主動照顧，就連為老母親倒個洗腳水都極不情願。宋慶齡見她如此拖拉敷衍，對她極其失望。

李燕娥將她養大，對她有感情，舍不得多加責備。後來李燕娥患瞭癌癥，李園依舊是我行我素，宋慶齡在李燕娥逝世不久就讓李園搬出瞭上海的寓所。

李燕娥這一生歷經苦難，愛情易散，婚姻難全，無兒無女，就連養女也沒有真心實意對待她。

她這一生唯一長久的依靠和溫暖，隻有宋慶齡。

圖｜宋慶齡晚年

解放後，李燕娥成為宋慶齡身邊最為信任之人，她住在宋慶齡臥室隔壁的房間裡，其他的工作人員，包括警衛人員全部住在西邊那棟輔樓之中。

傢中所有的食物和用品，采購人員采購回來之後，都要交給李燕娥親自檢驗；每天傢中的衛生、安全，也是李燕娥親自檢查，鏡框、門廊都不能留下灰塵。她雖然心寬體胖，但幹起活來十分利索，每天爬上爬下，為瞭擦幹凈地板，都要跪在地上。

傢中的物品，李燕娥細心保存，天晴之時翻箱倒櫃翻曬孫中山先生遺物或者宋慶齡的裘皮大衣，拿回房間用電扇降溫，再用樟腦丸防蛀。

如今宋慶齡故居之中的文物能夠保存得這樣完整，也是得益於李燕娥數十年如一日的細心保護。

每天，李燕娥是傢中起得最早的，睡得最晚的。

即便戰爭年代已經過去，主仆二人依舊謹慎小心。宋慶齡的房間，無論白天夜晚，窗簾都是緊緊拉上的。李燕娥每天睡前都要檢查一遍傢中的門窗是否關好，傢中溫度如何，電燈、煤氣和自來水的開關是否已經關好。

李燕娥掌握著傢中所有的鑰匙，保管得非常嚴格，每次關門之後，她都會推一推，保證門已經關牢瞭，才會完全放心。宋慶齡所有的貴重物品都在一隻文件箱之中，李燕娥一定要將它放在觸手可及的床邊，日夜看管。

每次有包裹寄過來，李燕娥都會立刻送上樓，先請宋慶齡過目，再拿到自己的房間陽臺上去拆封。確認包裹裡面沒有一件危險物品，再拿給宋慶齡。因為當時國外曾發生過多次包裹突然爆炸的事故，李燕娥為瞭宋慶齡的安全，也為瞭包裹的保密，她主動擔當瞭這一任務。

在上海的寓所之中，無論宋慶齡走到哪裡，李燕娥都緊緊跟著。

圖｜宋慶齡與身邊工作人員合影

因為對宋慶齡的忠誠，李燕娥曾多次遭遇危險，從前面對特務和敵人，她能夠在宋慶齡的提醒之下迅速脫身，而在1961年，她被傢中廚子何元光砍傷，差點丟瞭性命。

何元光負責食物的采購，李燕娥發現每次采辦的食材都對不上賬。

何元光從抗戰之前就跟著宋慶齡，又是李燕娥的同鄉，李燕娥和他談過多次，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但何元光一直不改，還沖著李燕娥發起瞭脾氣。

李燕娥無奈，隻能當眾揭穿瞭何元光克扣食物的卑劣做法。何元光對李燕娥充滿仇恨，竟然找機會拿著廚刀對著李燕娥猛砍下去，其中一刀就在李燕娥的頭頂。

幸而搶救及時，李燕娥的性命保住瞭，頭頂上的傷被縫瞭十幾針。

當時宋慶齡正在北京開會，傢中的秘書見李燕娥已經脫離瞭生命危險，就對夫人隱瞞瞭這件事。

宋慶齡在北京有每周和李燕娥寫一封信的習慣，一個月沒有收到來信，她心中非常不安，甚至晚上做瞭噩夢，看見李燕娥渾身都是血。

她第二天聯系上海的秘書，得知李燕娥真的受傷之後，當天就乘坐飛機回傢。

聽聞夫人為她回來瞭，李燕娥要求趕緊出院，在傢中等候著。宋慶齡一見到頭上包著紗佈的李燕娥就流下淚來，激動地說："為瞭我，你受苦瞭。"

宋慶齡在給楊孟東的信件之中提到瞭這件事。她說，從此以後，她再也不喊李燕娥"李媽"瞭，而是叫她"李姐"。她讓李燕娥從原來的崗位上退下來，作為自己的管傢。但傢中很多事情，李燕娥還是習慣瞭親力親為，一直到生命的最後，都在操勞著。

宋慶齡是李燕娥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而李燕娥又何嘗不是宋慶齡最珍重的姐妹。

圖｜宋慶齡北京故居

她們出身不同，以主仆相稱，但相比於人間種種親情關系，她們的相伴更為長久，信任歷久彌堅。

53年轉瞬即逝，宋慶齡沒有想到，比自己小十幾歲的李燕娥，會先她一步離開。

1979年，李燕娥被查出瞭子宮頸癌，宋慶齡出錢為她尋找最好的醫生，將她接到北京治療。

宋慶齡已經86歲瞭，體力明顯不行瞭，還先後摔過8次，走路要有兩個保姆左右攙扶著。在各種事務的間隙，她一直牽掛著李燕娥，每天都要看到李燕娥病情的書面匯報。

按照宋慶齡的意思，所有的醫護人員和同事都對李燕娥隱瞞瞭病情。

6月，李燕娥的病情在專傢醫師的治療之下有所好轉，那一陣子宋慶齡的心情大好，在給好友的信件之中都提到瞭這個好消息，對照顧李燕娥的醫生和工作人員也寫信感謝。

圖｜宋慶齡上海故居臥室內景

李燕娥住進瞭宋慶齡在北京的寓所之中休養，在那裡，她終於放下瞭幾十年的重擔，和宋慶齡散步、欣賞花草盆景，也和宋慶齡拍瞭很多照片留念，坐在輪椅之中談笑風生。

能這樣一直陪伴著夫人走到生命的盡頭，對李燕娥來說是餘生的奢求瞭。不過，她還是提出能早點回到上海的寓所，因為傢中很多工作還沒有交代清楚。

身邊的同事對李燕娥的格外關心，讓細心的她也看出瞭端倪。她對北京傢中的年輕管傢安茂成說："小安，你們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安茂成忍住心中的酸楚，回答道："您為首長奮鬥瞭一生，很瞭不起。"

李燕娥笑瞭："但是首長更瞭不起，我沒有什麼可以敬佩的。"

1979年農歷十月初十，宋慶齡為李燕娥慶祝68歲生日，李燕娥感覺到非常幸福，和同事們開心地大笑著。

這年冬天，李燕娥的身體實在不適宜寒冷幹燥的北京，也放不下上海的事務，就和宋慶齡提出回上海。

1980年春，李燕娥在檢查身體之時發現癌細胞已經擴散，隻能靠藥物來減少痛苦，已經無力回天。

李燕娥不知自己病得已經很重瞭，她一再要求趕緊出院，想要多陪一陪宋慶齡。

圖｜李燕娥和宋慶齡合影

她的養女不願照顧，宋慶齡專門請瞭兩個人日夜服侍她，千方百計從國外進口藥物。

然而李燕娥的生命已經走向盡頭，藥物逐漸失效，她常常痛得大喊，宋慶齡每次聽到都心碎無比，卻無能為力，

1981年1月底，李燕娥連說話都困難瞭。宋慶齡決定把李燕娥送到北京醫院再試一試。在送上救護車的那一刻，李燕娥用盡全身力氣抱住瞭宋慶齡，對她說："夫人，我去瞭，我最放心不下的隻有您呀！"

這是李燕娥給宋慶齡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李燕娥病逝後，宋慶齡提出要求，一定要將李燕娥的骨灰盒葬在上海萬國公墓，就在給自己將來的墳墓旁邊。

她顫抖著手給留在上海的秘書周和康寫瞭信，信中告訴瞭他這個噩耗。這封信字跡繚亂，有很多錯字和漏字，可見宋慶齡是在極其悲痛的情況下寫下的。

1981年3月，李燕娥的墓建成瞭，墓碑上刻著"一九八一年二月，李燕娥女士之墓，宋慶齡立"。

圖｜宋慶齡和李燕娥的合葬墓

很多人覺得李燕娥這位保姆，能夠最終葬在國母的身邊，是她的幸運，是宋慶齡成就瞭她，讓默默無聞的她在歷史上留下姓名；而在宋慶齡心中，李燕娥才成就瞭她的親情。

孫中山先生走後，她和親姐妹選擇瞭不同的道路，從此再難相見。因為戰爭年代的迫害，她時刻緊閉心門，不允許任何人走進自己的房間，不希望任何人翻看她的物品，大多數信件在看完之後，她會立刻燒掉……

如果沒有樸質而忠誠的李燕娥，宋慶齡這53年將會是何等孤獨，何等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