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曹操太忙了。东晋干宝《搜神记》记载:古时候,濡须口有一艘沉船,在水浅时便露出了水面。老人们常说这是曹公(操)船。打鱼人有时夜晚把船系在沉船上,睡在渔船上,能听见管弦乐声,还能闻见异乎寻常的脂粉香味。打鱼人刚睡着时,便梦见被人驱赶了,说,不准靠近官妓(始于管仲,他分宫妓、营妓、家妓和民妓;也可分色妓、艺妓)。当地传说,曹操带着官妓,船翻在这儿了。(一百年了,)船现在还在那儿呢。
干宝提到的濡须口是濡须水(今安徽裕溪河)从巢湖入长江的河口。公元212-217年,曹操与孙权数次争夺濡须口。估计“曹公船”是在217年春天的第二次濡须口大战时,遭遇狂风骤雨而翻沉的。
1 曹操在做水战准备
建安十三年(208)之前,曹操已经破袁尚袁谭,夺了邺城;黑山贼张燕降了,高干被斩,北边的三郡乌丸(桓)被逐出边塞,东边的海贼管承被赶上海岛,冀州牧名头的曹操基本上在冀州安定下来了。建安十三年六月初九,小暑日,曹操升为丞相。当年的春天,曹操就在邺城开掘了玄武池(河北临漳西南),操练水师。此时,曹操心心念想的只有三个方向了,一是西边的关中马超韩遂,二是荆州的刘表刘备,三是江东孙权。操练水军,矛头无疑是指向第三方江东的孙权的。
江淮之间作为缓冲地带,合肥、皖城(安徽潜山)一线隶属魏,而无为、含山属于吴。曹军渡江伐吴,必须经巢湖、濡须水口进入长江,然后顺江而下,攻占采石矶后,兵锋直逼东吴都城建业。于是,濡须水便成为双方接触的起爆点。
208年正月,曹操开凿了玄武池,模拟在湖面上操练水师。十一月,曹操水师与刘备、孙权(周瑜程普)联军战于赤壁,北方旱鸭子大败。曹操自荆州还谯。十二月,孙权北上亲征合肥,久攻不下。209年三月,还军樵县的曹操派张憙率汝南兵解合肥之围。孙权退兵。
209年三月,曹操在樵县挝水(涡河),制作轻舟,训练水师。这次演练是把静态的湖水,改了动态的河水。而所谓的轻“舟”,是指无帆的小船,也或许就是“油船”(牛皮船)。七月,曹军做了一次军演,水师顺涡水向东南在当涂下游入淮河,然后上溯至下蔡(安徽凤台),再南下转入肥水、施水,屯军合肥,同时开垦芍陂屯田。盘桓至十二月,回樵。派遣张辽、乐进、李典一路向西征讨大别山、天柱山一带的原袁术部将陈兰、梅成,获胜后驻扎在合肥。
2 一战濡须口
孙权孙仲谋感受到了来自北方的压力。208年,孙权把吴郡治所迁至京口(江苏镇江)。211年,听从张纮(及早前刘备)的建议,又迁至秣陵。212年,一边筑(南京)石头城,一边在濡须山筑城立关(今安徽含山的东关)。《三国志/吕蒙传》记,吕蒙听闻曹操军东下,献计在濡须口建濡须坞御敌。濡须坞又称偃月坞,在今裕溪河东岸(安徽含山西南)的濡须山(东龟山)上,三面环山,一面临水。
沿濡须水,应该有两处叫濡须口的地点。一处是上文提到的濡须水向南入长江的河口,大约在无为县泥汊镇一带,江中有江心洲(西洲,今称黑沙洲);一处即濡须山与河西七宝山(无为县境)之间夹持的狭窄的山口。姜夔《满江红/满江红旧调用仄韵》也记,濡须口与东关相近,江湖水之所出入。
前文提到,东吴深知濡须水在江淮之间的战略防线的地位,而对于曹魏,若巢湖、合肥失守,其势力将只能大踏步后退至淮河以北。因此,濡须口是魏吴两家的必争之地。
212年十月,曹操率步骑四十万大军征孙权。213年正月至濡须口,夺了西岸的七宝山(无为锥山村)。此地号称西关,在濡须坞上游的斜对面。孙权则率七万主力驻扎濡须坞,命甘宁为前部督,领兵三千迎敌。
江东方面,据《江表传》,为挫敌锐气,孙权特赐甘宁米酒,密令夜袭。甘宁精选一百多位壮士,自己先用银碗饮两大碗,然后斟给手下都督。都督跪伏,不肯接酒。甘宁拔刀放在膝上,呵斥道:主公待你我如何?甘宁尚且不怕死,你为什么独独怕死?都督见状,起立施礼,接杯饮下,士兵依次饮一大碗。二更时分,甘宁一众裹甲衔枚,突入曹营,斩获数十首级。曹军恐慌,误以吴军掠关,纷纷举起火把,擂鼓呐喊。此时,甘宁早已带兵回营,鼓吹一番,高呼万岁。是夜,甘宁见孙权,孙权笑赞:
曹魏方面,据《吴历》,曹操派遣水军油船,乘夜绕过濡须坞到了江洲(即西洲),却被孙权水军围剿,被俘三千多人,溺亡者亦达数千人。此后,孙权数次挑战,曹操坚守不出。有一次,孙权乘轻舟,从濡须口逆水行至曹操水寨。曹将以为孙权前来挑战,准备发起攻击。曹操说:
下令军中戒备,不得放箭。孙权前行五六里,大回返仍然大声鼓吹。曹操见孙权舟船装备兵士严整,不由感叹说:
然而,据《魏略》,孙权有一次乘大船观摩曹营,曹操下令弓弩齐发。孙权的乘船因一侧中箭太多,船身负重倾斜,孙权急令调转船头,使另一侧受箭,大船方慢慢平衡下来,随后返回。这一关于孙权的记载,据说才是罗贯中撰写《三国演义》时“草船借箭”的原型。
《三国志/武帝纪》还记,曹操曾经攻破了孙权的西营(可能即西洲的大营),俘了东吴都督公孙阳。
一战濡须口,两军相持一个多月,各有胜负。春意渐浓,雨水渐多,《吴历》记,孙权写信给曹操:
再附一张字条,写道:
曹操见信,对手下诸将说:
于是借机北撤,213年四月回到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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