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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期，我們說瞭張志和在文學造詣上其實離天才還是有點距離的，而他的五闕《漁歌子》則被傳到瞭當時的日本，深受天皇喜愛。

當時在位的是日本的萬世一系的第52位天皇——平安時代的嵯峨天皇。

一、天皇其人

這是一位實權在握的天皇，精通漢學，對漢文化十分地推崇。在他的任內，日本的宮廷文化出現瞭一個高峰。他的一手漢字，在平安時代的位列三甲。並且，他還在日本推廣瞭唐代的建築、禮儀、服裝和典章制度，可以說是大唐的超級粉絲頭子。

公元819年 ，嵯峨天皇下達詔命從宮廷儀式到服飾，皆改為唐式 ，公文用漢文 ，錄考官吏也都用中國的漢詩文為寫作內容 。 於是 ，當時的日本官員 、 文人們競相學習寫作漢詩文的本領 ，並產生瞭 《凌雲集》、 《文華秀麗集》、 《經國集》三本勒造撰文集。

當代日本學者尼個崎彬追述這段歷史時 ，就慨嘆過： “ 日本平安朝時期的半個世紀曾經是一個 ‘ 國風 ’ 暗淡的時代 ，政治文化全部仿 中國唐朝的制度 。 ”

當然，因為尼個崎彬是日本人，所以他這裡所說的 ‘ 國風 ’ 是指日本的本土文化。

嵯峨天皇對道傢學說十分推崇，早年奉行無為而治。

他還大力推行荒田開耕，為瞭節省財政支出，削減皇族，將自己的很多子女都賜姓源，被稱為嵯峨源氏，降為瞭臣籍。

這位天皇的名諱是神野，因為日本人認為天皇是神，神是沒有姓氏的，隻有名諱。所以賜子女姓氏之後，他們就不再是皇族瞭。

現在日本有個姓氏叫就叫嵯峨，也是當時流傳下來的皇族姓氏的分支。

被稱為日本的紅樓夢的《源氏物語》的主人公，光華公子光源氏，傳說就是嵯峨天皇的兒子源榮。

這位嵯峨天皇還廢止瞭死刑，在當時可以說是很先進瞭。

二、看天皇如何有文化地追星

據日本著名學者神田喜一郎考證，嵯峨天皇最遲是在張志和寫完《漁歌子》的四十多年後讀到他的作品的，他不僅十分喜歡，還身體力行地追星，仿寫瞭五首《漁歌子》，就此開創瞭日本的填詞歷史。

在此之前，日本的和歌在宮廷也很流行，它並不像絕句、律詩那樣完全對仗。

雖然我們漢語翻譯過來的和歌基本都是律詩的形式，但日文裡，和歌的音節大多都沒那麼對仗，比如和歌裡的短歌，音節是5-5-5-7-7，片歌是5-7-7，或者5-7-5。

所以，相信嵯峨天皇在讀到這首漢文的漁歌子的時候，在新鮮裡會有一種親和感。

那嵯峨天皇的五首連章的漁歌子寫瞭什麼呢？我們來一起讀一下。

譯文：江邊的柳條被風吹亂，江畔春意正濃，漁翁在船上怎麼也看不夠，即便釣不到魚，吹著風，心裡也覺得美滋滋。

譯文：老漁翁也不記得到底在江上渡過瞭多少歲月，隻是隨著江流在上瞭年紀的小舟上來回往復，就知道自己是打心底裡就願意過這種隨著桃花春水，與鷗鷺嬉戲的生活。

這裡寫到瞭一種水鳥，鷗，這種水鳥一方面能夠成漁父詞和諧的畫面感，另一方面它的意向和道傢出世的意向是相吻合的， 他的典故出自《列子·黃帝》裡的一個小故事——

這個故事是說，當一個人沒有巧詐之心的時候，自然的生靈就願意親近你。

後來有一首古琴曲叫做《鷗鷺忘機》，其意境便是隱居淡泊，不以世事為懷。

這幾年很火的《魔道祖師》，男主人公藍湛，字忘機，取的也是這個意思——當所有人都認為魏無羨是魔頭的時候，他憑著對對方的瞭解，逆向而行，願意相信他。

為瞭找到魏無羨的魂魄，一首《問靈》彈瞭13年。

這個人設，真摯而智慧，隻能用“忘機”二字來描述。主人公的名和表字，取得恰到好處，一語中的。

看到這裡，你是不是覺得嵯峨天皇這文筆、詞句，和江山社稷好像沒有半毛錢關系，不似帝王手筆呢？

反倒像個閑散的修道之人，放馬山水、無拘無束。

其實，張志和還另有一個道號“玄真子”，他對道傢經綸的研學，才是他的天賦所向。

而嵯峨天皇在讀到《漁歌子》時，之所以能將其引為知音，也因天皇本身也極為認同道傢無為而治的治國理念。

他在政治政策的制定上，講求順應時勢，主張用對當時先進文化，也就是漢唐文化的學習，來提高民族的文化修養和幸福指數。

若世人都能向詞中的漁父那邊，愜意幸福地過著知足常樂的小日子，沒有《木蘭辭》、《賣炭翁》、《捕蛇者說》裡寫的那些強征兵役、強斂稅負的民間人禍，那可能就可以說是政治清明的太平盛世瞭。

我們這一代人，對“和平”已經習慣瞭。

但從歷史的卷軸來看，沒有邊境戰爭、沒有內部叛亂的長久的和平反而是一種不尋常的狀態。

在人類歷史的大部分時間裡，我們都曾與戰亂、天災或者強權，做著搏鬥。我們這一代人，能生活在一個大部分地區都維持著長時間和平狀態的時代，真的很幸運。

嵯峨天皇餘下的三首聯章是這樣的：

譯文：我在林邊的江橋上，看到天際處的湖水翻湧，仿佛要躍入雲霄一般。常年在水上行走的煙波客，駕一葉扁舟遠去瞭，他們就像潮水漲落般來去無定。

譯文：在溪邊垂吊應該是要保持安靜的，但也止不住我就喜歡一個人一邊喝著小酒，一邊恣意地歌唱，我在這世上無牽無掛居無定所，還是睡在船上的時間多，你看那清澈的溪水也和我一樣的悠閑自得。

譯文：初春多雨，現在，江面上終於迎來瞭片刻的清明，春風卷起兩岸的飛花，反射著月光，將這江畔的夜晚映得更亮。我吃完生鮮鱸魚鱠和蓴菜羹，還喝瞭酒，盡興地在月色下唱小曲。

為瞭以上這些詞句，嵯峨天皇親自在賀茂神社開宴賦詩。朝庭大臣、皇親國戚、學者名流，皆隨嵯峨天皇和唱張志和的《漁歌子》。

席上，還有天皇的第八個女兒，年僅十七歲的女兒有智子內親王也寫瞭兩首。

至於她的文筆，我們下期再聊。

下一期：Vol.6 有智子|平安時代第一才女，居然是李白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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