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江十七想起多年以前2020年2月2日的那个晚上,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21世纪20年代的第一个年,过的并不如意。他总是忙的焦头烂额,却在纷繁复杂时间表的间隙不可自抑的想起苏白。东南亚的气候偶尔会让江十七怀念在北方的那个小城;想推开一切人际交往,学业功课回到那个秋天,回到他认识苏白的那个九月。曾经多个夜晚,他会自己一个人发呆,眼里满是苏白那对小鹿一般闪闪发光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还有第一次见到她时候那个干净的笑。
江十七忽的想起来那天晚上忘记的事情,是要给苏白说的一句话:今晚的月色很美。我很想你。
#2
众人都知道江十七喜欢听粤语歌。
画室的一众小女生总喜欢围着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男人有着该死的魅力。明明在一个四季如夏的国家,他却总是穿长裤长袖;oversized卫衣帽下长长的卷发会偶尔遮住他的那对浅棕色的眸子,江十七话不多,但他的眼睛却好像会讲故事;明明是一副邋遢的模样,人到中年三十多岁的他却长著一张娃娃脸,爱喝可乐吃薯片,却从来不会胖。
每周天下午他准时五点十九分开画室的门,学生们像归巢的鸟儿涌入小小的房间,他简单的布置任务,然后挂上耳机,放一首粤语歌,拾起一枝秃了的铅笔,也在画板上摹一些东西,晃着晃着,就到傍晚了。
街坊都是商店还有住房,打了几年交道,邻里都知道了这个安静腼腆的男人。毕竟是华人的基因,老太太们遛弯的时候也会给他带一牙西瓜,老头们在他画室门口聊天时也会给他递一支烟,每当这事,他总是抿嘴笑一笑,接过去,先放在一旁,等人走了,他再自己靠在门框上,吃西瓜,再吸支烟。夕阳洒在他身前,染红他的半边脸,连路过的小野猫,也停下来抬起小小的脑袋看这个怪男人。
画室里暗恋江十七的女生不少,但是敢于追求他的没有一个,因为几乎没有人了解这个大男孩是从哪里来,在这里呆了多久,但是大家都仿佛有一个共识:江十七大概是没有女朋友的。情人节,他的画室照开;七夕,能见到他擦洗玻璃门的身影; 除了过年几天离开以外,从未见过他离开这条街道。
江十七其实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相较十几年前,没有那样忙碌,过的很简单,比起以前,如今的他从讲故事的人变成了一个听故事的听众。他觉得平凡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只是偶尔会在发呆的时候想起那串笑声,还有苏白那句:以后江湖相见。
好久,摇摇头,大概她在来江湖的路上吧。
#3
江十七喜欢读诗,最喜欢的一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对于他来讲,苏白就是那归人。
上一次见苏白,是在扬州老家合院。
已是深秋,天是铅灰色的,院里枯树上最后几片叶子,也被低吼的风一把卷走。
那时江十七刚开始留长发不久,但是自来卷的发量本就会显得更多一些,刚好够他在脑后盘一个丸子头。他时常站在面西的厢房,看着庭中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嘴里衔只烟,左手轻轻整理头发,然后右手很快的将头发扎在一起,再用一根桃木簪子将发丝盘起。
好像,江十七在一个人的时候,总喜欢发呆。等水煮开的间隙,江十七会数茶叶,别人煮茶是放一把茶或者一勺茶,而他是数十七片叶子,放在一个小茶盏里,再数十七片,放在另一个茶盏里;苏白曾经笑他,"这就是你名字的来由吗?"江十七笑笑,不说话。
水开的咕嘟声在江十七听来是极其可爱的。取来一块毛巾,包住水壶的柄,再为两盏茶斟到半满,茶叶先是站在水中,些许时间后,慢慢沉下去。江十七捻灭香烟,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对面的那盏茶是给苏白准备的,因为她说过,我回来前,希望能喝上盏热茶。江十七印象里,苏白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每次突然出现,又在天亮前,或者午后他小憩的时候默默消失,不留一封信,不讲一句话,不道一次别,因为苏白说过,我们只是暂时见不到,不是别离。于是当江十七看到属于苏白的那个茶盏被放在庭中石桌上的时候,就知道苏白离开了,暂时的。
这次分开的时间尤其长,但是江十七并不担心,仍然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吃饭,画画,喝茶,抽烟,发呆,一样没落下。他知道,苏白该来的时候,就会回来。他要做的只是每日煮一壶茶,给苏白留一盏;她不来,自己便把茶倒掉,再把茶具清洗,细细擦过,放回壁橱。他无聊时也会把苏白之前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翻一翻,看一看,有他给苏白做的相册,有苏白带回来的工艺品,还有苏白在旅途中看过的书,其实就连现在用的这套茶具,也是苏白带给他的。
茶快凉了。江十七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一个词,人走茶凉。人还没来呢,茶就快凉了。江十七放下手中的诗集,伸手要倒掉那盏茶。
"我觉得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哑巴。"江十七闻声抬头看向墙头,苏白就坐在那面白墙上,两条腿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笑脸莹莹,看着江十七。"怎么,我还没回来就不要我喝啦?"女孩好看的眉毛微蹙,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丁点的嗔怪。
江十七看了看苏白,明明是南方女孩,却总是爱爬墙上树,"还是那么调皮,我给你重新沏一盏。"换了水,招呼苏白,"还不快来。"女孩像只小松鼠一样从一人多高的墙头跳下来,轻盈盈落在地上:"十七,你头发长长了哦,你就像个,小道士。"江十七笑了,"贫嘴,喝你的茶。"
苏白自然的坐下来,开始叽叽喳喳的讲自己在外面遇到的,见到的,听到的人和事;而江十七便时不时点点头,给苏白添茶,笑着听女孩的故事。很快,天就黑了,女孩的谈笑声仍然不绝。
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江十七便知道,苏白离开了。起身收拾苏白房间的时候,发现苏白竟然留下了一封信。拆开,就是苏白龙飞凤舞的一行大字:十七,照顾好自己,我去看看世界,来日江湖相见。信封里还塞著一张beyond的光盘,江十七将信纸再折好放回信封,想了想,拿出光盘,放进桌前的播放器,按下播放键。然后将信封放在抽屉里,和苏白之前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一起。
黄家驹的歌声好像从上个世纪飘来,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女孩喜欢这类歌曲,粤语本就是一种很美的语言,江十七在想,要不要有机会学一下。良久,将音乐暂停,光盘取出来,再好好收起来。他看看遥远又仿佛近在眼前的天际线,几只鸟儿飞过,排开了几朵云。
江十七想,这样挺好,她走他不送,她来他必迎。
#4
江十七的学生时代如果现在看来其实也算蛮精彩的,学习还算看得过去,朋友也有那么几个交情很不错的,出过风头,也做过许多蠢事。但是在苏白出现之前,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中少了什么。
从幼儿园到初中结束,江十七的生活都在东关路这一条街上,他大概可以说是见证了这条街的繁荣,衰落,再崛起,再淡却。三年级开始自己上下学以后,江十七最期待的就是早上上学在家门口等四十三路公交汽车,还有下午坐四十三路回家时候的这段时间。尤其是冬天,一大早天还黑蒙蒙的时候,姥姥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然后提着他到沙发上,穿衣服穿鞋,这时候妈妈就在旁边一边收拾自己东西,一边提醒他不要忘了记作业,不要忘了带手套,别总是想着玩雪,这时候江十七就睡眼朦胧的一直点头,眼中的只有窗外乌黑天空中的那一豆月光。
那时候冬天很冷,比现在的冬天冷的多,所以每当妈妈把自己的围巾系在他脖子上时就很暖,江十七从小一到冬天耳朵就会冻得通红,然后妈妈就会捂着他的耳朵。后来有一次,两个人在城墙上看雪的时候,苏白好奇的摸著江十七的耳朵,“十七,为什么你的耳朵这么红?”然后轻轻的揉捏,再摸摸他的耳垂,又用手捂住整个耳朵,“是不是这样就不冷了?”江十七这才意识到,原来暖的不只是手上的温度。
那天雪并不大,城墙上看雪的人不多,江十七也中午在煮元宵的时候才想要去看雪的,但好像也只是一种想法。“要去看雪吗?”苏白抬头,嘴里还含着一颗元宵,立刻点点头:“好啊好啊!”咽下那颗元宵后,苏白又看向江十七,郑重其事地说:“江十七,我们看雪去。江十七直到这时才感觉到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向往。
玄关处苏白已经开始换鞋,嘴里还嘀嘀咕咕,“我要穿新买的雪地靴,嗯……还是说要穿新的球鞋呢……”又转过来催江十七,“十七你快点,碗回来再收拾嘛;还有咱们俩那双同款鞋,你找一下我们穿那双好不好?”苏白说的是年前两人在机场免税店买的球鞋,很巧的是就剩下两双,而且刚好是两人的鞋码。苏白还说了好久,只要和江十七出门就会有好运。
江十七有时候会羡慕苏白永远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她只是永远有着童真童心却不幼稚。苏白蹦蹦跳跳的在城墙上这看看那看看,一会要玩雪一会要江十七给她拍照,江十七就跟在她身后,很开心。一下午就很快过去了,冬天天黑的早,人们都慢慢开始回家吃饭了;很远处有烟花缓缓绽放,一切的喧嚣都好像变慢了许多,渐渐淡化,江十七突然有种世界和自己无关的错觉。雪下的没有一丝声音,这一刻很安静。
耳朵上有了温度,江十七回头,苏白的小脸是粉红色的,应该是因为很冷,"十七,很冷吗?"说著两只手捂住了江十七的双耳。这一刻,世界是真的没有了一点声音。就像十几年前的那个汽车站,妈妈搓着他的耳朵,问他,"很冷吗?"
这一秒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直到苏白抱住他,江十七才发觉怀里这个女孩,身上的温度隔着衣服,穿过皮肤,到达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还冷吗?"苏白将头埋在江十七怀中,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冷了。"江十七紧了紧怀里的女孩。
"雪好白啊,"苏白转头看向城里的高楼大厦,雪落在这座无数人生活着的城市,落在无数人眼里,落在人们心上,"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看雪好不好,十七?"江十七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发顶,一片雪花轻轻落在乌黑的发间,"好,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
#5
苏白的出现,给江十七的十八岁带来了一份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意义。准确的说,是十七岁的尾巴。
苏白转来的那一天是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全年级只有江十七的班有空位置,究其原因估计也是尖子班不是人人都可以上的吧。苏白的出场不像小说里面的插班生,闪闪发光,带着一身的光环降临在班里;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在某个大课间出现的,众人跑操回来,就看见江十七身边一直空着的那个座位上多了一个书包,然后直到上课前,铃声响了最后一遍,才看到一个女生风风火火地从后门跑进教室。上课的是历史老师,蛮慈祥的一个老头,没计较什么,说了句快点坐下吧,就转过身继续上课了。
苏白坐下来,约莫过了大半节课,才开始打量身边这个白白的男生,不是别的原因,清一色的光头,毛寸,学生头里面只有这个男生留着中长发,而且还是自来卷。“同学,我叫苏白,你是混血儿吗?”这是苏白给江十七说的第一句话。
江十七有点无语,“我不是。”身边这个女孩也和别的同学不一样,一节课下来,她没有听一点课,自己一个人做了半本习题,然后好像有点无聊似的开始打量自己,看的自己有点怪异,好像自己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一样,没想到就是问这个问题。
“哦,那你叫什么啊?”苏白又问道。“江十七。”“江十七?是数字十七吗?挺好玩的。”女孩拿过江十七一支铅笔,在他抄满笔记的本子边沿写下清秀的“苏白”两个字,“苏,苏轼的苏;白,李白的白。”说完笑笑,就回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苏白。”江十七默默念了念,“白华下玄发,碧苏生缁裘。”还有“庾公还扬州,白马牵流苏。”江十七将想到的词句都写在那个名字旁边,后来,过了几年,江十七再数的时候,大概看了看,小小的本子缝估计能有挤下数十首。
真正让两人开始熟悉的,是有一次两个人在奶茶店偶遇,那之后每天放学,苏白总会想各种理由叫江十七去买零食,喝奶茶,吃甜点。“为什么只叫我啊,你不想和班里女生熟悉一下吗?”江十七吸一口奶茶,问道;奶茶是苏白选的芒果奥利奥,加布丁,加珍珠,不得不说女生在吃东西这方面好像有一些“优势”?
“哎呀,每天和一样的人呆在一起多无聊啊,”苏白把最后一块蛋糕推给江十七,“和你呆在一块我开心,我喜欢和你呆在一块。”江十七眨眨眼睛,“谢谢你。”“不用谢,快吃,你喜欢抹茶不是吗?”苏白好像很爱笑,或者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嘻嘻的;勺子舀起来那块蛋糕,示意江十七张嘴。看着江十七吃东西的样子,苏白满意的点点头,“我们十七真乖。”
过了一会,苏白问:"江十七,你谈过恋爱吗?"江十七摇摇头,"为什么这样问?""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谈过恋爱的人。"苏白拿过江十七的奶茶,吸了一口,满满的珍珠和布丁嚼起来十分的满足。
"那你知道初恋是什么感觉吗?"大概过了几秒钟,江十七问苏白。
"不知道,我听别人说,大概是可乐吧,和别的饮料差不多甜,但是想起来第一时间是觉得鼻子犯冲。"女孩把鬓角的发丝拨到耳后,转头笑笑,"江十七,你呢?"江十七摇摇头,把羊毛衫递给女孩,"不知道,我也没谈过。但是我们不是都喜欢甜吗,所以我猜对于我们来说,可能都会是甜的吧。"
秋天,已经慢慢开始变凉了。回家的路上,一片枫叶落下来,苏白双手捧住,翻过来,看看叶脉,又递给江十七。"你看,叶脉就像我们不同的人的生活,你看这两条,"苏白指著两条相交的叶脉,"这是你——江十七;而这就是我——苏白。"江十七看着两条线合二为一,食指抚上去,感受着凹凸的感觉。"江十七,"苏白伸手摸了摸江十七的卷发,"我们注定会相遇。"
江十七看着女孩,他不知道这个认识半年不到的女孩,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暂时离开自己,再重新回到他身边,但是她不会走出自己的生活,就像这两条线,注定会相遇。
一旦相遇,便不会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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