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李海霞,你可能完全不會把她和那些說話做事通常都慢條斯理的“老中醫”們聯系起來:她語速飛快,走路更是帶風,連吃飯都是“速戰速決”。
李海霞自言,小時候她曾經吃飯很慢,成為心內科醫生以後,吃飯就越來越快,“因為心血管疾病發生的太又快又急,搶救的時候稍一耽誤,患者可能命就沒瞭。”李海霞解釋道,“尤其在CCU上班的時候,經常剛剛坐下,飯還沒吃上一口,就聽到呼救,等跑去搶救完病人,回來後飯已經涼瞭,尤其是在冬天,一點胃口都沒有瞭。所以現在,能有時間吃飯的時候我都會趕快抓緊先吃兩口。”
其實,無論在性格還是一些觀念上,李海霞都和很多人刻板印象中的“中醫”有很大不同,某種程度上,她算是一名“非典型”中醫。
李海霞走上醫學的道路顯得有些“被動”。高中時她學的是理科,但1990年代,理工科的女生畢業後沒有什麼好的職業方向,在老師和醫生這不兩個還算不錯的選擇中,選擇針灸系,是因為報志願的時候鄰居來串門,跟她說:“女孩子,學針灸,一根銀針走天下,挺好的。”當時腦補瞭一下這個畫面,感覺很美很瀟灑,就報考瞭針灸系。然而進入大學後,李海霞就後悔瞭:相比中醫這個大系,針灸系太小瞭。並且,李海霞發現,在學校外面的培訓班,往往宣稱培訓三個月就能學會針灸,她感覺用五年的大學生涯學針灸有些浪費時間。
大學畢業,根據哪裡來哪裡去的分配原則,李海霞回到青島。當時她傢鄉的青島市中醫院工資隻能拿到全工資的60%,中醫很不景氣,李海霞選擇來到一個西醫院——青島市第二人民醫院的康復科,那時候肢體康復剛剛興起來,還沒有臟器康復的說法,病人主要來源於骨科和針灸科,她的工作就是穿梭於骨科和神經內科病房,為偏癱患者和骨科病人紮針灸。一些正輸液的患者看到她年輕,常常會誤將她當成小護士叫她過來為其拔輸液針。由於這是一傢西醫院,整個康復科就她一位中醫,李海霞強烈的感覺到被醫院邊緣化,中醫不被重視,沒有啥存在感,加上彼時,醫院剛剛開始由國傢撥款正式改為自負盈虧經營,這增加瞭李海霞的危機感,讓她感覺如果沒有真水平隨時有可能會“下崗”。
李海霞決定繼續深造:首先,“放棄”針灸,因為依據當時她自己的水平,感覺很多病光靠針灸治不好;另外,離開青島——要知道,上大學前,李海霞覺得美麗的青島就是自己度過一生的地方,大學畢業也是優先考慮選擇本地。“青島雖然很美,但當時在這裡,感覺周圍人對於學術和精神的追求,遠不如在濟南讀書的時候強烈,所以我覺得這個環境已經不適合我。並且周圍人對中醫也不認可,沒有被認同感,不被需要,精神上還是很孤獨的。”李海霞說。
2000年,李海霞開始攻讀碩士研究生,2003年碩士畢業後又考取瞭中國中醫科學院博士,碩士的方向是中醫內科,博士選擇中西醫結合心血管專業。2006年博士畢業後,李海霞進入廣安門醫院工作,一幹就是15年。
然而最初幾年,疾病的治療以西醫為主導,中醫作為輔助,除瞭在病房搶救病人、值班的摸爬滾打,在出門診給病人開湯藥的時候李海霞還是對自己產生瞭懷疑:她發現自己給患者開的湯藥,療效並不穩定,有的人有效,有的人效果卻並不好,李海霞覺得不能這樣下去瞭,應該去探索新的路徑,看看中醫是不是真的能治療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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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醫看來,心臟為“陽中之陽”,心臟有病,陽氣應該會受到損傷,依照這個理論,李海霞曾自己摸索開過一些扶陽的方藥,療效也有所提升,後來她發現,這些藥方都和中醫的扶陽學派一脈相承。2017年恰逢有機會在中國中醫藥信息學會成立一個扶陽分會,這促成李海霞決定去民間尋找該領域的高人。成立之初,隻是感覺扶陽可以治療心血管疾病,並不知道扶陽的脈絡傳承,也不懂得扶陽的博大精深,後來才發現真是歪打正著,隻能歸於緣分的指引。
圖為:中華中醫藥學會副秘書長孫永章
經人推薦,她首先找到瞭扶陽學派的權威人士中華中醫藥學會的副秘書長孫永章,後者推薦她去扶陽基地廣州南沙基地系統地學習,“你會脫胎換骨的。”孫永章當時對李海霞說。
抱著“有那麼神奇嗎”的懷疑態度,利用假期時間,李海霞“斥巨資”3萬元在南沙接受瞭扶陽學派的培訓。結果確如孫老師所說,李海霞受益匪淺,“扶陽的方法將我原來藥方的療效從百分之五十提高到瞭百分之七八十。”李海霞說,“扶陽理論是從根本治療患者的疾病,將患者的療效提升起來。”
此外,她還認識瞭很多厲害的同門,“民間其實臥虎藏龍。”之後又系統學習瞭舌診、脈法,以及各派針灸和各派確有專長的治療,很多方法治療疾病簡單快捷,療效卓著,但是經過比較,李海霞還是覺得扶陽派才是能從根本上治療疾病,真正能讓人延年益壽、長生久視的法門。
如今,已是資深扶陽派的李海霞,用扶陽理論治好瞭不少患者,其中很多人都是多年的老毛病瞭。比如曾經一位老年患者心動過緩,別的醫院的辦法隻能裝起搏器,患者找到瞭李海霞,吃瞭其開的七副藥後,李海霞再見到她時已是一兩年後,這次來跟她說:一年前因為心動過緩,西醫院要求給她裝起搏器,於是他們來到我們醫院,吃完七副藥以後,心率再也不慢瞭,就沒有再來看過,這次來是給老伴看低血壓,希望也能調好。說起來李海霞才知道病人服藥後療效卓著,要不是病人反饋,還以為吃完一次效果不好不來瞭呢,諸如此類的案例還有很多,也因為如此,李海霞的患者很多都成瞭她的“鐵粉”、“忠粉”,且依從性很高:怎麼吃飯,怎麼睡覺,怎麼養生,李海霞都會幹預,而她的患者基本上也都很聽話。
當然,李海霞對於扶陽的運用並不是一味地照搬,而是根據自己的經驗加以融會貫通。用扶陽的理論來指導疾病的治療,用靈活的方法來治療疾病,不對扶陽的方子死搬硬套,活學活用,基於扶陽理論,用湯藥、艾灸、刮痧、貼敷、針刺、拔罐等各種外治法,湯藥也不拘泥於扶陽的固定方子。她會結合每個患者的脈象、舌診及癥狀,精準地對癥治療,李海霞推崇中醫外治法,如果讓病人感覺不到痛苦就把疾病治好,是最高層次的醫療。
事實上,除瞭來自民間的扶陽,李海霞對於通常和中醫處於“對立”位置的西醫也呈開放態度。“西醫對於人類文明的推動是有很大作用的,也有著中醫不可替代的療效,特別是在救急方面。”李海霞毫不諱言西醫的優勢,“所以二者應該互相取長補短、合作共贏。”
不過作為一名中醫,李海霞認為,疾病要想得到根本性地治療,還是主要靠中醫。對此,她還有著切身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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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霞年輕的時候,由於壓力大,曾經得過甲狀腺結節,有個結節非常大,自己都能摸到。當時她嚇壞瞭,害怕是腫瘤。所幸,經過檢查,結節邊緣光滑,是良性的。李海霞開始堅持淋巴疏通,做頸椎按摩,後來復查,腫塊變得越來越小瞭。
“這其實就是中醫的經絡疏通,完全不用吃藥、打針。”據李海霞介紹,中醫外治現在也是廣安門醫院心內科重點開展的學科,其陸續增加瞭泡腳、推拿、刮痧、貼敷、艾灸,以及耳穴壓豆等等項目,非常受患者歡迎。
李海霞自言,在別人眼裡,她從來都不屬於愛學習、愛看書的人,年輕的時候還比較貪玩。但她又覺得,其實玩和醫學也是相通的。比起勤奮和刻苦,天賦對中醫來說可能更為重要。
在李海霞看來,看病有點像如今頗為流行的密室逃脫遊戲,需要醫生從患者眾多癥狀裡憑借蛛絲馬跡找到最根本的原因,比如心衰患者出現心率加速,很可能是人體的一種自我保護,這時就不能人為地給其降心率,降心率反而會讓患者病情加重。“需要找到疾病原因,從根本上治療才能真正治療疾病。如今,李海霞一周有4次門診、兩次查房,一個月還要在CCU作為一線值三次夜班,很少能有周末和假期。這也讓她沒有太多時間陪伴傢人,“我女兒沒有媽媽。”她無奈地自嘲道。不過,這倒鍛煉瞭女兒的自主能力,並給瞭她寬松的成長環境。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是有使命的,尤其是40歲以後,我更有瞭很強的緊迫感。”所以她主動去學習,扶陽是治療疾病的抓手,通過它,可以迅速掌握中醫的復雜體系。
其實即使年輕時候“貪玩”,李海霞也帶有很強的方向性。比如爬山是為瞭鍛煉身體,學騎馬、學滑雪,除瞭鍛煉身體,放松在心血管科工作的壓力,每次鍛煉都要進一步掌握技術,每次運動都能進步一點的喜悅,讓她很有成就感。“我不會瞎玩,浪費時間的事我不會做,我是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
李海霞天生喜歡新鮮的事物,看問題能一眼看到問題的本質,同時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李海霞認為,她之所以能很好地醫治患者,除瞭其湯藥的療效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她的“話聊”,很多病人來看病帶有焦慮,舒緩患者的焦慮、恐懼等負面情緒,打開他們的心結,給他們精神上的支持。
比如李海霞的一位患者,來看病時已經瘦成一把骨頭瞭,對很多食物都過敏,最後甚至包括米飯和小麥。李海霞除瞭給他開瞭扶陽的湯藥外,還特別註重和他溝通。
事實上,這位患者是其身在北歐的女兒托李海霞醫治的,當時北歐新冠疫情嚴重,李海霞在一個北歐華人群裡做防控咨詢,患者女兒也在群裡,非常認可李海霞的醫術。但她父親是一個在外人看來有些奇怪,甚至相當頑固的人,李海霞接觸後卻發現,其實老人很善良,隻是不喜歡麻煩別人,每次治療還很怕耽誤李海霞的時間。“我很理解他,我和他在精神層面也做瞭溝通。”而因為感受到瞭被人理解和認可,再加上湯藥的作用,如今老人一頓飯已經能吃10多個餃子瞭。“中醫講什麼都離不開“心”。凡事關“心”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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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經歷瞭頗多坎坷,生活也多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李海霞越來越發現,這個世界很公平,付出和收獲是完全相等的。“我覺得我的人生沒有什麼遺憾,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希望在她的有生之年,能全力發展基於扶陽理論的康復醫學,從治未病到治已病,利用扶陽醫學的道理和方法,弘揚中醫,幫助和治療更多需要的人。
李海霞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心內科副主任,主任醫師,博士研究生導師。知名心臟康復專傢,擅長心血管疾病的中西醫結合康復治療。中醫扶陽派傳承代表專傢,臨床上重視陽氣,強調扶陽。擅長應用薑桂附,重視未病先防,以及內科疑難雜癥的治療。現任中國研究型醫院學會心臟康復專業委員會主委,中國中醫藥信息學會扶陽學派研究分會會長,中國中醫藥信息學會常委,中華中醫藥學會心血管病分會委員;中國中醫藥研究促進會中西醫結合心血管病預防與康復專業委員會常委兼青年專業委員會主委。兼任俄羅斯葉卡捷琳堡UGMK歐洲醫院東方醫學中心高級專傢。曾先後在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貞醫院研修心血管專業、美國梅奧醫學中心研修心臟康復專業。參加北京中醫管理局第二屆仲景國醫研修班,獲得仲景國醫優秀傳人稱號。參加哈佛大學醫學院附屬麻省總醫院、倫敦帝國理工學院共同舉辦的臨床科研班。先後主持國傢自然基金課題五項、國社科基金冷門絕學專項一項,參與973、國自然等課題七項。國傢自然基金評審專傢,參與編著著作13部,主編四部,副主編三部,發表論文74篇,SCI檢索18篇。榮獲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2018年第三屆中青年科技標兵稱號,中國中醫藥信息學會2018年度和2019年度優秀工作者稱號,中國研究型醫院學會2020年度優秀主委稱號。並多次榮獲中國中醫藥研究促進會心血管病預防與康復專業委員會個人突出貢獻獎,2020年獲得中國中醫藥研究促進會科學技術進步獎二等獎(排名第一)。《中醫心血管科醫師處方手冊》主編、《扶陽經方在心血管疾病中的應用》主編、《陽氣決定生老病死》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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