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末年,鄭國開國之君鄭桓公與太史伯發生瞭一場重要對話。《史記》原文如下:
桓公問太史伯曰:“王室多故,予安逃死乎?”太史伯對曰:“獨雒之東土,河濟之南可居。”公曰:“何以?”對曰:“地近虢(guó)、鄶(kuài),虢、鄶之君貪而好利,百姓不附。今公為司徒,民皆愛公,公誠請居之,虢、鄶之君見公方用事,輕分公地。公誠居之,虢、鄶之民皆公之民也。”公曰:“吾欲南之江上,何如?”對曰:“昔祝融為高辛氏火正,其功大矣,而其於周未有興者,楚其後也。周衰,楚必興。興,非鄭之利也。”公曰:“吾欲居西方,何如?”對曰:“其民貪而好利,難久居。”公曰:“周衰,何國興者?”對曰:“齊、秦、晉、楚乎?夫齊,薑姓,伯夷之後也,伯夷佐堯典禮。秦,嬴姓,伯翳之後也,伯翳佐舜懷柔百物。及楚之先,皆嘗有功於天下。而周武王克紂後,成王封叔虞於唐,其地阻險,以此有德與周衰並,亦必興矣。”桓公曰:“善。”
從這段對話中,我們可以提煉出如下信息:
第一,鄭桓公的預判。鄭桓公早在申侯勾結犬戎入侵之前,已經預判周王室將有大變故,故而鄭桓公未雨綢繆,準備東遷。
第二,太史伯的預判。此時尚為西周末年,諸侯都還是小國。但是太史伯已經預測齊楚秦晉四國將會崛起。後來春秋時代的歷史,證明瞭太史伯的遠見。
第三,太史伯是重要戰略傢。太史伯這樣的官職,一方面精通歷史,一方面精通各國之地理人文。這些知識在當時是壟斷在太史伯這樣的群體手中的。他們是知識壟斷者,是戰略謀劃傢。另一方面,也說明意識形態工作很重要,歷史很重要。
第四,太史伯之史觀有儒傢雛形。太史伯論述齊楚秦晉即將崛起的原因時,歸因於“有功”、“有德”。後世儒傢在解讀歷史的時候,都是用這一套史觀。天下為有德者居之。這是唯心史觀,不是唯物史觀,但在儒傢頗為典型。
第五,鄭桓公與太史伯的謀劃為未來鄭國奠定瞭國政方向。整個春秋戰國之世,鄭國的發展為超出此兩位奠基者的謀劃范圍。
第六,太史伯的局限。鄭桓公欲居西方,即關中盆地。但是太史伯認為西方“其民貪而好利,難久居”。既然鄭國不能久居,何以秦國能夠久居並且崛起呢?若鄭國以關中為基地,可否復刻秦國之崛起情勢呢?
第七,齊楚秦晉必將崛起的依據為何?是否有可能,此段文字是後世偽托之作,並非太史伯之先見呢?西周末期齊楚秦晉崛起的態勢已經如此明顯瞭嗎?東周之初,鄭、衛、宋、魯、申等中原諸侯,明顯更強大些。何以太史伯完全不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