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文字,照片或許無法完全呈現出事件的整體與全貌,也不能展現宏大的歷史背景或細膩的心理活動,但照片仍擁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它以視覺化的形式,將一樁歷史事件、一個真實人物或者一處微不足道的局部與細節生動鮮活地記錄下來,用攝影機去記錄、去講述。很多時候,照片定格的一瞬間,會放大為一片遼闊的歷史天空。
普利策新聞攝影獎作為攝影界最為權威的獎項之一,代表著美國攝影界的最高成就,也是很多攝影師孜孜以求的目標。該獎項自1942年設立以來,評選出瞭許多影響深遠的攝影作品,如今它們已經作為歷史的一部分,融結在瞭我們的記憶之中。有些照片我們早已經見過很多次,隻是沒有意識到它們是普利策新聞攝影獎獲獎作品。
《見證歷史:普利策新聞攝影獎1942-2015》收錄瞭普利策新聞攝影獎自1942年至2015年間的所有作品(個別因“技術原因”無法展示),每張照片都作瞭詳細的事件介紹,有助於我們瞭解照片背後的歷史背景和具體故事,從而觸碰到這些作品的實質與內核,也更能與這些照片產生寶貴的共情。
這些照片無疑是歷史的見證,攝影師們以其專業的眼光、犀利的觀察甚至犧牲的精神捕捉到瞭歷史的面孔,將歷史化為一幀幀的生動瞬間,就像前言中所說,這些照片“用一種更為巨大的力量感染著我們,不僅提醒我們過去發生瞭什麼,也讓我們對當時人們的體驗感同身受。這不僅僅是將事件按時間順序排列,同時也會使我們回想起曾經我們在哪裡,在做什麼,最重要的是,在感受什麼”;或者置換為導論中的一句話:“在時間長河中,個人的照片成為歷史裡程碑上的標記,使我們看到我們的生活作為歷史的一部分,時刻提醒我們曾經在何處,現在又在哪裡。並且,如果歷史是篇序言,那麼或許我們會從中得知我們將走向哪裡。”
在這些照片中,大多是關於苦難的:二戰中的慘烈戰場、民權時代的不屈鬥爭、越戰時期的紛飛戰火、伊拉克戰爭留下的個人陣痛,或者火災留下的災難、地震之後的痛苦。最打動我的作品有三部:為瞭躲避轟炸,母親帶著孩子泅渡河灘,他們的表情,寫滿瞭無奈、傷痛,還有堅強的求生意志(P67);凝固汽油彈投下的那刻,一群孩子倉皇逃離,他們失去瞭親人和傢園(最震撼的是那個赤身裸體的女孩),哭泣著走向未知。戰爭是所有人的噩夢,尤其是兒童(P97);這是又一幅太過著名的照片。在蘇丹,一個小女孩即將餓死,一隻禿鷲環伺在側,兩者形成瞭過於鮮明而震驚的對比,照片的力量被最大化地凸顯(P199)。
攝影機不反映苦難,存在的意義將大打折扣,但我更喜歡那些幸福的場面,就像導論中的那句話,“這些照片常常是歷史篇章的標題,並且通常以暴力的面孔呈現,因為歷史總是以鮮血而非鮮花來書寫的。但普利策獲獎影集裡也包含瞭那些記錄美好瞬間的照片,每個人獨自遇見的美好時刻,那些甜蜜而溫柔的凝視,讓我們得以逃離日常生活。”關於那些甜蜜的時刻,我最喜歡的作品有兩個:戰爭總是伴隨著死亡,而能夠勝利地歸來,與親人團圓,與孩子擁抱,實在是無上的幸福(P19);還有那張“唐人街上的兒童和警察”,警察彎下腰來,提醒那個小男孩遠離危險,那是我見過的最可愛、最溫柔的畫面之一(P47)。
在這些獲獎作品中,其中有些被拍攝者正處於岌岌可危的處境中,這很容易引起人們對攝影師的指責,似乎他們缺乏同情心,突破瞭職業倫理的下線,為瞭抓取一張“動人”的照片,置他人的生命於不顧。最典型的可能就是“禿鷲和女孩”這張照片(P199),但這本書也告訴我們,攝影師凱文·卡特拍完照片後就趕走瞭這隻鳥。所以,指責總是容易,但很多事實並非如此。
這是一部厚重的大書,不僅僅是指這本書的外觀和重量,更因為那些流傳後世的照片,它們承載的厚重的歷史,代表著專業、冷靜、同情與人道主義。或者說,在這些照片背後,我們看到的是流淌的歷史,還有那些大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