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華是我超粉的香港作傢，《霸王別姬》、《青蛇》、《秦俑》、《胭脂扣》、《生死橋》、《餃子》、《誘僧》……哦，還有王祖賢的《潘金蓮的前世今生》。《青蛇》，是刷瞭很多遍的電影，也是隨著年齡增長和身份變化逐漸懂得的電影，願跟大傢分享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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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與許仙，一個再老套不過的故事。四川成都附近青城山下的白素貞修行千多，終得人身（這也是小嶽嶽演繹的蟒蛇精白素貞說四川話的緣故）。

我們看的版本裡，白素貞與許仙一見鐘情，秀著恩愛唱著歌兒，不料被法海拆散，生下個崽許士林中瞭狀元，雷峰塔下救出老母。一傢團聚，皆大歡喜。這種傢庭著實羨慕，不用在傢帶孩子也不用輔導作業，等全傢團聚，嘿，孩子中狀元瞭。

《青蛇》這個故事，李碧華女士寫於1986年，以小青的視角展開。故事中青蛇被白蛇所救，從此跟隨白蛇闖蕩妖界，本以為姐妹二人會一直修煉直至天荒地老。可白素貞春心蕩漾，開始向往人間和情愛，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人間中毒》瞭解一下。。小青勸阻，“姊姊，真的，人類一朝比一朝差勁，一代比一代奸狡，再也沒有真情義瞭，但我永遠都在。”白素貞偏偏不聽不信呢，青蛇隻能追隨姐姐來到瞭她很不屑的人間。

渴望一場愛情的白素貞一眼相中瞭許仙，悄然施法下雨，被淋濕瞭的兩人共撐一把傘，開始瞭最初的情動（白蛇 緣起）。西湖煙雨朦朧，一見鐘情的故事，有預謀的開始瞭。白姑娘有意借傘，告知地點讓許仙還傘，這一借一還，便是愛情中的博弈，才會有後續的可能。

粉面俊小生，最得女人心。白蛇愛上的，正是許仙那一副肉身皮相吧。說什麼一見鐘情，隻不過愛上的無非是那好看的皮囊罷瞭。呵呵，承認吧，世上就是有許多膚淺的人以貌取人，至少第一眼定是如此。

《花田喜事》老黏人的一見鐘情亂入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的一見鐘情，反倒更為真實。愛情，哪有那麼多以身相許的報恩，隻是眉角眼梢的眼波流動，這個人，算是輸給他瞭，這一生，就這麼淪陷瞭。許多版本的故事中許仙都是癡情人設，而李碧華筆下的許仙卻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人。但人間情愛的復雜與齟齬，遠遠超出瞭白蛇的認知。和世間所有的傻女一樣，在愛面前白蛇無法自拔難以自信。

歲數大但是戀愛腦的白素貞天真的認為：“任何男人跟我鬥智，末瞭一定輸，因為我比他們老一千歲，根本不是對手。”她也瞭解過人世間許多傷心的情愛故事：“蘇小小的男人，叫她長怨十字街；楊玉環的男人，因六軍不發，在馬嵬坡賜她白練自縊；魚玄機的男人，使她嗟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霍小玉的男人，害她癡愛怨憤，玉殞香消；王寶釧的男人，在她苦守寒窯十八年後，竟也娶瞭西涼國的代戰公主……”任是對男人的薄情寡義有如此清楚的認知，白蛇依舊淪陷，哎，誰讓你的腦袋隻有核桃大呢。情愛中的女人，智商和道行全然隱退。

人比西湖美，心比船更晃，千年的老蛇，心思真蕩漾。許仙財色兼收得意洋洋，面對小青的誘惑心猿意馬。青蛇與白蛇因許仙拔劍相向，卻都下不瞭手。直到白素貞告訴青蛇，“小青，我勢成騎虎。我，懷瞭她的孩子。”白蛇輸得徹底，男人是什麼？白素貞說：“男人是一種叫女人傷心的同類。”婦女朋友們，真心告訴你們，結瞭婚你們就知道瞭，老公，簡直就是這世界上最煩人的東西。

其實想討論的，是法海與青蛇。《青蛇》、《青蛇》，小青才是主角啊。青蛇相比較之下清醒很多，隻因寂寞跟瞭姐姐去到人間，也是為著做人太寂寞，與許仙、法海糾纏。

《青蛇》徐克選擇瞭一身正氣的趙文章來演繹法海，跟我們以前認識的白胡子得道高僧是有點不太一樣的，倒也有點意思。也被眾多網友惡搞，以“鬼畜”的方式，多次爆火出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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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趙文卓，俊朗正氣，跟今日披荊斬棘的哥哥裡以和為貴街道辦事處主任，不可同日而語。

電影開篇，法海收蜘蛛精。蜘蛛精在被降服之前祈求法海，“法師，我長年拜伏靈臺寺大金佛腳下，吸收佛蔭，性情祥和”，“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叫我變回蜘蛛精。”法海聽不進去，他心中隻神人鬼妖四界等級有序，收之。可當他轉頭看見掛在樹枝上的佛珠後，明白蜘蛛精並非大話，也絕非濫殺無辜之徒，內心標尺第一次動搖。

這個疑問還沒解決，他來到瞭紫竹林，碰上瞭第二個困惑。見到幫助婦人產子的青白二蛇，並沒有像上次那樣魯莽攻擊，而是選擇靜靜觀察。

村婦產子的全過程法海盡收眼底，讓一心修煉成佛的法海內心產生瞭極大的動搖，盡管沒有身體接觸，停頓的背影暴露他的內心產生瞭淫邪之念。法海開始疑惑，我是佛的轉世，為何也會有淫蕩想法？帶著這個疑問，他開始尋求自我突破和提升。

遺憾的是，法海還是忘不瞭那位村婦，蒲團著火象征欲火焚身，淫魔具象開來，就是那群長尾巴的白色怪物。是的不用懷疑，這些帶著白色尾巴的怪物，就是法海的精原細胞。

法海跟自己身體裡的精原細胞的對話很有意思。

法海：你們這些妖孽不知天高地厚，生相這麼醜，還敢在佛祖面前扭來扭曲。為什麼不怕我？

怪物：我們從你那裡來的，怕也要來啊。

法海：我天生慧根，道行高深，你們都敢來惹我？

這段對話體現瞭法海的擰巴和暴虐，他不是無法直面自己的淫穢，而是無法接受自己不是佛。他稱之為“生相醜陋”的精原細胞，正是出自他的身體，法海想反抗色欲卻失敗。惱羞成怒的法海，破瞭色戒又破瞭殺戒。

再跟朋友們聊聊，全片最經典的法海大戰青蛇鬥法片段吧。影片在電視臺播放時，這段被刪減掉過，所以大傢會有疑惑：為什麼二人啥事沒做，法海就成瞭青蛇第一個男人瞭？（黑人問號臉）

看這個鏡頭，小青在法海面前，與一條黑灰色巨蛇在水中纏綿，可她是青蛇，哪來的黑蟒蛇。徐克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用這種纏鬥的方式體現男女魚水之歡。纏在青蛇身上的這條蟒蛇，就是大蟒蛇神法海的，嗯，小法海。

有人問，法海不是為瞭鍛煉定力趕走心魔麼？這樣的交歡還不算輸？法海這種修行，是佛傢歡喜佛的修煉方式。簡單來說，想達到成歡喜佛的境界，就必須以打撲克為修煉方式，箭在弦上卻隱忍不發，就達到瞭色戒的終極奧義。

幾個時辰的撲克牌，法海定力十足，青蛇也沒有半點損耗甚至越戰越勇，配上那段音樂妙死瞭，贊啊。終於，青蛇發出怪叫，很明顯她到達瞭峰頂。隨之法海也一同攀上頂峰，從水底噴湧出大氣泡。

氣泡噴湧完畢（小時候我以為是法海的屁泡，真的是，天真膚淺），這時那條大黑巨蟒也消失瞭，再次贊嘆徐克的表現形式，男歡女愛一處不露，卻極盡性愛，大師手筆啊。不過殘念，法海修煉失敗（冒泡瞭）。惱羞成怒的他開始攻擊青蛇。青蛇大喊，你輸瞭。

後來法海捉走許仙，以佛自居給許仙扣上瞭渣男的帽子，勸他皈依佛門。背景已完全呈現冷色，法海開始執迷不悟善惡不分，成為自己嘴中的魔障。

水漫金山寺大戰，白蛇為許仙求情，法海又回到瞭收蜘蛛精時的狀態，妖就是妖，誘惑眾生，應得懲罰。根本不提白蛇人間積德行善的過往，完全以出身論貴賤。

一場惡仗下來，人間已成煉獄，金山寺和尚屍橫遍地。法海告誡青白二蛇逆天而行，隻有死路一條。他的這種態度，電影開頭就埋下瞭伏筆，看到惡人為非作歹視而不見，面對慘劇卻也毫不心軟。

當得知產子的白蛇已經進化成人以後，法海卻無法判斷佛、人、妖三者的界限瞭。親手葬送瞭正在修行的和尚們，法海救起白素貞產下的孩子，見證青蛇殺死許仙為白蛇陪葬後，法海喚瞭青蛇一句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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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小青”，到底有多沉重，蘊含瞭多少情感，隻有法海自己知道。有對佛、人、妖三界的迷茫，有對善惡不分的悔恨，或許也有對小青的愛。撲克不是白打的，孩子不是白撿的。

白蛇千年修行，換許仙一命無怨無悔，青蛇從最開始抱怨“做人好難”，到在人間流下第一滴淚。當法海終於敢正視感情的時候，身邊的人卻都紛紛死去。法海才是最大的悲劇，他一直不肯放棄的原則，其實一文不值。

比之以往版本中白月光般的許仙，或許《青蛇》中的許仙更寫實，人與蛇的浪漫故事，不過是一場假象。你見過愛上自己玩的蛇的阿三麼？呵。大結局，許仙被一劍刺穿，白蛇與孩子陰陽兩隔，青蛇流下眼淚後回歸山野，隻剩法海佇立於海面。

李碧華說，每個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兩個女人，白蛇和青蛇（紅玫瑰與白玫瑰）。每個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兩個男人，許仙和法海（又溫柔又颯）。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可惜來這世上走一遭，最終結局不過是，橋是條斷腸的橋，塔是個傷心的塔。

是不是沒意思得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