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作为东方妖妖梦发行20周年(虚岁)的纪念,但是惨遭现实生活橄榄准备了一大堆材料却来不及处理吸收,最后也只是顺着情绪记下一些过于散漫的文字(尤其是后半部分),时间也过了一天。
另一方面说,能够勉励书写就是一种胜利。希望将来有时间可以详细修改。
东方妖妖梦的故事犹如西行寺幽幽子女士的镣铐。我们一眼望去事情似乎是这样的:一位不更事的少女出于纯粹的好奇、在机缘巧合之下把手伸向了禁锢着她的身世枷锁,殊不知这锁链的机关是由一个精巧的悖论铸成的:当它解开的那一刹那就是自己的存在消亡的时刻。名为悲剧的厚重铁门生生落下将一个人的记忆切成两半:历史的与当代的,生与死的,完整的与残缺的。当官方文档以确凿无疑的口吻宣告著“幽幽子看见西行妖开花的那一刻,绝不会到来”的时候,它似乎是对幽灵小姐下了终审判决:亡灵是永远是残缺不全的存在。作为得道圆寂的场所和仪式器具而存在的西行妖近在咫尺,但是无法被触及。故事也随着樱花落下,片尾的童谣响起而宣告完全的终结。
东方同人作品浩如烟海,然而纵观各类围绕西行寺幽幽子展开的叙事性创作,我始终感受到一种隐性的束缚存在。也许恰恰应了那句“越是得不到就越是被渴望”,名为东方妖妖梦的戏剧被拿出来反复咂摸、延伸、重演,西行寺幽幽子被一分为二的两份记忆之中,那位囚禁在历史牢笼内的西行之女成为舞台的焦点。人是一篇故事,故事必须是要完整的,所以被蒙蔽的少女必须要对自己被强制剥夺的记忆心存眷恋,要意识到直到夺回这份生的权利之前的所谓自我不过是短暂的幻象,在冥界的种种行迹——尤其是舍弃了生者的立场,乐于引诱死亡一事——必然是一种留待于被治疗的疯狂的举动。而静谧祥和、恒常不变的幽冥境界,是一个良好的安置所与疗养院,在疗程的无限远处矗立著一个西西弗斯式的无望目标,也就是找回记忆,回归生者的世界。
颇有些讽刺的是,一位幽灵此时扮演的角色并不像是一位逝者,反而像是从死亡之中侥幸复活却失去记忆的的人。生-死的时间轴颠倒了过来,意义的危机不在于终点不可避免的消散而在于构成起源的那团聚合物的晦暗不明。东方系列借用宗教框架,以将生与死的世界平等并置。死亡被填充了意义,并且亡者的世界也被解构,从而化为了被现代社会流放的人所组成的幻想世界的一部分:生者与死者可以是等价的,同聚一堂召开赏樱会的。但死去的记忆却仍然不可轻易的复生,真实的记忆与历史与存在意义紧密挂钩,需要不断地被保卫来防止群山之中的记者们肆意记载扭曲,西行寺幽幽子这种意义上与宫古芳香无异,是一个面临着被肆意操弄的危机的玩偶。
遗憾并且幸运的是这个故事在妖妖梦被宣判落幕了,而美好的日子与此同时开始了。在从永夜抄开始,一直到绯想天才缓缓收尾的这个过于漫长的后日谈中,老女鬼悠哉游哉地跳出冥界和各类大活人激情互动,享受此世的美食旅程和谜语挑战,却没有任何意愿保卫她脆弱又苦大仇深的过去,没有任何回应面向一种补全自我的欲望。
西行寺幽幽子压根不关心这种欲望。说起来圣德太子在给妖梦进行灵魂诊断的时候就曾经说幽灵在十欲之中缺少两种:对生的执著和对死的向往,但是在这里仙人的立场与生者截然不同:这些缺失的欲望并不意味着残缺,反而意味着在精神修行上的先人一步。对于欲望的排除正好是一种洁净的标志。但西行寺幽幽子也不关心这种六根清净修道飞升之路。
西行寺幽幽子最关心当下的西行寺幽幽子。妖妖梦的故事和仙人的故事都把幽灵当作一个过渡性的状态,于是从各自的立场为西行寺女士书写他们的剧本,言说他们的价值。但对于西行寺女士来说当代的世界就是永远的世界。死人是残缺不全的,但是另一方面欠损的珠玉只要滚动起来就会回归原本的珠玉。于是自我的确认就并不需要从历史或者未来索求价值,而是要不断保卫、不断与日常战斗的。萃梦想就很忠实地反映了这种想法:解决无穷无尽宴会轮回的方式,就是通过由自己在不断重复地日常之中制造细微地异常,以此反抗被人为生产出来的“开宴会的常识”,并确认自己在持之以恒地反抗一事。
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战斗来说,这是相当游刃有余并且过度游刃有余的态度。所谓解决异变居然还不忘记拿着一壶茶四处找人猜谜解谜,甚至对着异变元凶也要过这个流程,这实在是过于恶质的玩笑,如此昆特牌行为等同于在宣告“我对于你的故事毫不关心”。数年后绯想天里提前找到黑幕恶斗一场然后撂下一句“你可以继续准备异变了”然后趁著异变在家玩雪,可见行为方式变本加厉。所有的脱线行径,所有的谜语,都散发出嘲弄性的拒斥信号:你寄吧谁?我很喜欢这种自我中心的戏谑,尤其是西女士打谜的时候因此远远没有她那位倒霉的好朋友八女士那么小心翼翼苦大仇深。
回过头来说。这样的西行寺幽幽子女士真的需要一场悲剧来填充欠损珠玉吗?我从心底里相信她不需要死者复生的仪式,不需要建立叙事来联系起那些被舍弃的历史,更不需要搜罗美好的故事以将自己入殓盖棺。对于拒绝依赖他人为自己言说价值的女鬼来说一个最好的置顶公告就是那句笑盈盈的“你寄吧谁”。西女士永存。Long Live Saigyo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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