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对这部作品已经关注多年,而且基本和我的青春期绑定在一起。从我多年前岁进入初中,那时进击的巨人还大概在第一季,艾伦的成长和我的成长时间几乎一模一样,他12岁时进入调查兵团,那年我莫约也12岁,到现在我已经上了大学,而他也在我19岁这一年,发动了地鸣。这十年来陪伴我的除了b站,巨人也是其中之一。
人类的历史从一开始的茹毛饮血,逐渐产生社会进步至今,不直到经历了多少野蛮黑暗,一开始是部落之间的厮杀,到城邦之间的厮杀,到宗藩和国家的厮杀,最后慢慢形成更大的社会,最后能实现全球化的今天。400万年前,智人的祖先走出森林,放弃大树的掩护,走向“危险的草原”,才有了后来的一切,人类的每一次进化,都是从一个森林,走到一片更大,但稀疏的森林。终于,来到了我们这一代。
说巨人是一部伟大文艺作品是一点都不为过的,他在剧情上的疯狂打脸也值得所有的过度解读。在这里佩服一下谏山老师的文笔,在前三季让我们以为整个故事的主题就是“挣脱束缚,追逐自由,探索世界”。这样他就和海贼王,JOJO,火影这样的热血少年动漫一样(当然不是说他们不好)让人看得直(ji)呼(dao)过(pian)瘾,不会有更深一步思考。
JOJO同样是我非常喜爱的作品
但是呢,当剧情进入马莱篇之后,作品的深度急剧上升。“当我知道墙壁外还有人类时,我的心情糟透了”艾伦曾经这么说,在前三部,艾伦总有一个模糊但相信其正义的口号:为人类献出心脏,拯救人类。但当艾伦一行人进入父亲的地下室发现了世界的真相时,发现他们原来:为人类献出心脏变成了为艾尔迪亚献出心脏。曾经高贵宏大的拯救种族,拯救星球的梦想堕落为了肮脏狭小的地缘政治和民族仇恨。作品的深度和真实性也在这一刻徒然增加。
总体来说,谏山创以真实人类世界的17-20世纪为背景,浓缩了半部人类史(因为17世纪是资本主义和工业革命的发展时期,之前人类是爬行式发展,之后是屁股坐火箭式发展,技术爆炸理论)并且表达了希望人类“走出森林”的想法。下面会详细解释这个“走出森林”到底是什么意思。
巨人的前三季探讨的可以说是个人与社会的关系,而马莱篇之后可以说是探讨民族国家与国际秩序的关系。很多人以为国家与国家之间只有单纯的利益和弱肉强食的零和博弈逻辑,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实际上,
早在远古时期,当人类已经演化到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够永远消灭所有对手的阶段时,就开始了对于国际秩序的探究与实践,以避免冤冤相报的死循环。毕竟,纷争是有成本的,长期来看,零和博弈对所有人都是血亏的。所以,国际秩序的目的,是制定基于共识的普遍规则,解决现有和潜在的国际冲突,让秩序之下的大大小小所有玩家都有收益,并对可见的未来实现稳定的预期,简单来说,良好的国际秩序能够带来比较长期的大体上的和平。
例如,两千年前艾尔迪亚帝国消灭马莱帝国,就想古罗马消灭迦太基,中国万年之前的北方汉人消灭南方汉人。而之后艾尔迪亚帝国陷入巨人之战的内讧,就像欧洲的中世纪或者中国的周代,属于宗藩秩序。而到了第四季,已经出现了高度映射日俄战争的马莱帝国和中东联军之战。这就是在讨论一个议题,在人类的历史中,不同的秩序体系,与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相适应。当社会发生变迁时,秩序也必然发生迭代。他的大概秩序是这样的:
战争爆发——优势势力取胜——战后重建秩序——和平与红利——红利殆尽或社会质变——现有秩序失衡——各方协调无效——战争再爆发
就是这样无穷尽的零和博弈,在人类历史上不断重复。
我们来举一个例子,人们总以为原始社会的人们生活很自然美好,实际上这是错的,在人类进入父系社会的石器时代之后,古人类经常为了交配权、土地、食物等资源每天大打出手,人类部落之间每天都处于厮杀时间,和巨量的活人祭祀,和他们相比,现代文明真的已经文明很多。后来旧的秩序被淘汰,人类进入宗藩时代,人们会以城邦,更大的国家为中心,而不是部落,为中心。而到了民族国家时代,范围进一步扩大,人们不再以血缘宗族为纽带,自我认同的范围不断扩大,在自我认同的不断扩大中,人类的厮杀比例在逐渐减少。现在大家会以:“大家都是中国人,打什么打。”而制止矛盾,但是在大清朝,不管是普通民众,还是皇亲国戚,都没有保护这个国家的概念,因为那时候现代意义的“民族国家”的意识还没有在中国形成,人们心中,根本没有国家这个概念,当面对外敌入侵时,人们只会保护自己家庭的财产,而对他人漠不关心。
鸦片战争
把视线拉向欧洲,重商主义,一直是15-18世纪整个欧洲经济思想的主流,追求高关税和贸易顺差,结果就导致了一个互害而且多输的局面,欧洲各国的决策层很清楚症结所在,但由于猜疑链,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老好人”。但是大约在1760年开始英国率先进入了工业革命,很多人都认为工业革命是人类历史上的必然结果,然而后来经济学家们分析,工业革命其实是人类发展史上的小概率事件,就像农业革命一样(美洲的印加,阿兹特克和印第安文明发展了上万年都没有进入农业时代)是英国浑然不觉、阴差阳错凑齐了各种要素后爆发的黑天鹅事件。(可以看成英国突然间具备了巨人之力,短时间内对周边国家形成碾压优势)
维多利亚女王
而结果我们都看到了,到了19世纪中叶,英国的铁制品出口总额比世纪之初增加了近20倍,以一个弹丸小国的体量超出了世界上其他地区的总和。然后,在1815-1914之间,没有哪一个帝国,甚至其他所有帝国的力量加起来,也无法撼动大英帝国的海上优势。(同时英国也对全世界发动殖民侵略,可以看成艾尔迪亚帝国在获得了巨人之力之后对那个世界其他各国的残忍殖民奴役)
可以说到了19世界中期,英国已经对欧洲其他各国实现了产业落差,足以发动降维打击,英国随即舍弃了重商主义,迭代了当时的世界玩法,变成了自由贸易体系,世界市场初步形成。这个迭代对英国带来了极大的利益,凭借着强大的舰队和孤岛的地缘优势,英国主导了世界的霸权。而随着这套秩序的红利透支,秩序随之崩塌,与之而来的就是一战二战。战后,米国成为了世界的新主宰,并重新建立了布雷顿森林体系,世界银行,自由贸易这些新秩序。直到现在,中国崛起,世界秩序逐渐动摇。以上就是一套完整的逻辑推演。
而看回巨人,千年之前,当时艾尔迪亚的生产力和服装样貌都很像日耳曼蛮族,或者中亚的突厥人。而马莱帝国的装备风格极像古罗马帝国。在这里艾尔迪亚帝国凭借着巨人之力这一外挂(在现实世界中可以看做以马为生的游牧民族,高机动性的马,就是他们的巨人之力)轻易击败了其他明明在经济文化上更具优势的其他帝国,建立了自己的民族国家。而之后的艾尔迪亚内讧巨人之战,也可以看成罗马帝国灭亡之后近千年的中世纪时期里,欧洲一直没有实现统一。
日耳曼蛮族
到这里,已经可以总结一下,谏山创,就是要接巨人这部作品的宏观叙事,来讨论:
当人类面临秩序迭代时,就必须要进行观念转变,意识到秩序的存在,承认秩序的作用,停止对旧秩序的透支,构建合理地新秩序。否则,人类就会进入黑暗森林的泥潭,开始战争绞肉机时代。
也就是他要借这个演变链条,讨论反战的可能性。
而为什么要反战,因为:早在远古时期,当人类已经演化到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够永远消灭所有对手的阶段时,就开始了对于国际秩序的探究与实践,以避免冤冤相报的死循环。毕竟,纷争是有成本的,长期来看,零和博弈对所有人都是血亏的。
而为什么反战是可行的:刚才提到到演化链条中
战争爆发— 优势势力取胜 —— 战后重建秩序——和平与红利——红利殆尽或社会质变——现有秩序失衡 ——各方协调无效——战争再爆发
其中“现有秩序失衡”这一条是可以被提前预知并改进的。(可能这也是联合国存在的作用)
并且谏山创还血淋淋的指出了战争持久不断的原因:民族主义。
让我们把视角转换一下,假设把巨人前三季的内容全忘掉,而直接从第四季开始,以艾伦为首的“帕拉迪岛恶魔”突袭了港口城市雷贝利欧,狙神贾碧的很多亲朋好友不由分说的被巨人们残杀,也就是我们转换视角之后,艾伦和阿尔敏他们变成了无情杀戮的破墙者,而莱纳则成为了守护人民的马莱之盾。
谏山的手法确实狠毒,比之荒木,鳄鱼有过之无不及,他剧烈的将施害者和受害方的视角转换,由于作品开篇是以艾尔迪亚的视角切入,导致很多人就一直以艾尔迪亚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这当然是偏见,只会进入下一个民族战争的泥潭之中。
而艾尔迪亚是以日耳曼蛮族(现德国)为历史依据,马莱以罗马(意大利首都)为原型,而谏山更是在作品中直接鲜明的引入东方人希兹尔国(日本)的势力。而这三股势力,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和法西斯主义的缘起之地,也都是在战前和战时高举狂热民族主义大旗,并对周围国家造成极端残忍的深重损害的国家。
马莱国的正义,就是消灭千年前残忍对待自己的艾尔迪亚国。
艾尔迪亚的正义,就是反抗马莱的迫害和屠杀。
而作品中的贾碧,更是谏山创从个体视角对民众洗脑的军国主义的控诉。贾碧身处所谓罪恶种族,在当局政府的洗脑之下,对身处远方自己八辈子都不认识的陌生同胞痛下杀手,如果不是在岛内阴差阳错的经历,贾碧可能深陷骗局,直至终老。
让我想起了《紫日》中的女孩军国主义
这直接鲜明地映射了二战时期纳粹德国和日本军部对自己民众的洗脑灌输,让他们相信自己的侵略战争是所谓的‘“圣战”,是为了我们种族的“纯洁性”。而对跟自己压根不认识,更何谈有仇的异国他乡的人民大开杀戒。这本身是极其荒谬,不理性,不合理的。
这就是谏山创的高明之处,和荒木、鳄鱼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他并不是直接呼吁爱与和平,而是书写悲剧,用残忍到虐心的手法,去摧毁美好的事物,来复刻现实历史中曾经的真实,以及不同立场持有方的痛苦和纠结,让观众体会到战争的无常与无情。
没有什么遗言,医学奇迹,英雄救美,你所珍爱的亲人,朋友在你眼前一瞬间烟消云散,而你的本能告诉你,管好自己,别成为下一个。无论用什么叙事去粉饰和雕刻所谓的正义战争,自卫战争,这,才是战争的真容。
谏山老师也是通过描写战争的残酷,告诉我们建立一个合理国际秩序的重要性。
而如何提出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认为正义的叙事,如何评判一场战争的正义,如何避免下一场战争,这是目前所有各国首脑,到男女老少都需要思考的问题,这是一个目前集合所有人类智慧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而我的答案是,越过民族主义,建立文明国家,而不是民族国家。
这很难,即使是中国,的全名,也包含了中华民族的民族主义色彩。但历史上真的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国家-苏联。苏联全称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不以民族,宗教,地理为名,而以社会制度为名的国家,足以见到苏联人民对自己国家制度的自豪,而且在列宁的著作中表示:这个世界有阶级而无民族。苏联证明了即使不靠贵族和资本家,工人和农民也能建立一个世界第二强大的国家,并且做出曾经打垮了横扫欧洲的法西斯德国的进攻和为世界其他被殖民压迫的民族提供帮助和指引的壮举。但苏联的路,是人类第一次走的路,他后来走向了修正主义歪路,并在1991年的冬天中,不攻自破。
尤里.加加林
总而言之,我们要压制极端民族主义,现在智人要为了万年之前被我们祖先吃光的尼安德特人以死谢罪吗?现代的的河北人会因为数千年之前长平之战时秦国坑杀40万赵国人而仇恨现在的陜西人吗?即使是二战时期中日两国有深重的仇恨,但在1972年还是艰难地建交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日本并不需要认罪,日本是一定要承认罪行并做出一定赔偿的,但不需要像愤青一样岛沉了吧。
那么进击的巨人到底要讲述一个什么故事呢?
第一,充分考虑反战的可能性,大规模战争的链条,应该被提前预知,并干预。
第二,后人应该要具备超越前人的认知,并以此为基础,进行观念迭代。
第三,每个主体对于绝对力量的追求无可厚非,但掌控力量的主体必须承担相认的责任,否则就会反噬主体自己。
希望人类有一天,可以走出民族主义这个森林。走向星辰大海。
最后夹带点私货,我对艾伦这个角色十分有感觉,因为他的年龄和我几乎一摸一样,12岁刚进中学时我也曾经是个头脑简单充满热情只想着塔塔开的热血青年,但在我18岁进入大学,来到了大城市上海,见识了比之前广阔的多的世界,有点像那时的艾伦突然了解了历史的真相后,当然我这个和他的量级完全比不了。总之,这部作品,尤其是进入马莱篇之后,给了我很多道理和启示,比如世间没有绝对的正义,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大部分是灰色。如果立场转变,曾经坚信的正义可能会变成敌人。以及完成目标光有塔塔开不行,阴谋和城府虽然肮脏,但确是完成目标的必然手段。同样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不会去了解迦太基的历史,也不会去阅读《枪炮病菌与钢铁》《国富论》这些著作,是这些优秀的动漫,游戏作品,让我打开了历史和社科的大门。我本身是设计从业者,很遗憾目前中国目前少有这样优秀的文艺作品,这方面确实要多多学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最后
谏山创你过来我tm创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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