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呼和浩特市的旧城、旅游景点“塞上老街”的入口处是“大召”广场。人们常把这里的寺院统称为“大召”,但其实包括里隔路相望的两座寺院,即大召与席力图。
(大召广场)
“召”为后缀,以为寺院、庙宇。蒙古地区的寺院又被称为“召庙”。实际上,“庙”与“寺”有着些许区别,通常我们把供奉先祖、神灵(甚至鬼怪)的地方称为“庙”,而“寺”则包含着此处佛、法、僧“三宝”俱全的意思(既有佛像,也有教法,还有僧人)。因此庙不能等同于“寺”。但因为历史称谓故,喇嘛庙又成为了藏传佛教寺院的统称(尤其在内蒙古地区)。把藏传佛教称为“喇嘛教”已经不妥,把佛寺称为“喇嘛庙”就更没道理了。但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是无意做此区分的。至于有人将“大召”叫为“大召寺”,就显得有些奇怪了(变成了“大寺寺”),和拉萨的“大昭寺”撞了称谓。
(席力图召)
席力图,蒙语,意为“法座”。历史上,席力图召在呼和浩特佛教界具有重要地位,多位席力图呼图克图都曾出任呼和浩特喇嘛印务处扎萨克达喇嘛,掌管土默特地区的佛教要务,寺以人名,人以寺贵。这一切要从明朝时说起,要从阿拉坦汗和三世达赖说起。
【土默川佛事】
早在元世祖忽必烈时,由于皇帝对萨迦班智达及其代表的萨迦派系的支持,藏传佛教开始在蒙古社会上层传播,但随着元朝的灭亡,蒙古人原始信仰的萨满宗教重新对上层的佛教进行挤压。因此佛教在这一时期并未在蒙古社会中获得较好的传播。
到了明隆庆、万历年间,蒙古右翼土默特部的阿拉坦(俺答)汗成为漠南草原一代霸主,他修建城池、拟定法典,与明朝发展边境贸易(张家口城市的兴盛便是由此事件为开端的),远征青海。阿拉坦汗原信仰萨满,但其军队在征战青海时接触到了藏族僧人及其宗教。后来,一名叫“阿兴”的西藏喇嘛曾为阿拉坦汗详细地讲解了佛教的基本教义。不久后,曾出兵吐蕃的鄂尔多斯万户贵族图克台又建议祖父阿拉坦汗皈依佛教,并迎请当时拉萨极负盛名的格鲁派僧人索南嘉措。
(席力图召 转经筒)
索南嘉措被认为是根敦嘉措的转世,而根敦嘉措又被认为是宗喀巴弟子、扎什伦布寺的创建人根敦朱巴的转世。这一转世世系后来又被视为是观音菩萨之化身。索南嘉措才学出众,是哲蚌寺的堪布(哲蚌与甘丹、色拉并称拉萨“三大寺”,在整个格鲁派系统中拥有至高地位),他的名声远扬青海,千里之外的阿拉坦汗特意邀请他前往青海进行会晤,这便有了历史上著名的“仰华寺会晤”。会晤之后,阿拉坦汗皈依佛教,正式将自己与自己的部落拉入了佛教的阵营。也就是在这时,他送给索南嘉措一个称号“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达赖喇嘛”,于是这一转世系统便被称为“达赖喇嘛”,索南嘉措即三世达赖。皈依后,阿拉坦接受了三世达赖的建议,停止攻打瓦剌,“作善戒杀”。阿拉坦汗在呼和浩特建佛教寺院,即伊克召(大召)。
万历十四年,三世达赖赴呼和浩特主持大召“法会”。为了迎接三世达赖的到来,土默特汗在大召的旁边建了一座小庙作为三世达赖的驻锡地,这座小庙便是最初的席力图召。
【席力图召与达赖世系】
席力图召在呼和浩特众召庙中占有重要位置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曾与三位达赖喇嘛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分别是三世达赖、四世达赖与五世达赖。
三世达赖索南嘉措晚年一直在蒙古地区弘法,席力图召是他重要的驻锡地。他在席力图召讲经传法、接见信徒,使席力图召迅速成为万人朝拜的圣地,奠定了其漠南名刹的初步地位。
三世达赖圆寂后根据其遗言,经过寻访以及拉萨三大寺方面的确认,认定阿拉坦家族的后人、松木尔台吉之子为三世达赖的转世呼毕勒罕,即四世达赖云丹嘉措。云丹嘉措作为西藏格鲁派最重要的转世者之一,他受戒、成长、学习于席力图召,这无疑又为席力图召呼和浩特召庙之首的地位得到了确认与巩固。
(席力图召)
不幸的是,四世达赖在二十八岁,接受明王朝邀请到内地弘法之时因病圆寂。四世达赖的转世者便是西藏历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他出生于前藏贵族琼结巴家族,是四世班禅的弟子。其与青海蒙古和硕特部的固始汗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并借助蒙古人的力量成为西藏的宗教领袖,缔造甘丹颇章政权,扩修布达拉宫。其后又应清朝顺治帝的邀请到北京,顺治帝赠送五世达赖金册、金印,并册封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从政教两方面确立了五世达赖在西藏的地位。达赖系统在整个西藏中的绝对优势(统治)地位就是由五世达赖开启的。
五世达赖在由北京回西藏时,路过呼和浩特,在席力图召举行了隆重的讲经法会,席力图召再次扬名塞上、名震漠南。
【席力图呼图克图】
席力图召地位的确立还与另外一个人物(或一个系统)有着密切联系,那就是席力图召的活佛系统——席力图呼图克图。
呼图克图,蒙语,意为“长寿圣者”“再来者”或“转世活佛”。类似的称号在藏文、蒙文中还有很多,如“呼毕勒罕”“朱古”“活佛”,甚至“仁波切”。于蒙古而言,转世活佛有许多种,“呼图克图”属于地位较高的一类,如喀尔喀蒙古(外蒙古)的宗教领袖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内蒙古的宗教领袖章嘉呼图克图、青海塔尔寺法台阿嘉呼图克图、清代驻京的八大呼图克图。(西藏情形大致相同,藏语为ཧོ་ཐོག་ཐུ།,如近代曾出任摄政的热振呼图克图)。
固什·却尔济被认为是第一世席力图呼图克图。全名为满珠席礼·固什·锡呼图·却尔济巴·室利希罗思瓦拉巴,又称班第达·固什·却尔济。固什是汉语“国师”的蒙古语音译。却尔济,意为“掌教的人”。关于固什·却尔济是藏族还是蒙古族人有着不同的说法,但可以确认的是,他是三世达赖所南嘉措的弟子,其曾跟随三世达赖参加与阿拉坦汗的“仰华寺会晤”。(一说:一世席力图呼图克图原名为贡桑池巴,是青海阿里克部落的喇嘛。)固什·却尔济早年赴西藏,遍访甘丹、色拉、哲蚌三大寺,求学佛法,并精通藏文与梵文。仰华寺会晤之后,固什·却尔济便开始到呼和浩特地区译经与弘法,后又代表三世达赖到外蒙古地区传法,成为喀尔喀额尔德尼召的首席喇嘛“噶布楚”。
(席力图召 白塔)
三世达赖非常器重固什·却尔济,曾说“固什·却尔济与我等同,汝等尊从此人当如我一般。”。三世达赖圆寂后,固什·却尔济又承担起了寻访转世灵童的重任。同时,他又曾出任过幼年四世达赖的老师,并陪同四世达赖一起返回西藏。
固什·却尔济对于蒙古佛教的重要贡献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将藏文佛典译为蒙文,如《十万颂般若经》。其二是作为一名僧人,他为佛法教义在内外蒙古的传播作出了突出贡献。
后世的席力图呼图克图亦各有建树。其中,二世席力图呼图克图曾邀请五世达赖赴呼和浩特讲法。四世席力图呼图克图曾扩建席力图召,并曾带领呼和浩特僧俗二众抗击噶尔丹,保卫归化城,并因此被康熙任命为呼和浩特掌印札萨克达喇嘛(清朝共有北京、热河、多伦、沈阳和呼和浩特五个喇嘛印务处,印鉴由清朝中央政府颁发。呼和浩特掌印扎萨克达喇嘛管理著呼和浩特十五大召庙一切事务。),确定了其在呼和浩特地区至高无上的政教地位。之后多位席力图呼图克图都担任著这一职位。
因此,《简明内蒙古佛教史》中说,“在蒙古地区众多的活佛转世系统中(驻京八大呼图克图不包括在其中),作为呼和浩特掌印扎萨克达喇嘛的席力图召呼图克图的系统为资格最老,地位最高,影响最大,是内蒙古地区各盟众多寺庙的诸活佛不能相比的。”
(席力图召)
【后记】
大概六七年前第一次到呼和浩特就到了大召游览。与大召很近,有席力图召,但两召门票不通(买套票要便宜一些),所以也就没有去。后来又数次到呼,方才逐渐了解席力图召。如今每到青城,必到席力图召。席力图召建筑精美,佛像雄伟,游人到此,皆能静心坦然。席力图召历史上有四座有名的属寺,如今归属情况未知。呼市郊区有乌素图召,乌素图为蒙语,意为有水的地方,是一个召庙群,其中有一座寺院历史上便是席力图的属寺。
呼和浩特,蒙语,民国时亦写作“厚和浩特”,“呼和”为青色,“浩特”为村庄意,故得名“青城”。呼和浩特旧时寺院众多,故又被称为“召城”。较有名之召庙有十五座,即七大召(大召、席力图召、小召、朋斯克召、拉布齐召、班第达召、乃穆齐召)八小召(东喇嘛洞、西喇嘛洞、乌苏图西召、美岱召、太平召、慈寿寺、广福寺、巧尔齐召)。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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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金启孮:《呼和浩特召庙、清真寺历史概述》,内蒙古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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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海西希:《蒙古的宗教》,中国藏学出版社。
8.苏鲁格、那木斯来:《简明内蒙古佛教史》,内蒙古文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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