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我第三次造訪蘇州。這次造訪蘇州,最主要是為瞭去滄浪亭逛逛。為什麼選擇滄浪亭呢?若說起最初的起因,要歸屬到一次出國前在機場的“偶遇”。幾個月前,我在北京首都機場T3航站樓裡候機的時候,看到一處園林意趣十足的亭子,頗為惹眼而有趣,不由得走近細觀。畢竟,在機場這樣熙來攘往的繁忙之地,一處既可觀賞又可休憩,並且又充滿瞭江南私傢園林感覺的亭子,顯得十分討巧。
方才走近,亭上的柱聯立即吸引到瞭我: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先前我對這副對聯早有耳聞,卻不曾想第一次真正見它規規矩矩的寫出來,竟然是在機場。心中甚覺好奇,做瞭一番搜索之後,我倒吸一口氣——沒想到這竟然是蘇州滄浪亭的柱聯!而眼前之景,毫無疑問就是把蘇州的滄浪亭,給挪過來瞭。於是這次等飛機的時間就變的非常有趣瞭,借助著現在搜索引擎的發達,我在候機的一兩個小時時間裡接觸到瞭不少關於滄浪亭的背景信息;越讀,便越覺得這其中大有值得深究的必要。這副對聯,作為千古名聯,妙處讓我不禁拍案叫絕,又對這對聯背後的高山流水,心生無限羨慕。妙處之一就在於,它是副集引聯:上聯出自歐陽修的《滄浪亭》中的“清風明月本無價,可惜隻賣四萬錢”;下聯出自蘇舜欽《過蘇州》中的“綠楊白鷺俱自得,近水遠山皆有情”。更貼切的地方在於,上下聯的出處一為歐陽修為滄浪亭而作,二為蘇舜欽離開蘇州時的眷戀不舍之作,均是說的蘇州和滄浪亭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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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滄浪亭的主人,就是蘇舜欽。蘇舜欽本是懷著一肚子的委屈和鬱悶,落魄到蘇州的。為瞭把故事的前因後果搞清楚,不妨讓我們先把時間撥回到北宋朝的慶歷四年。對於這個時間點,我想很多人應該都不會陌生——范仲淹的《嶽陽樓記》裡恰好提到“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就在這年滕子京遭到政敵彈劾而被貶巴陵。而事實上,蘇舜欽也於同年被削職為民。這兩人的貶謫,內在裡存在著很多必然關聯:滕子京與蘇舜欽,皆是遭到“濫用公款”的彈劾,同時也都是當時“慶歷新政”變革領袖的范仲淹的忠實擁護者。北宋在開國之初便立即遭遇瞭日益壯大的契丹族的屢次犯境威脅,導致“開國未幾,國勢便已陷於不振(呂思勉《中國通史》)”,而契丹的威脅甫一解除,西夏之亂又起,而此時范仲淹在戍邊保疆的過程中發揮瞭重要的作用。也就是在這段邊塞歲月裡,他留下瞭不少意境雄渾的邊塞詩詞。在西夏求和以後,范仲淹便順理成章的大權在握,在宋仁宗意欲進取的表態下,實施全面的改革也就順理成章瞭。歷史往往就像《百年孤獨》裡的傢族興衰一樣,當我們對比今天和過往,總會發現一些巧合式的雷同。改革無論發生在什麼年代,什麼地方,都勢必會得罪當時的既得益者,范仲淹功勛等身,難以直接開刀,因而他身邊的支持者就首當其沖瞭。不同於滕子京的“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還能在巴陵郡打理下當地政務,管理點地方事務,蘇舜欽則是直接被削籍為民,連閑職也沒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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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舜欽來到江南水鄉,遠離瞭朝廷的宦海沉浮,路過一片廢園,打聽之下知道這廢園的原主人也曾一時顯赫。然而一切繁華,在歷史的長河裡,就顯得如同過眼煙雲一般。蘇舜欽深感廢園的興衰和自己的遭遇,觸景生情,不由得對著廢園之水吟誦起“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面對著此情此景,蘇舜欽似乎覺察瞭自己和這座園子的不解緣分,遂以四萬錢購地,搭起瞭自己的“滄浪亭”,自居“滄浪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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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靈魂或許註定不該寂寞,蘇舜欽剛在蘇州安定下來,其好友歐陽修亦因為慶歷新政的牽連而被貶謫,前往滁州上任。於是兩個“閑人”,既然不能再高談理想抱負,便有瞭更多機會探討人生哲理,陶冶生活意趣。蘇舜欽去信歐陽修,一定沒有少介紹自己的滄浪亭,也沒忘瞭附上相關的詩句。歐陽修身處滁州,分身乏術,隻得詩文相和,開篇這樣寫到:“子美寄我滄浪吟,邀我共作滄浪篇,滄浪有景不可到,使我東望心悠然。”即使是身不在場,詩人的內心卻是相通的,歐陽修每每東望,便會遙想那邊滄浪亭之景,以及滄浪翁的心境。可能也是受此啟發,之後歐陽修自己也建起瞭醉翁亭,其名氣之隆,在日後甚至蓋過瞭滄浪亭,此處按下不表。然而,蘇舜欽其實是“形隱而神不隱”,雖說在吳中勝地過著不問朝堂不聞窗外事的日子,然而內心其實還是經歷著煎熬的,以至於對著園子裡池中之魚,也會產生自悲之感:“我嗟不及群魚樂,虛作人間半世人。”這滄浪亭,絕非陶潛的“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的主動隱士情懷的寄托,反倒是夾雜著一種復雜的情感:寄老林泉,清高出世固然是文人的一種至高精神追求,然而越是寄情山水,越是顯得空漠孤寂,與世間的聯系就越淡薄。慶歷八年,朝廷的復官令又找到瞭蘇舜欽,二次入仕,重新開始仕途生涯的機會又來瞭。蘇舜欽拿到復官令時的心情,必定是復雜的。而那首《過蘇州》,便很有可能是即將離開蘇州前往湖州復任時寫下:東出盤門刮眼明,蕭蕭疏雨更陰晴。綠楊白鷺俱自得,近水遠山皆有情。萬物盛衰天意在,一身羈苦俗人輕。無窮好景無緣住,旅棹區區暮亦行。真要離開時,卻顯得詩人的不舍瞭——畢竟在這裡度過瞭人生中文學產出最高的幾年光景,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早已經成瞭自己在仕途生涯最低谷時最忠實的伴侶。經歷瞭此番沉淪,蘇舜欽似乎已經屈從於“天意”,反倒是懷念起這幾年的賦閑生活瞭。
然而,天意沒有再給蘇舜欽崩發自己能量的機會,蘇舜欽也最終沒能離開這片在他最失意時接納他的土地——就在接到復官令的同年,詩人病逝於蘇州。子美一為滄浪亭主人,就畫地為牢,再也走不出這個圈瞭。詩人已去,往事已矣,滄浪亭之後多經變遷、損毀,卻一再被修葺甚至重建,這種建築生命力是驚人的。更不用說,滄浪亭還被搬到全國最繁忙的機場,擺在一個顯赫的位置,每天迎來送往萬千行旅之人瞭。蘇舜欽或許不會想到,自己個人仕途的不順,卻無意中成就瞭一座私傢園林的佳話,而後人的慧眼,將他與文學上的知音歐陽修的詩句,永遠地鐫刻在這座地標的最醒目的位置。蘇州老城並不大,但卻已經有兩千多年歷史,而這兩千多年裡,它從一開始經歷吳越之戰的歷久戰火的洗禮,後又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成為落魄文人的或短期或長期的收留地,承載瞭各種不甘與失意,卻很少遇到探尋式的打量。的確,這裡的水雖清,卻沒有包容萬象的氣度;山雖綠,卻又沒有險峻奇崛的風姿。然而就在這有限的空間裡,密度極大地生存下來多處園林,每一座園林,都有自己一段特別的故事。這種現象,在中國廣袤的大地之上,絕無僅有。滄浪亭,在這諸多園林中,不以復雜取勝,不以精致冒頭,甚至遊客也相對寥寥,門票還可與門對門的可園搭售。然而這其實也是它本該有的模樣——畢竟,此處清風明月,亦不需要過多人的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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