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設計史太濃做過一期山本耀司的分享,裡面談到一位與他有著柏拉圖式戀情的女人,她有著全世界不夠5%的人能駕馭的波波頭,她就是名字響徹全球時尚界的川久保玲。
她跟山本經常被放在一起討論,他倆就像中國太極裡的兩儀,所謂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每個人都喜歡嘛,史太濃就是其中之一,但其實兩人中間還有一個強力“電燈泡”,那就是三宅一生,因為通常來講這三人經常被放在一起討論,他們被譽為巴黎時尚界中的“日本三架馬車”。
這期我們先來聊一聊川久保玲。
“不學”有術
川久保玲成名前的事跡鮮為人知,多數是零散片段,而她自己也極少談及過去。
1942年她出生在日本東京,父親是慶應大學的教授,非常巧,這就是山本耀司去學法律的那所日本著名私立大學,她是三個孩子當中的大姐姐,母親是名擁有獨立思想的女性,體現在戰後不久在傳統的日本她竟然敢於主動提出離婚,原因是川久的父親不讓她外出工作,母親的這種強悍個性很大程度影響瞭後來獨立的川久。
1964年,22歲的川久大學畢業後不顧傢人反對搬進瞭原宿地區公共公寓,兩年後她入職一所紡織品公司廣告部,主要負責拍攝平面廣告的造型,這個工作持續兩年後她就離職成為接案造型師,大傢可以理解為形象設計師。
但是她慢慢發現工作中經常找不到符合自己要求的衣服,從而產生瞭自己設計的念頭,這個情況跟咱們中國著名作傢錢鐘書先生一樣,據其太太楊絳(jiang)回憶,當年錢鐘書寫下著名的《圍城》一書就是因為找不到喜歡的現代小說看,於是決定自己動手寫,一寫就寫出瞭大獲好評的《圍城》。
1969年時候,川久在東京租下一個辦公室,與兩名助理創立服裝品牌“COMME des GARCONS”,品牌的意思是“像男生一樣”。而此前川久一直都沒有服裝設計專業科班的學習經歷,也沒有裁縫技術的學習經歷,但服裝品牌就這樣創立下來瞭,並且在1975年開瞭第一間門市。
所以川久完全是一個非科班從業員,我們之前幾期談過的勒柯佈西耶也是自學建築成才的,有時候史太濃認為這些大咖所以能給予大眾或者專業圈子驚喜,往往正因為非科班,這些情況在很多領域都可以看到。
日本時光
川久保玲在日本的發展並不順利,1981年之前都可以視作其在沉淀與成長,而根據現有資料,世人也不太知道這些光陰裡她經歷瞭什麼,川久跟香港著名歌手王菲有一點特別像,就是面對媒體與外界非常沉默惜字如金,比方你希望在互聯網找到她的近照都非常困難。
1995年時候,英國著名時尚雜志《茫然與困惑》(Dazed & Confused)曾經采訪她,特約編輯為英國著名設計師保羅•史密斯(Paul Smith),這場采訪可謂隔著屏幕都感覺到尷尬,對談中史密斯的殷勤與川久的冷漠形成強烈對比,如果從社交角度來看,很多人都並不是刻意冷落他人的,川久就是其中一個,所以後來史密斯曾表示,如果有可能,這一次采訪是他最想銷毀的。
日本歲月裡,有個人卻能完全走近川久,他就是在設計上跟早期川久同樣喜歡大量采用黑色的山本耀司,從資料判斷兩人應該識於微時,因為從川久的性格來看,隻有從小認識的人更能給與她安全感,才更有可能聊心裡話成為密友。
而山本耀司跟川久保玲到底有沒有戀愛過是當今時尚界的一個迷,因為隻要當事人不承認,大傢在一旁口若懸河渲染得天花亂墜也是沒有意義的,江湖上流傳最多的版本是兩人談過一場柏拉圖式戀愛,真是不負責任啊。
1970年代的山本耀司也已經註冊瞭自己的服裝品牌,但發展的道路同樣坎坷,因為那時候時裝的潮流以女性化及華麗風格為主線,他的設計明顯格格不入,所以早期嘗試在很多雜志刊登自己的設計都遭受拒絕,讓他備受打擊,甚至開始酗酒賭博,這個期間他跟同樣失意的川久交流瞭很多服裝上的設計才得以抒發自我。
川久初期的設計就體現出模糊女性特征的風格,試圖打破社會規范與約束,反對西方女裝為取悅男性而存在的雍容華貴,她認為服裝可以是一種女性自尊體現與自我的表達。
除瞭深愛黑色,川久也在日本傳統服飾中充分吸取養分,這一點幾乎體現在全部進軍海外的日本設計師身上。
當山本的事業首先有所起色後,他遊說川久一起攜手進攻巴黎,他倆希望學習前輩森英惠及高田賢三,用“出口轉內銷”的方式,先在海外火瞭才能回到日本立足。
關於這兩位前輩的故事推薦大傢可以詳見《巴黎時尚界的日本浪潮》這本書,書裡也詳述瞭為何日本設計師要進攻巴黎的前因後果,此書筆者已看過,豆瓣評分也是比較高的。
“乞丐裝”轟炸巴黎
1981年4月,川久與山本正式出發巴黎,秀場設在高級的洲際酒店,如果不是山本耀司苦苦相勸,川久其實並不願意斥“巨資”來到這裡,畢竟那時候的他們其實都囊中羞澀,感覺此程絕對存在賭博成分,她內心對這場秀的期望值很低。
此行她帶瞭5名助手,大傢都以蹩腳的英文與法文謙卑的招呼著場內非常不容易邀請過來的各路時尚媒體及服裝公司,希望能給大傢一個良好的第一印象。
當川久的服裝秀正式開始,場上立馬炸開瞭鍋,這個所謂的好印象立馬被掃清,一眾發如枯草的幹瘦模特穿著破破爛爛的黑衣魚貫而出,讓在場的媒體及時裝巨頭猝(cu)不及防,因為在場的各位先入為主去假設川久,認為也許是將時裝與日本傳統服飾做創新結合,而沒想到好像是跟大傢開玩笑似的全身洞洞的“乞丐裝”,讓人目瞪口呆。
《國際先驅論壇報》的著名時裝記者蘇西(Suzy Menkes)在談論川久這場處女秀的時候說:“服裝都是遭毀的,一些套頭衫混身大洞,我們私下裡稱它為‘瑞士奶酪’(瑞士奶酪很多洞洞),但在那時候,這場秀真是太讓人感到震撼瞭。”
川久的“乞丐裝”加上山本的“粗糙裝”讓這場發佈會在輿論中慢慢發酵,開始在巴黎時尚界為人津津樂道,有報刊則提出猛烈批評,認為這兩人純粹胡鬧與搗亂,報道的標題多采用“污衣幫”、“野人”等詞匯來諷刺,所謂有爭議才有新聞價值,川久跟山本很快就在這一場聲浪中走紅巴黎。
1982年,川久借勢正式推出“Holes”系列服裝,中文意思就是”破洞系列“。
而且這些“破爛”售價不菲,高達2500法郎一件,川久自己幽默的稱它們為“新版蕾絲”,這一系列服裝奠定瞭她反時尚與反華麗的基本節奏。她從那時候就開始強調:“時尚設計並非關於暴露或是強調女性身軀,其目的應該是要人能夠做自己。
1983年川久的品牌在巴黎與紐約都相繼開店瞭,而且推出乞丐裝2.0版本,“補丁系列”(Patchworks and X)。這個系列展現出的是一種衣冠不整甚至陰陽錯位,如果大傢瞭解“老樹盤根”是什麼場景就能明白這個系列的精粹。
川久早期作品中留下的視覺資料其實不多,但她這些作品在如今國內一些大城市的古董店裡售價都在5位數以上,如果大傢有機會去看到記得拍下一點照片哦。
川久進駐巴黎後,開始不斷挑戰西方時尚界與媒體的想象力底線,每一次新系列的發佈會都成為大傢一種期待,這種期待有點獵奇心態,像小孩等著大人將藏在背後的手伸出來,然後再打開手掌。
我們下面來簡述一下川久成名至今具有代表性的系列作品。
代表系列與設計理念
1991年時候,距離他們處女秀10年的時刻,她跟山本再次合體聯合發佈瞭一個男裝系列,這場發佈會放在瞭日本,經過10年他們已經不再是當初默默無名的小輩瞭,90年代初可謂是她跟山本最紅的時候,兩人以一種大師歸來的姿態回到傢鄉,實現瞭他們最初的想法。
發佈會主題為“戰爭”(War),當時正值海灣戰爭期間,所以系列有著濃厚的反戰氣息,因為在6月1日舉辦,所以這個系列又名“61The Men“,當時他們請來瞭日本的音樂傢及演員聯合打造,被評論傢稱為山本耀司與川久保玲男裝的巔峰之作。
第二年她推出瞭“莉莉絲”(Lilith)秋冬系列,莉莉絲是美索不達米亞神話裡的人物,是住在荒野而拐掠小孩的魔女。這次發佈會川久就更將黑色發揮到極致,舞臺跟天幕都是一片漆黑,她用沒有袖子的夾克或者毛衣縫制出方便女性起身迎戰的服裝,表達一種對抗剝奪自由發對強權的主題。
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1997年的春夏系列,這個系列被稱為“鐘樓怪人”,史太濃覺得更像“生化異形人”。系列名稱叫“身體與衣服,衣服與身體”(Body Meets Dress, Dress Meets Body),成為時裝史裡經常被引用的作品,很多時候大傢稱呼為“腫塊”系列。
這個系列川久將服裝的形態徹底改變,她在服裝的臀部、胸部、頸部等地方塞進不對稱的填充物,看起來就像人體的腫囊,對比10多年前的乞丐裝,顯然這次更加嚇人,好比做足心理準備去被嚇還是嚇到瞭。
川久本人闡述這個系列時是這樣說的:“更進一步尋找新觀念時候,我意識到服裝可以成為身體,而身體也可以成為服裝,這是‘新衣’的解決方案,我開始著手設計‘身體’。我不認為這些衣服可以成為日常服裝,但Comme des Garcons對時裝界而言就是應該永遠新鮮。服裝所能引起的刺激事件比以穿著為終極目的要重要得多。”
所以川久這次不將服裝視為人外在的附屬品,兩者融為一體,如果大傢看過古龍小說,知道西門吹雪那個“人劍合一”的境界就能聽懂川久在說什麼。
她的理念闡述瞭後來一直貫穿川久創作生涯“讓設計不斷歸零”的原則,她經常告訴團隊要忘記過去的設計經驗,因為那是一種負累。
這些系列發佈的第二年被美國現代舞大師摩斯·肯寧漢(Merce Cunningham)用在瞭自己“情形”( SENARIO)這個舞蹈中做舞臺服裝,觀眾的眼睛離不開舞者身上的衣服,也離不開舞者,無論跳躍、舞動和平衡腫塊都是他們身體的一部份,賦予瞭每個舞者獨一無二的特征,這次合作讓川久也立馬在藝術界獲得聲譽,進一步擴大瞭自己的影響力。
接下來就是川久大名鼎鼎的“小心心”副牌“Play”瞭。
這個Comme des Garçons旗下的街頭品牌誕生於2002年,獲得瞭空前的成功,這可謂是川久商業策略中的“神仙下凡,降維打擊”,她那些年輕的追隨者似乎通過Play一下子獲得“接觸神明的機會”,這個不復雜的logo加上最簡單的款式,卻讓Play成為很賺錢的副線,但據聞這些錢很多都捐給瞭慈善機構。
Play這個系列基本就是經典四件套,襯衫,開衫,短袖,POLO衫,沒有瞭。
所以根據觀察,川久保玲在國內其實是人比作品更紅,大傢都隻停留在知道這個女人很厲害,但對其作品其實不甚瞭解,一直以為“小心心”就是川久。
讓人爭議的設計方式
接下來我們來談一個關於川久備受爭議的話題,作為闖蕩時尚界50年,從初級職員到如今穩坐時裝界“泰鬥”,並且徒子徒孫都已成名的川久保玲,卻是沒有畫過一張設計圖,沒錯,連一張都沒有。
一位跟隨川久多年的助理曾經揭秘瞭她的設計流程:她通常隻是提供給我們一個抽象的概念或主題,比方‘終極簡約’。
然後團隊的圖案設計師們就匆忙地設計出一堆可以實現這個抽象概念的圖案,並將之懸掛起來,供她選擇。她要麼眾裡挑一,要麼提出修改意見。
她可能確實沒有受過專業服裝設計訓練,也不像我們那樣瞭解服裝的結構。但這種工作方式一點沒有讓我們感到不快,這是她獨有的創作方式。”
這種耐人尋味的設計方式其實給瞭設計師們很多啟發,這個問題就回到史太濃之前會反復提及的“決定高度的設計不在手法上”,而是觀念與審美,視野與角度。
她跟其它大師的區別隻在於她讓別人將想法實現出來,而其他人喜歡自己去實現,假設這樣想是不是就比較能釋懷,比方跟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正好是密友山本耀司,山本的剪裁技術非常一流而且很喜歡自己動手。
坦白說,不動手這種情況也存在於其它大師身上,但通常是階段問題,比方很多大師是到瞭大師位置後會通過指揮的方式來完成設計,或者是完成跨界設計,比方我比較擅長平面,但是我希望設計一棟房子,這並不是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因為我知道怎樣的房子是好的,隻是我需要一位或若幹位懂結構,能做效果圖與施工圖的設計師們幫助,我們上一期聊的威廉莫裡斯不就正是這樣完成瞭著名的“紅屋”嗎。
所以這也是川久的迷人之處,這種獨特方式反而讓她身邊聚合瞭一堆名校畢業的天才設計助理,而她本人對身邊的設計師經常提供無償幫助與扶持,一眾親手扶持的學生中成就最大的就是擅長使用高科技材料的渡邊淳彌,她甚至還隔代幫忙渡邊的學生栗原大開創自己的品牌。
忽然腦海就想到劉德華那句:學到就要教人,賺到就要幫人。
川久品牌中的優秀平面設計
呼應上一個話題的則是川久保玲品牌中優秀的平面設計,進一步說明瞭她在觀念與審美視野上的強大,Comme des Garçons每一張品牌海報都可謂是平面設計中的經典,我以前就曾經聽過一些前輩說如果做海報沒靈感就看看川久品牌的海報。
其實她多數海報是站在品牌營銷角度出發的,在她獨到的要求下,海報達到瞭視覺上抓人眼球,手法先鋒及高度結合主題的效果,如果實在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受,可以就使用“酷”這個字。
川久80-90年代時候的海報多數跟日本設計師井上嗣(si)也合作,這些時期的平面尤為經典。
有一些則是跟世界各地知名攝影師合作:
川久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的右半腦喜歡傳統和歷史,左半腦卻想將這些規則打破。“這種觀念在其品牌的平面設計中亦復如此,很難見到她重復視覺傳達的套路。
眾多海報中,史太濃印象最為深刻的是1988年她采用當時已過世的美籍匈牙利裔攝影大師 安德烈•柯特茲(André Kértesz) 作品制作的一張有兩個牙套女生的海報,說不出哪裡好,而且本身這兩個女生也不算漂亮,但就是覺得充滿感染力,有時候這種可能就是好設計的標準,起碼我由此記住瞭Comme des Garçons。
除此之外,川久也曾經低調瞭設計過一些傢具作品,是跟朋友托希亞基(Toshiaki Oshiba)合作的成果,而方式同樣是川久口述概念,然後朋友按她的形容進行設計與制作,這樣的設計操作真是讓人羨慕不已。
設計一所公司
與山本耀司經歷瞭破產對比(關於此故事詳見史太濃公眾號過往文章),川久保玲在品牌經營上卻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她曾經公開表示:“我造衣,同時也是生意人,我自己設計瞭這些衣服,並不認為它們賣不出去,我不是說要讓大眾接受它,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目標客戶就是那麼一群……否則便不能稱之為Comme des Garcons。”
所以諸多時候服飾隻是川久保玲實現自由的一個載體,1997年的一次訪談中,主持人曾經問過川久設計的目的是什麼,她的回應就是:“為瞭自由存在”,這種自由就包括經濟物質的自由與靈魂思想的自由,她幾乎完美平衡瞭兩者的關系與存在。
因此川久以服裝為中心,將整個Comme des Garcons的世界打造得“錢途無量“,川久集團全球的營業額比山本耀司和三宅一生兩間公司的總和還多很多。
但其實川久本人在集團裡隻負責女裝主線COMME des GARCONS和男裝主線Homme的設計,剩下的10多條副線,比方Paly多數是由非核心的設計團隊,她的徒子徒孫等人來經營,所以如果購買川久的副線產品很多時候是買不到川久真正要表達的風格的,大傢在消費隻是牌子,但由此卻充分說明品牌的重要性。
所以有些媒體形容川久並不是在設計服飾,而是設計瞭一間公司,一間非常成功的時尚公司,如果要問奧妙是什麼,史太濃認為無非三點,熱愛、努力與天賦,缺一不可,如果可以的話加一點運氣則效果更佳瞭。
今天我們聊到這裡,謝謝各位,下期再會!
完整圖文版本請掃碼加入知識星球“設計史太濃”:
前往理由 (Reason to go):1. 死亡谷國傢公園是除阿拉斯加外最大的國傢公園,幾近深不可測。公園占地面積 330萬英畝/134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