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同學們，尊敬的校友、來賓和我的同事們，

大傢上午好！

我是北京大學法學院教師陳若英，也是法學院95級本科生校友。

在13億人的泱泱大國，各位同學能走進北大法學院，在燕園和萬柳度過春夏秋冬，穿上畢業服來到今天的會場，挺直腰板，綻放笑容。這是多麼瞭不起的成就！我為你們驕傲！

作為母親和女兒，我也深知，同學們這一路上得到瞭親友多少傳承、幫助，甚至是犧牲，尤其是你們的父母。正是他們的無私付出和對我們的信任，這校園才得以分享和記錄同學們鮮活、感人的青春記憶。在此，請接受我們對強大親友團的深深敬意和感謝！

還有我可愛、可敬的同事們，智慧、執著和真誠，營造瞭一個真正的精神傢園，還給予我如此的殊榮。

含蓄和內斂是我們文化的特質。但此時，我還是想提議，所有的同學、畢業生親友、校友、來賓和我的同事們，請站起來，伸出您的雙臂，給您左右的鄰座一個大大的擁抱，祝賀大傢所取得的成就、一起祝福即將從北大法學院畢業的同學們！祝賀你們！

請就坐，謝謝大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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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我懇請大傢記住這個擁抱和祝福裡傳遞的美好、溫暖和光芒，哪怕隻有幾秒、幾十秒。因為，這是最真實的你。

於此同時，未來的不確定性、命運的無常、人性的晦暗、制度運行與公共決策中的錯誤與俘獲、資源的錯配，也都是真實的。在座不少的同學和親友甚至曾經和正在與這些冷冰冰的真實過招。在每個人的生命中，這樣的境遇幾乎不可避免。

然而，我相信王小波說過的話，“如果我會發光，就不必害怕黑暗；如果我自己那麼美好，一切恐懼就可以煙消雲散。”

每一位即將畢業的同學，請記住和熱愛你的美好，為這個美好的自己而驕傲。

這不是自戀，而是對人性光輝的熱愛與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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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這一點，我們也許才能做到真正做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運用權力、分配資源、進行集體決策甚或是簡單消費時，就能想想，是否願意放棄那個美好的自己而留下醜陋、不堪或是隻能藏在皮袍裡的小？

如果你記得、在意那個美好的自己，站在披著制度外衣的愚昧、謊言、虛偽甚或是罪惡前，你怎會容忍自己成為它們的工具甚或是幫兇？

當日益強大的科技、資本與實現野心的可能性從四面八方湧來吸引我們、召喚我們、帶給我們某種成就感時，如果我們還能記得那個美好的自己，想要捍衛那個美好的自己，也許，我們就能獲得一些勇氣，駐足、反思、拒絕、甚至是反擊，阻止我們自己和他人踏上歧路。

面對與你同樣美好的孩子、父母、親友、甚至是陌生人，當他們遭受制度性的威脅和碾壓，如果你仍然記得和懷念自己的美好，怎會任自己沉默忍耐、直至於麻木和無動於衷？

每每這樣的時刻出現，恢復和守護美好人性的願望就會點燃我們的智慧，推動我們在暗夜中思索甚至是行動，讓我們手拉著手一起修正甚至是重塑既有的法律制度。

這，是北大法律人的堅守，也是我們對未來的承諾。

同時，我們不要忘記，“北大是常為新的”。這不僅是個事實，更是一種責任！

即將畢業的同學們就面臨著一系列全新的問題。而這些問題，是我這代人畢業時從未曾想象過的：在今天和未來，一個來自中國的世界公民和世界領袖意味著什麼？如何處理好我們這個民族國傢與其它國傢、與世界的關系？

差不多二十年前，當我畢業離開北大法學院時，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傢的定位是毋庸置疑的，在所有的經濟發展指標之下衡量都是如此。在彼時，非洲一些國傢、亞洲“四小龍”和印度的發展成就更為引人矚目。在普通法的百年老店裡做瞭學生和小學徒，我得到瞭發達國傢和富裕人民的款待、幫助與示范；無論是在物質、制度還是文化方面，都是如此。在我的青年時代和早期職業生涯中，中國一直在追趕另一個世界，努力與之合作共贏。發達國傢和他們所主導的國際組織對發展中國傢的資助、提攜與合作，助力瞭我們這代中國人所經歷的財富快速增長和生活條件的改善，也塑造瞭我眼中的世界及其秩序。一直到今天，兒時清貧生活的記憶和快速奔跑後喘息時的慌張、無措、迷茫仍然伴隨著我。這樣的經歷，讓我們在為自己驕傲的同時也更關註當下中國發展中遺留的問題與不足、更容易在比較中陷入自卑抑或是自大。可以說，我們這代人並不具備站在中國之外的角度客觀審視中國的能力與視野。

但你們是完全不同的一代。

當你們於上個世紀末出生時，中國已經創造瞭人類歷史上前無古人的奇跡：使7億人在大約三十年的時間裡達到聯合國制定的脫貧標準。盡管我們的人均GDP仍然停留在發展中國傢的水平，但在GDP總量、基礎設施建設、公共服務和政府治理方面，中國已經把其它發展中國傢遠遠甩在後面。中國在承受巨大老齡化壓力和環境壓力的情況下，以全新的制度安排解決瞭諸多集體行動的難題，不僅不再接受國際發展機構的貸款接濟，反而開始向非洲和南亞的發展中國傢輸出資本、技術應用和管理經驗，並正在將零星和偶然的行動整合成為全新的發展機構。從出生之日起，你們這代人就已經勢不可擋地成為瞭世界公民。

當你們出現在世界面前，背靠一個穩定、繁榮、人口居世界第一的大國，你們不可避免地要成為矚目、競爭、討教甚或是批判的對象。這是你們的幸運，也是你們的榮耀與使命。

為此，你們需要審視中國發展路徑與西方的不同，需要總結這些制度安排的獨特細節與作用機理，更需要正視我們在獲得發展成果與建立秩序過程中，在過去和現在付出的代價，在未來面臨的風險與成本，並據此調整方向和制度安排。

更重要的是，你們需要將中國社會置於人類歷史的長河中進行審視，需要把這個民族的未來與整個世界的未來作為一個整體進行思考和佈局。也是第一次，在處理本國制度和民生所面臨的諸多任務和挑戰的同時，你們需要考慮國內制度的外部效應，需要代表中國人應對來自中國之外的拷問、誤解甚至是挑戰，需要重新定義中國與外部世界的關系，探討和建立各方互利共贏的新型行為規范和秩序。

引領中國融入世界，正是即將離開校園的你們所面對和需要開啟的新使命！

然而，引領一艘裝載著13億人口、幾千年文明和四十年巨大發展成就的大船前行，面對變幻莫測的風雲、發展中所積聚的內部矛盾和問題，需要回應來自外界的不解、猜忌、懷疑、對立、勒索甚至是攻擊，這項使命讓人膽戰心驚。那麼，你們和我們該如何面對和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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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答案是一樣的：記住你的美好，發出你的光芒！隻要是人類的世界，無人能拒絕美好人性的吸引力！

相較於曾經掙紮、時而自卑、時而自大的我們這代人，你們是那麼自然天成的美好！中國傢庭和社會的倉廩實，使你們更知禮節，更具魅力，行動和決策也更為從容、大度、長遠。對於多元文化和價值體系，你們具有與生俱來的寬容、判斷力、理解力和溝通能力，自然能夠避免我們與外界世界相處時的笨拙和不安。你們的知識結構、個人經歷和視野也都更加理性和國際化，並因此而更為豐富、復雜，處理內外關系和確立規范也應更加遊刃有餘。

所以，我想現在就握著你們的手，在你們對美好人性和未來的堅守中，一同踏入新的時代：一個中國融入世界的時代！

謝謝大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