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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苏里斯克（Уссурийск），现俄罗斯滨海边疆区仅次于海参崴的第二大城市，中国旧名为“双城子”，其前身是渤海国和金朝的区域中心，甚至有可能是东夏国都城开元的所在地。

自1866年Никольское定居点建立算起，到现在（2022）这座城市已有156年历史，而如果追溯到渤海国和金朝，这座城市已经有900多年历史，甚至超过了莫斯科875年的建城史。

乌苏里斯克，来源维基百科

对于渤海国率宾府和金代恤品路的建治以及治所的具体位置，我没有深入研究，以下内容来自王禹浪、王俊铮的《绥芬河流域的古代历史文化及其民族与城址》（https://www.cnki.com.cn/Article/CJFDTotal-HEBS201902001.htm）

绥芬河流域在历史时期分别为渤海国和辽代率宾府、金代恤品路、元代开元路所统辖，目前亦有一些关于上述历代行政建置的研究，主要是对其地望的历史地理考据。曹廷杰最先提出今俄罗斯乌苏里斯克（双城子）为率宾府治所故址。（见《东三省舆地图说》“率宾国即绥芬河双城子地方考” https://zhuanlan.zhihu.com/p/557430256）其后学者多从其说。《中国历史大辞典（历史地理卷）》收录的“率宾府”词条记载：“渤海国置。以境内率宾水（今绥芬河）得名。治今俄罗斯乌苏里斯克（双城子）。辖境相当今绥芬河流域及其附近地区。金为恤品路。蒲鲜万奴建东夏国时仍称率宾路。东夏国亡，废。”

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渤海国图，率宾府标在了乌苏里斯克以南绥芬古城的位置

《〈中国历史地图集〉释文汇编·东北卷》考证率宾府在双城子，华州与府治同在双城子; 益州在海参崴附近的渤海古城; 建州在东宁大城子。张泰湘经实地调查，于20世纪80年代最先提出东宁大城子为渤海率宾府故址。关于率宾府下辖的华州、益州、建州地理位置，张泰湘认为华州与率宾府同在东宁大城子，益州在舒藩河口古城，建州在克拉斯基诺亚尔山城。孙进己认为双城子是辽代率宾府和金代恤品路所在地，渤海率宾府及其下辖华州均在东宁大城子，益州在东宁县土城子，建州在双城子。

金代恤品路

有关率宾府及其所辖各州的地望尚在争论之中，依据金代恤品路的地望，笔者亦主张俄罗斯双城子应为渤海率宾府故址。俄罗斯学者沙弗库诺夫则最早提出克拉斯基诺古城应是渤海东京龙原府下辖的盐州城故址，得到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认可。冯恩学在《俄国东西伯利亚与远东考古》一书中通过对金代完颜忠神道碑及其家族墓地的考据，认为金代恤品路应在乌苏里斯克的双城子。

元代开元

东夏国与元代的开元城亦是学界争议的热点问题之一，据景爱考证：“元太宗窝阔台五年灭东夏后，初曾沿用东夏的开元路，但是，两年后旋即废止。中统元年重置开元路。”东夏国的开元城与元代的开元城是否为一地，学术界存在着争议。张博泉的《开元城史地考略》一文即认为二者不是一城。张泰湘认为元初开元城位于今俄罗斯境内的克罗斯诺亚尔山城。李健才认为开元城位于绥芬河下游双城子南的大山城（注：这不就是克罗斯诺亚尔山城嘛，另外大部分俄罗斯学者都确定克罗斯诺亚尔山城即开元，我看到的俄国研究基本都把这个当做客观事实进行了论述）。朴真奭认为东宁大城子古城为东夏国开元城故址。谭其骧认为元代开元城位于东宁县东5里的大古城，即大城子古城。

东宁大城子

由此可知，国内学界多倾向于将东宁大城子古城认定为开元城故址。但关于该问题目前尚未有定论，还有待于新的考古发现和新的研究。由此可知，国内外学术界至今尚未有系统研究和论述绥芬河流域历史文化的研究成果。

绥芬河在唐代称“率宾水”，金代称“苏滨水”“恤品水”，明代称“速频江”“恤品河”，至清代始称“绥芬河”。“率宾”“苏滨”“恤品”“速频”等称谓实际上均是“绥芬”的同音异写，为女真语和满语“锥子”之意。绥芬河在俄罗斯境内称拉兹多利纳亚河。

上文几座古城的坐标：

克罗斯诺亚尔山城（双城子绥芬古城）：43°44'50"N, 131°56'22"E（后文还会提到）

东宁大城子：44°02'44"N, 131°09'54"E

东宁土城子：44°18'32"N, 130°48'04"E

乌苏里斯克三座古城

乌苏里斯克三城图

乌苏里斯克早在石器时代就已经有人类活动，附近的Ilyushkina和Strelkova山上发现了公元前40-1万年的旧石器时代定居点。市区未发现新石器时代和青铜时代的聚落，但在城市周边发现了不少。另外还发现了几十个铁器时代定居点。

现今乌苏里斯克的土地上已发现了五十多处考古遗址，其中包括三座古城和大量墓葬。三座古城均建立于渤海国或金代，绥芬河北岸的两座古城就是我们俗称的“双城子”，也是现在乌苏里斯克的市区所在地。

富尔丹城

东城为富尔丹城，又叫南乌苏里斯克古城（Южно-Уссурийское городище），可能是金代恤品路所在地。该城规模较大，呈不规则的四边形，面积约67.6公顷。周围有高约6米的土城墙，城墙分为上下两部分，下部是早期用黑土夯筑的，上部是晚期用黄土夯筑的，东北和西北城墙外还有护城河。东北城墙长0.9公里，西北城墙1.1公里。西南和东南部的城墙沿着绥芬河的弧形牛轭湖建造。在西北、东北和东南侧都有城门，带有圆形的瓮城，城墙上共有44座敌楼。

富尔丹城城墙

富尔丹古城遗址在现Ageev、Afanasiev街道、士兵湖之间，Ageev街基本沿古城城墙修建。古城大部分现已不复存在，这里已经成为了乌苏里斯克市中心地带。在Shirokiy和Valovy街之间保存下来了部分城墙遗址。

1709年，法国耶稣会士雷吉斯、扎尔图和菲德利在外东北测绘，编制了《康熙皇舆全览图》，图上首次标出了富尔丹城的位置。后来，让·巴蒂斯特·德安维尔得到了这份材料，1734年，富尔丹城出现在欧洲地图上。

1864年，俄国研究人员A.Usoltsev和I.A.Lopatin在文献中提到了该古城。1868年，汉学家P.I.Kafarov对这座古城进行了勘察，他认为这座古城始建于渤海国或金朝时期。1888年，地理学家兼考古学家F.F.Busse进行了第一次勘探工作。1915年，A.Z.Fedorov编制了该遗址的详细地图，并于1916年进行了考古研究。同年，在城墙的挖掘过程中，发现了一枚“开元通宝”铜钱（还曾出土“祥符元宝”“崇宁通宝”）。1954年，在驻军园内发掘了一座被毁坏的圆形建筑，在那里又发现了两枚类似的8世纪中国钱币。1954-1960年，在A.P. Okladnikov的带领下对古城进行了考古发掘，确定这座古城存在于公元8世纪至12世纪。

富尔丹城考古现场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E.V.Shavkunov继续进行挖掘工作。1997年和2001年V.I.Dyakov对Ageev街的防御工事外围遗址进行了考古调查，发现了刻有靺鞨语的碎陶瓷和瓷砖，这些都证实了渤海人在8世纪就建造了这座古城。后来，女真人重建了这座古城，他们重修了城墙并加强了城防。渤海时期和金代的城墙建造技术大相径庭，南乌苏里斯克古城的城墙建于金代。2006年在莱蒙托夫街和涅恰耶夫街的发掘发现古城有两层建筑，这两层最有可能分别是金代（1115-1234，下层）和东夏（1215-1233，上层）的遗迹。

东南侧城墙走向

这里还发现了金代大臣完颜忠的陵墓，19世纪下半叶发现了完颜忠墓神道碑。碑文现已漫漶不清，无法识读，唯有碑额文字尚存，为篆书五行二十字：“大金开府仪同三司金源郡明毅王完颜公神道碑。”完颜忠是金代耶懒路都勃堇，曾奉旨率部迁于苏滨水（即绥芬河）。耶懒路于金海陵王时期改名为恤品路。完颜忠家族墓地还曾出土了石羊、文武官员石像、龟趺等遗物，藏于符拉迪沃斯托克滨海国立博物馆。由完颜忠神道碑可知，金代恤品路治所应在今俄罗斯双城子的古城。

俄罗斯滨海国立博物馆金代完颜忠墓石刻陈列（王俊铮摄）

出土赑屃，现位于乌苏里斯克中央公园，于1868年被发现

朱尔根城

这座城规模较小，资料也很少。

位于富尔丹古城西北约1公里，古城平面接近正方形，面积约61公顷。城墙高约5米，三面墙外有深约2米的护城壕，城南80米处有一个方形土台。城址内曾出土陶制龙头雕像、瓦砾、灰色砖块及“崇宁通宝”。 如今，只能在古城西部和北部看到一小部分城墙，高1.5至3m。

双城航拍

绥芬古城（克罗斯诺亚尔山城）

即很多学者认为的率宾府、恤品路、开元所在地。

位于乌苏里斯克市南郊绥芬河右岸、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山岗之上，现为乌捷斯诺耶村。“克拉斯诺亚尔”是俄语红石砬子的意思，或可转译为“赤壁”。遗址面积为180公顷，是该地区面积最大的古城。从今乌苏里斯克望去，可见古城城墙。古城呈三角形，城内建筑复杂，分属不同时期。古城东部的沟壑，将古城分为两部分，每一部分都有城墙环绕。

双联内城为最早修建，外有大城，在城址还有一座小型的“禁城”。内城面积35公顷，防御系统强大，最主要的城门位于北侧，内部地形相当复杂。MV沃罗比约夫定居点出土了6座柱廊式建筑。除了精心建造的防御工事系统外，内城西部还有一个堡垒，靠近一座城门。堡垒呈四边形，周围是1-2米高的土垒，面积600平方米（30×20米）。在堡垒上，4个露台清晰可见。

“禁城”内发现了规模较大的宫殿建筑基址、门楼遗址和精美考究的建筑构件，如兽像、大块石础、灰陶龙头像等遗物，可知是按照中国传统建筑的营造法式建造的高等级建筑。山城东北侧保留了长约八公里、高约五米的防御城墙，东南边缘有平原城，沿山坡延伸，长达570米，宽达200米。平原城亦是因地势而建，其轮廓部分地沿拉兹多利纳亚河干涸的支汊延伸。平原区充分利用天然水系，开挖沟渠运河连接湖泊和江汊，构建了复杂的水域交通系统。

古城内民居成排排列，间距4-5m，附近有居民区和工业区。几乎所有的民居都被重建过，这意味着这座遗址曾不止一次被重建。

И·С·蔑尔库洛夫认为，古城平原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中世纪都市区”的港口，发挥着航运交通的职能。俄罗斯学者认为该城即使不是帝王级别的大城，也应是王公级城邑，且内部曾发掘出东夏国国玺，因此将其考订为东夏国上京故址。古城属女真人筑城址。

克拉斯诺亚罗夫斯克古城长期以来一直是俄罗斯游客的热门地点，如果在Google用俄语搜索“Краснояровское городище”，出来一堆旅游网站，标题还写着“东夏上京开元”之类的。

在不同历史时期，这座古城有率宾、恤品、速频等等不同的名称，但毫无例外都是“绥芬”的不同音译，甚至在被沙俄侵占后也被称为“Суйфу́нское”，直到1972年，定居点被改名为Утёсное（乌捷斯诺耶），绥芬河被改名为Раздольная（拉兹多利纳亚河）。

克罗斯诺亚尔山城航拍

古城地形图

出土文物一览

富尔丹城

富尔丹古城一座寺庙中发掘出的佛像

富尔丹古城出土文物

绥芬古城

后记

先回收一下封面，乌苏里斯克比莫斯科还要悠久？

本来还想把海参崴老乡一篇双城子的文章也转载进来的，但知乎上传文档最多只能30M，所以放一下链接。

文章主要写的是1860年之后的历史，非常全面。我写的主要是三座古城，也就是1860年前，所以看完我这篇建议也看看他的这一篇。

最后还想宣传一下俄罗斯学者Н.Н. Крадин的《远东中世纪帝国的城市》（ГОРОДА СРЕДНЕВЕКОВЫХ ИМПЕРИЙ ДАЛЬНЕГО ВОСТОКА），介绍了很多外东北的古城遗址，我实在啃不动生肉，所以对这方面感兴趣的俄语大佬可以下载下来看。

链接: https://pan.baidu.com/s/1C8BEca7APB6zYsHcBMJsMw 密码: bd91

pdf格式，97M，信息量超大的

主要来源

王禹浪、王俊铮. 绥芬河流域的古代历史文化及其民族与城址.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9

https://www.cnki.com.cn/Article/CJFDTotal-HEBS201902001.htm

中世纪的乌苏里斯克 http://mediastories.tilda.ws/gorodishcha

维基百科-克拉斯诺亚罗夫斯克定居点 https://ru.wikipedia.org/wiki/Краснояровское_городище

维基百科-南乌苏里斯克古城 https://ru.wikipedia.org/wiki/Южно-Уссурийское_городище

封面：http://dvvedomosti.com/2019/09/12/уссурийск-древнее-москв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