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激素對女性和男性的健康都重要，無論對血糖穩態，免疫反應，骨骼健康，心血管健康，生殖能力和神經功能等都起著重要作用。[1] 這一篇的重點不是介紹傳統雌激素的作用，而是重點關註雌激素在免疫系統中的角色，雌激素如何介導免疫反應，跟自免疫系統疾病的關系，我們如何通過飲食調整，降低遊離雌激素過多的問題。

很多人覺得免疫力“不足”或“下降”是解析自己患上各種慢性病和炎癥的原因，所以就經常會問：怎樣增加自己的免疫力？其實所謂“免疫力”除瞭對細菌病毒感染有幫助之外，對很多慢性病反而是罪魁禍首。

流行病學研究發現，所謂“免疫力”有性別的分別，女性的“免疫力”比男性“強”，女性受病毒細菌感染後的抵抗力比男性高， 例如山東大學2021年發表的前瞻性研究就發現，感染新冠病毒死亡率，男性比女性高出不止一倍，[2] 英國同樣在2021年發表的研究有類似的發現（見下圖）。[3] 但大傢追求的“免疫力”可能是使得女性患上多種自免疫系統疾病比男性更多的主要原因。 這也是近年備受關註的“性別健康悖論”（gender health paradox）,意思是男性的平均壽命比女性短，但女性一生中患病的時間比男性長。[4] 男性平均壽命比女性短，已經是眾所周知的瞭，女性“病齡”比男性長又作何解析呢？ 流行病學研究發現女性患上心理疾病，包括抑鬱癥的風險比男性大，女性也有更高風險患上包括癌癥或心血管病等“長期限制性疾病”（limiting long term conditions）,男性雖然因心血管病的死亡率比女性高，但女性接受心血管病治療的時間比女性長。這個“性別健康悖論”可以從經濟，社會，文化等不同層面解析，但沒有性別在生理上的差異就無法解析這麼大差異的疾病風險。[4]

從進化的角度看，我們需要生存，需要繁殖和繁衍下一代，在人類社會，母親負責保護下一代免受各種危險的威脅，母親會把自身抗體傳給嬰兒（例如母乳）讓孩子在出生初段減少感染，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人類和其他哺乳類動物在進化過程中，女性的“免疫力”都比男性強。[5]

有趣的是，在很多魚類中，是父親負責照顧孩子的，當雌性產卵後，雄性負責受精，培育卵子和孵化，在對海馬的研究有發現，雄性海馬在交配期和孵化期的免疫力有所不同，孵化期雄性海馬免疫力會加強。[5]

但我們人類女性較強的“免疫力”也不是沒有代價的，副作用就是各種自免疫系統疾病，所謂自免疫系統疾病，是免疫細胞過度敏感，錯誤攻擊自體細胞，導致器官損傷和功能失常。

男女性別的生理分別體現在人體的各種性激素，性激素不但控制生殖系統器官，同時介導免疫系統的反應和功能。2014年澳洲的文獻回顧歸納瞭美國，歐洲，澳洲和我國等關於各種自免疫系統疾病的流行病學研究，[6] 發現在回顧的所有自免疫系統疾病中，除瞭強直性脊柱炎是男性多於女性，而炎癥性腸病男女沒有顯著分別外，其他大部分自免疫系統疾病都是女性高於男性的，在紅斑狼瘡中女性患者是男性的10倍， 而橋本和Graves等甲狀腺炎和幹燥綜合征等男女比例同樣接近1比8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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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激素不但影響女性，同樣影響男性。2013年的一項病例對照研究，[7] 分析瞭277名自免疫系統疾病的男性患者，包括橋本，Graves病，紅斑狼瘡，類風濕性關節炎等，發現自免疫系統疾病患者的遊離雌激素水平是健康對照組的155%，研究人員認為雌激素跟男性自免疫系統疾病有關。

生育期女性有三種主要活性的雌激素亞型，雌酮(estrone，簡稱E1)，雌二醇(estradiol, 簡稱E2)，和雌三醇(estriol, 簡稱E3)。非懷孕女性的雌激素主要是卵巢產生的E2,是雌激素中最具活性的亞型，E1主要來自腎上腺及周圍組織的轉換，E1和E2理論上可以互相轉化，而女性懷孕後雌激素主要來自胎盤的E3。 生育期非懷孕女性的雌激素水平會在生理周期中波動。絕經後女性E2會顯著減少，但E1水平變化較少成為絕經後女性的主要雌激素。

雌激素受體(Estrogen receptor,簡稱ER)是一類位於細胞表面或細胞內的轉錄因子，由於雌激素是脂溶性激素，可以穿過細胞膜跟細胞質的雌激素受體結合形成雌激素-受體復合物，再從細胞質進入細胞核以啟動不同蛋白質的合成。ER有兩種不同的形式即ER-α和ER-β，跟不同的配體產出不同的生物活性。ER除瞭在生殖器官的細胞有受體之外，身體不同的細胞組織都有ER,例如骨組織中ER-α和ER-β都有，分別介紹雌激素信號影響骨的形成和重吸收等，這就是為什麼女性在絕經後雌激素E2減少後會容易出現骨質疏松的原因之一。人體免疫細胞差不多都有ER，所以雌激素介導免疫反應和身體炎癥。[8] [9]

腸道菌群代謝雌激素

雌激素失衡，現今臨床上都歸咎內分泌失衡，其實就算沒有內分泌失衡，飲食和腸道健康影響雌激素代謝，都會影響雌激素的血清濃度。所以雌激素失衡可以跟內分泌失衡無關，隻是因為你每天吃的東西不健康，也可能因為你使用抗生素太多，因為你的腸道菌群失衡瞭。

雌激素在血液中遊走，到達肝臟後被代謝形成共軛雌激素而失活，部分通過尿液排出，部分通過膽汁經過腸道經由糞便排出。 [10] 腸道中有細菌可以產生“β-葡糖苷酸酶”（β-glucuronidase），能夠把失活的雌激素還原為活性的雌激素，這些在腸道中被重新活化的雌激素會進入血液循環系統影響血清雌激素水平。[10]

2012年的一項橫斷研究，[11] 包括瞭25名男性，7名絕經後女性，和19名年輕生育年齡的女性，發現無論男性或女性，血清雌激素和尿液排出雌激素，跟腸道菌群的多樣性有關聯性，而糞便中的β-葡糖苷酸酶越多，糞便中的雌激素就越少，但血液中的雌激素就越多。

在關於紅斑狼瘡的研究中，發現雌激素跟免疫細胞信號TLR4有關，但敲掉雌激素受體ERα後的小鼠，腎損傷減少而且存活時間得到延長，而且敲掉ERα的小鼠，TLR4介導的免疫活動減弱，這些都在提示雌激素通過TLR4的細胞信號刺激免疫活動，加劇SLE的病情進展。[10]

飲食/藥物/營養素影響雌激素水平

腸道菌群失衡，本來失活的雌激素在腸道中會被重新激活，導致血液中雌激素濃度增加，飲食，藥物和營養素都會影響血清雌激素。

對於需要提升雌激素的絕經後女性，飲食和營養素同樣可以影響雌激素水平。2017年丹麥研究團隊進行瞭一項雙盲對照組臨床研究，[12] 78名絕經後中年女性在12個月的試驗期內，每天補充1.2g的鈣，550mg的鎂和25 μg的骨化三醇（活性維生素D）,而幹預組在上述營養素之上補充60mg的異黃酮和益生元（紅三葉草，red clover提取物）。在試驗期後，幹預組顯著改善瞭骨質密度，研究認為紅三葉草提取物含有異黃酮和益生元，通過調整腸道菌群，增加瞭腸道中雌激素代謝物，逆轉瞭缺少雌激素造成的骨質流失，比單獨隻補充鈣，鎂和骨化三醇更有效。

抗生素影響腸道菌群也同時影響雌激素的代謝。 早在1976年就有人類實驗，發現抗生素使用後增加絕經後女性受試者門靜脈中的活性和共軛雌激素水平。[13] 12名孕婦服用抗生素，第二天檢查尿液發現雌激素排出減少瞭33%。[14] 2004年的病例對照組臨床研究，[15]納入2266名乳腺癌患者樣本，發現抗生素使用越多，患乳腺癌的風險越高，使用抗生素較多的組別的乳腺癌發病率是沒有使用過抗生素的2.14倍。雖然也有關聯性研究發現抗生素跟乳腺癌沒有明顯關系，但腸道菌群混亂導致腸道中雌激素代謝失衡，的確增加乳腺癌發病風險。[16]

研究也發現腸道中的酸堿度影響β-葡糖苷酸酶的細菌活動，腸道中的酸性降低，β-葡糖苷酸酶就增加，在pH等於7的時候，比pH值等於6時，β-葡糖苷酸酶活動增加5到10倍。[17] 當使用質子泵和抗酸藥物時，就很可能增加遊離雌激素水平。

2009年的前瞻性研究，[18] 納入瞭250名女性樣本人群，發現飲食中膳食纖維越多的，血液中遊離性激素，包括雌激素就越少。

研究比對瞭10名素食和10名非素食女性的飲食和糞便樣本4個月時間，[19] [16] 素食受試者的飲食平均有28g的膳食纖維，而非素食者隻有12g，素食者的糞便中有更多的雌激素排出，β-葡糖苷酸酶的活動也更少，研究的結論是素食者的β-葡糖苷酸酶的細菌活動顯著減少，增加瞭糞便排出雌激素，減少瞭血液中的雌激素,素食者血液中的雌激素比非素食者低15-18%。

2021年的一項橫斷研究，[10] 對29名剛剛確診乳腺癌的患者的飲食分析，發現飲食中的膳食纖維影響腸道菌群。腸道菌群的改變影響瞭雌激素在腸道中的代謝和再吸收，直接影響血清雌激素水平。該研究分析瞭受試者的糞便，發現飲食中膳食纖維較多的受試者，的確糞便中可以產生β-葡糖苷酸酶的細菌較少，減少瞭雌激素在腸道中被再活化的活動。

病例對照組研究比對瞭高脂肪（40%卡路裡）的西式飲食和中等脂肪（30%卡路裡）加上高膳食纖維的素食者的糞便樣本，發現素食者糞便排出的雌激素比西式飲食者多3倍，血液中的雌激素少15%-20%，該研究也對比瞭低脂肪飲食（20-25%卡路裡）人群，同樣發現低脂肪飲女性血液中雌激素低30%，研究的結論是血液中的雌激素跟飲食中脂肪有正相關性，跟膳食纖維由負相關性，糞便排出的雌激素較多，血液中的雌激素就較少。[20]

豆制品

豆制品含有異黃酮，異黃酮是抗氧化物對改善健康有好處，但同時也被稱為植物雌激素，結構接近雌激素，早年有研究擔心豆制品吃多瞭會增加乳腺癌等跟雌激素有關的疾病風險，其實至今還是有醫療工作者對豆制品的植物雌激素特性有顧慮，但事實如何呢？

大量的臨床研究和流行病學研究發現飲食中的豆制品不會對健康造成壞影響，降低乳腺癌風險，有抗雌激素作用。[21]

體外研究發現豆制品可以壓抑生成雌激素的脫氫酶，減少雌激素的生成。[22]

流行病學研究發現豆制品跟較低的乳腺癌風險有關。對3000名上海居民的一項病例對照組研究，[23]食用豆制品最多的女性比吃得少的女性，乳腺癌發病風險降低30%，而跟雌激素有直接關系的"雌激素介導的乳腺癌"，豆制品降低瞭風險56%。 另一項對廣東省居民的病例對照組研究也顯示，[24] 豆制品含有較多的異黃酮，多吃豆制品可以降低乳腺癌風險46%。

上海交通大學學者牽頭的一項對6名22-29歲健康受試者的幹預研究，研究人員讓生育期和停經後女性受試者分三餐每天一共飲用1升的豆漿，[25] 受試者的多種性激素在血清中都減少瞭，血清雌激素在周期12-14天時減少瞭81%，在20-22天是減少49%，而且在試驗停止後，也就是不在喝豆漿之後，受試者在6個周期內的雌激素還是低於之前的水平。研究的結論是含有植物雌激素的豆制品可以減少遊離雌激素和雄激素，延長生理周期，這些效果加起來起碼可以提供部分解析為何豆類可以降低乳腺癌的發病風險。

不是所有幹預研究都顯示豆制品降低遊離雌激素水平，2009年發表的薈萃分析，[26] 包括瞭74個臨床研究，包括瞭1700名受試者，發現豆制品的攝入對遊離雌激素水平沒有顯著影響。豆制品的異黃酮雖然被稱為植物雌激素，但比人體內分泌產生的雌激素弱得多，但兩者在人體細胞組織會競爭雌激素受體，所以豆制品的異黃酮就算不減少遊離雌激素水平，也會減少雌激素在人體器官組織的作用，或稱為抗雌激素作用（anti-estrogenic）。[27]

2016年的一項對橋本甲狀腺患者的臨床試驗，[28] 218名患者連續一個月服用瞭大豆的異黃酮（金雀異黃素），血液分析發現受試者的T4和Ft4增加，TSH減少，自免疫系統自抗體TPOAb和TgAb減少，致炎癥細胞因子IL-2 也降低。研究的結論是，異黃酮對改善甲狀腺功能和減少免疫系統壓力有幫助。

總結

雌激素跟身體健康關系密切，血液中雌激素水平過高，介導免疫系統產生炎癥性免疫反應，通過飲食調整可以降低過高的雌激素水平：

1 腸道菌群失衡會在腸道重新激活共軛雌激素，導致系統性雌激素增加；

2 增加蔬果和全谷物的飲食，可以增加膳食纖維，減少血清雌激素水平；

3 飲食中過多的脂肪，增加血清雌激素水平；

4 抗生素的使用和質子泵等抑酸藥，可能增加血清雌激素水平；

5 膳食中的豆制品不會影響雌激素水平，在全食物中的豆制品，無論流行病學或幹預研究都發現是安全的，對降低乳腺癌和其他癌癥，各種自免疫系統疾病都有幫助。

免責聲明：

本文內容僅作為科普知識提供，不能代替醫生的治療診斷和建議。文章內容中涉及醫學的部分均來源於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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