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我寫瞭《今天,我被嚇傻瞭…》,說的是我看講阿爾茨海默癥的電影《困在時間裡的父親》,全文滿滿負能量,真不是故意的。
我遵循“真話不全說,假話全不說”,我看完電影就是癱在椅子上發呆,真被嚇到瞭,這不能瞎說。
這部電影在藝術院線(藝聯專線)上線,排片很少,實在是最近都是正能量愛國大片,一部《覺醒年代》就夠瞭,滿大街“李大釗”就膩瞭……想換換口味,沒想到中招瞭……
但我發現留言整體反饋比我想象好,讀者承受力比較強,可能因為長期受我文風影響,多能理性看待生老病死。
死亡這話題,中國人普遍忌諱,生活中盡可能回避,更別說放網上大傢一起討論瞭。
別說理財博主不敢碰,隨便哪個博主都不太會碰,但這是沒人能逃脫的終極宿命,越早思考越好,我覺得沒啥好忌諱。
也不知道還能在這和大傢聊多久,那這個螃蟹,我來吃吧。
01
人一生中,中學時代特別關鍵。當局者太懵懂,回頭看,才會慢慢體悟到其重要性。
這是一個人從孩子走向成人的重要轉折期,身體和內心都發生著急劇變化,我們會突然發現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四個問題:
因為感知到強烈的自我意識,發現瞭“我”;
因為身體的發育,發現瞭“性”;
因為求知欲的覺醒,發現瞭“書”(知識和世界);
這三個發現,我初一到初三陸續完成。
到高一時,就順理成章,完成瞭最後也最重要的發現——死亡。
從此以後,我們一生所有快樂和痛苦、困惑和迷茫,基本都圍繞這四大發現:
一、關於世界(宇宙)的本質——世界到底由什麼構成?世界的規律是什麼?世界怎麼來的,又將去向何方?
這裡說的“世界”,往大裡說是宇宙,往小裡說,可以說國傢、民族、城市,教育體制改革或者股市走勢。
二、關於情感和欲望——我愛誰?誰愛我?愛是什麼?欲望又是什麼?如何才能讓自己得到滿足?在愛與被愛,情與欲之間,該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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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關於自我認知——我是誰?我為什麼是我不是你?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做個什麼樣的人?我應該做個什麼樣的人?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四、關於人生意義——既然生命最終都會歸寂於死亡,既然今天經歷的一切快樂、悲傷、幸福、惆悵、財富、地位、榮耀……註定都將灰飛煙滅,那為什麼要拼搏?為什麼要結婚生子?為什麼要理財?為什麼還要活著?
前三大發現,或許還能給人帶來正能量,但發現死亡,無論如何都隻能帶來無盡的負能量……
02
上面說的“發現”,不是知道。
我兒子4歲就知道爺爺死瞭,但他隻能理解“死亡=不在身邊,看不見瞭”,不會真正思考死亡這件事。
我人生第一次直擊死亡,是小學一年級在殯儀館看到躺在棺材裡的外婆,雖然回看錄像,發現我哭得昏天黑地,但我隻是難過外婆離開我瞭,並不理解死亡的含義。
當我高一發現死亡時,我的選擇是回避結果,轉向過程。
當時我拼命閱讀,想用知識麻痹這種哲學上的“終極悲劇”。
三曹、李杜、蘇軾、黑格爾、雨果、叔本華、尼采、拿破侖、歐·亨利、泰戈爾、魯迅、林語堂、海明威、塞林格、羅大佑、餘秋雨、林清玄、王小波、韓寒……甚至我還讀論語孟子老子莊子金剛經壇經法華經和聖經(雖然看不懂,就知道瞭點能顯擺學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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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傢看我那麼能胡扯,基本功都那時打下的。
我反復告誡自己,年紀那麼小,別老想那些老頭子才會思考的問題,淺一點,再淺一點,別站在舞池邊冷眼觀察,直接跳進舞池,放肆舞蹈,感受青春的火焰,生命的激情!
先走進去,與生命共舞,到老瞭,經歷過種種風雨,再走出來。
先入世,再出世。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回首向來蕭瑟路,也無風雨也無晴”
17歲時,這句蘇詞就是我座右銘,我告誡自己,沒經歷過漫長的讀書、工作、賺錢、吃喝、戀愛、結婚、買房、買車、生娃……這些俗人都要經歷的“正經事”,沒這些“蕭瑟路”鋪墊,又豈會有朝一日突然“回首”頓悟呢?
03
但命運好像和我開瞭個玩笑,不允許我逃避終極追問,轉向遊戲過程。
20歲那年,我爸突然得瞭癌癥,還是超難攻克的一種——原發性膠質母細胞腦腫瘤(4級)。
不管是當時的醫學,還是今天的醫學,都基本宣判死刑。
西醫說死定瞭,就用中藥調理(安慰劑效應)。
當時我還網上查找瞭很多關於癌癥的信息,甚至一度聽信所謂“酸性體質容易得癌”之類的偽科學。
我發現不少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人,都對科技進步充滿信心。
每次我說某某疾病很痛苦,很無奈,總有些年輕粉絲回復,不怕,我相信未來科技進步一定會攻克,有的還真有研究,會講出現在某種藥物研發到什麼階段,並從病理學上分析疾病成因和預防方法。
問題是:坐而論道和親身經歷,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我們經常在媒體上聽到某某食物具有防癌功效,某某物質是致癌物質,但是不是天天吃防癌食物就不會生癌?天天接觸致癌物質就一定會生癌?
答案都是:沒一定,不好說。
一個一生煙酒不沾,生活習慣良好的好好先生也會得肺癌,而一個抽瞭一輩子煙的肺都發黑的老煙鬼,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得肺癌。
沒錯,概率學上說,抽煙得肺癌的概率高,不抽煙的概率低,我們雖然無法確實知道癌癥的發生原因,但隻要根據已知科學,多吃抗癌食物,少接觸致癌物質,養成健康生活習慣,就可以讓生癌變成小概率事件。
這個道理,我在《世界的本質,到底是什麼?》一文中,有過更深入的探討。
但當我們面對的“賭註”不是金錢,而是生命,又有誰能承受這種風險呢?哪怕這種風險僅有0.1%。
當風險沒有降臨時,0.1%和99.9%的風險看起來結果都一樣,可一旦風險發生在你身上,你會作何反應?
為什麼“幸運兒”偏偏是我?!不是TA?TA?或者TA呢?!
蒼天啊!大地啊!眼睛瞎瞭嗎?!好人沒好報嗎?!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對,這就叫“命”。
那一刻,我才深深感受到人力的渺小和對未知的恐懼。
04
從查出我爸得病到最終離世,歷經半年痛苦掙紮。
這期間,經歷過兩次手術,幾度暈厥,最後一直躺在ICU,直至去世……
第一刀開完後,我爸一度還挺精神的,有強烈的樂觀精神和求生欲望,還強烈要求去澡堂泡澡。
結果在澡堂裡,因高溫缺氧,我爸一度暈瞭過去,當時身邊隻有我一個人,光著身子,一邊拼命呼喊“爸爸、爸爸”,一邊使出吃奶的力把他拉出澡堂,整個人都快瘋瞭!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撥打120。
當時我就在想,假如我爸再也醒不過來的話,我……
人一生有很多懼怕的事物,但最怕的,莫過於死亡。
在死亡這件事上,此前博覽群書,篤信科學、理性和唯物主義的我,突然發現,自己像個無知的傻子,可憐的孩子……
我父親的過早去世,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死亡、思考死亡、感受死亡。
人在走投無路時,會病急亂投醫,甚至想從宗教中得到保佑和解脫。
但當時我對所有宗教的理解都和官方教科書的說法一樣,覺得是麻醉愚蠢人民的工具,瞎忽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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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科學每進一步,宗教勢力就會退一步,最終,宗教這種“精神鴉片”,會在共產主義社會徹底被充滿理性和智慧的新人類給摒棄掉,扔進歷史的垃圾桶。
但眼看著至親就在你眼前,一天天消瘦下去,從一夜白頭,到全部掉光,最後骨瘦如柴,呼吸困難,眼睛失明、耳朵失聰、大小便失禁……
你就站在邊上,活生生看著這一切發生,卻什麼都做不瞭,再說這些偉光正的理論,又有何用?
所以哪怕當時我看不上任何宗教,還是本能尋求幫助。
比如在當時很流行的MSN SPACE(博客)上,用瞭《hallelujah》的背景音樂,還寫下“神啊,請救救我爸爸吧!”
當然,我也向佛祖祈願,如果生在穆斯林社會,應該也會向安拉禱告,反正就是沒轍瞭,死馬當活馬醫唄。
所謂“人的盡頭是神的起頭”。
最後我發現,從直面死亡角度看,相比有信仰的人,無神論者處於相對更不幸的精神狀態——雖然肉體上的消亡一樣痛苦,但精神世界的感受很不一樣。
05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政治學系副主任蕭延中寫過一篇文章。
1965年1月19日,毛接見瞭他的老朋友、美國記者艾德加·斯諾,兩人進行長時間談話,主題之一仍是死亡。
毛說:“也許我這輩子沒希望瞭,我快見上帝瞭,也許你們有希望。按照辯證法,生命總是有限的”。
斯諾問:“客觀條件使革命不可避免,現在條件不同瞭,下一代將怎樣?”
毛回答:“我也不知道,那是下一代的事。誰知道下一代幹些什麼事,無非幾種可能:一是把革命繼續發展;一是否定革命,跟帝國主義講和,把蔣介石接到大陸來……將來的事由將來的人決定。從長遠看,將來的人要比我們聰明,如同資本主義時代的人比封建時代的人聰明一樣”。
斯諾回憶,這次談話結束後,毛表現出一種非常淒蒼的情緒。
斯諾寫到:“毛聲音低下去瞭,半合上眼睛。他說,人類在地球上的處境變化越來越快。一千年以後,所有我們這些人,甚至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在內,大概會顯得相當可笑吧!”
隨著年紀增大,毛對自己的身後事越來越不放心,應該說叫“疑心重重”。
1966年6月10日,毛接見胡志明,再次談到死亡。
他說:“我是今年、明年就差不多瞭。因為我們中國說七三八四,閆王不叫自己去,我明年七三瞭,這關難過……我們總有一天被馬克思請去,接班人是誰?是伯恩斯坦、考茨基,還是赫魯曉夫,不得而知。要準備,還來得及。總之是一分為二,不要看現在都是喊‘萬歲’的”。
在這裡,毛說瞭一句後人經常引用的話,叫“上帝請我喝燒酒,他那裡也有茅臺酒,請我去喝呢~”
1976年6月,毛因心肌梗塞休克,被搶救過來後,他說瞭一段很有名的話,被一些學者視為毛的政治遺囑。
他說:“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八十多歲瞭。人老瞭總想後事,中國有句古話,叫‘蓋棺定論’,我雖未蓋棺,也快瞭,總可以定論瞭吧!我一生幹瞭兩件事,一是和蔣介石鬥瞭那麼幾十年,把他趕到那麼幾個海島上去瞭,抗戰八年,把日本人請回老傢去瞭。對這些事持異議的人不多,隻有那麼幾個人,在我耳邊唧唧喳喳,無非是讓我及早收回那幾個海島罷瞭。
另一件事你們都知道,,就是發動文化大革命。這件事擁護的人不多,反對的人不少。這兩件事都沒有完。這筆‘遺產’得交給下一代。怎麼交?和平交不成就動蕩中交,搞不好就得‘血雨腥風’。你們怎麼辦?隻有天知道。”
毛在晚年,曾反復吟詠劉禹錫的詞,“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也就是說,這個破船要沉瞭,但別的船照樣走;老樹死瞭,新樹還會長起來。他信奉新陳代謝的自然法則,對死看得比較開。但他放心不下的,無法超越的,是那個渴望神聖的不朽。
事實上,毛生前曾不止一次問斯諾到底“有沒有上帝”,美國國務卿基辛格訪華時,毛也反復問他這個問題。
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越有智慧的人,越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命,尤其奮鬥半生,權傾天下之後,當發現一切隻是過眼雲煙,內心又是何等的孤獨和苦毒?
就算不怕死亡本身,也舍不得離開這豐富多彩,留下太多美好回憶的塵世。
再睿智的人,也躲不開死亡的束縛!
沒有死亡,就沒有哲學;
沒有死亡,就沒有宗教;
沒有死亡,人就不會珍惜眼前擁有的一切;
沒有死亡,人類一切深邃的思考都會顯得如此膚淺。
死啊,你得勝的權勢在哪裡?死啊,你的毒鉤在哪裡?
06
從一出生,我們就被強制推上“人生號快車”,向前飛馳,沒有一秒鐘能站在原地休息,也就是說,我們一輩子都是“在路上”的旅客。
因為每個人上車的時代、國傢、車站、車廂等級都不同,每個人透過車窗往外看,看見的風景也不同。
有人看到磅礴大雨,有人看到燦爛陽光,有人看到雪域高原,有人看到茫茫大海……
轉過頭,車廂裡的世界同樣精彩紛呈,有人酣然入睡,有人大口吃飯,有人玩撲克,有人談戀愛,有人玩手機,有人嗑瓜子,有人和鄰座吵架,有人趁機小偷小摸……
每個人都根據自己看到的一瞥世界,寫下不同的《“人生號快車”遊記》。
但幾乎所有乘客,都以為這是一趟永無終點的列車,關心的永遠是窗外的風景和車內的談話。
有時候,他們看到身邊的乘客突然下車,看著那空蕩蕩的座位,一度若有所思,但很快,又有新乘客填補空位,繼續和你分享路上的景色……
有句很文青的話:要麼讀書,要麼旅行,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個在路上。
問題是,作為旅客,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一直在路上,還是知道自己要去向何處?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人啊,你往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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