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通国

武侠小说成就了杨露禅的名声，还是杨露禅成就了武侠小说？

在民国，坊间的杨露禅传闻激发了宫白羽的灵感，创作出轰动一时的武侠小说，塑造了鲜活而有个性，功夫高超的杨露禅形象。小说的出名，为真实的杨露禅蒙上了一层华丽的光环，成就了亦真亦幻的杨露禅形象。我们喜欢的，愿意接受的杨露禅形象。

但小说毕竟是小说，现实终归是现实。

连环画《偷拳》中的动作造型

一、接受史中的杨露禅

20世纪80年代随着《少林寺》电影热映，压抑已久的国人又一次迸发出对武侠的狂热之情。在时代的狂潮下，宫白羽的《偷拳》被一版再版，+同名的连环画，印数至少在600万+，那个时代的读者恐怕至今还能回忆起那位偷学太极拳的青年杨露蝉。杨露禅的太极拳是偷学而来的，这种印象在几代人的心目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烙印。这是我们接受的杨露禅形象。

《偷拳》中，清代直隶省广平府青年杨露禅为学拳赴陈家沟寻访“太极陈”陈清平。为陈所拒，后杨露禅扮哑巴进入陈府为佣，历尽艰辛，终于学得惊人武艺，赴京后一战成名。

《偷拳》塑造的杨露禅多么深入人心。

它写杨露蝉三年假装哑丐，受尽磨难，自投太极陈门下偷学太极拳，这是一个“侠”所有的卓绝不拔、忍辱负重的精神。

它写杨露蝉被“太极陈”拒之门外后，四处拜师，遇到了众多的武术好手，他们或真或假，或善或恶，或正或邪，一如武林中人的众生相。

它写学艺要靠偷，迎合了众人的对神秘功夫的离奇想象。

它写武侠艺成之后，功盖华世，名震京华，这是大团圆的结局，人们所希冀的结局。

作为武侠小说的《偷拳》是成功的，但是他也扭曲了技击技能形成的基本规律。

连环画中的格斗

二、“打”不能靠“偷”来

小说《偷拳》中杨露禅“技击”技能是靠偷拳学来的，因为他被发现时已经非常能“打”了。

这与现实世界中“技击”能力的形成过程截然不同。

因为它把“技击”当成了招式或秘诀了。技击不是一句秘诀，也不只是招式，而是一种能力。“偷”也许能够学得招式，可是打斗的能力又是如何养成呢？在武侠的世界里，一旦获得了这些招式或秘诀，一个人的“技击”能力马上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给人一种得到成仙的感觉。

小说里“打”的能力获得方式，忽略了“技击”能力培养的方式方法和过程。技击能力的获得是要在无数次真实的“打”，模拟的“打”，及“打”的基础能力的日如一日的训练中，形成的技击能力。

回归到民间，人们也常常习惯把武术套路或者套路动作的演练作为“技击”能力的本身，这种误解蛊惑了多少人。

太极拳名人的传说里都是在狠劲地练习套路，然后转身却说这个名人是多么的能“打”，有多少人不敌之本领。这种武侠小说中得来的知识让他们误解了“技击”能力培养的方式了。

《偷拳》既然不是真实的现实，那么今天陈家沟陈珊瑚宅邸里竖起“杨露禅窥拳处”的牌牌显然是从武侠小说里获得的灵感，把小说与现实混淆在一起的故事了。杨露禅拜师陈长兴也不是小说中的陈清平。看武侠小说，图个酣畅淋漓，反正谁也不会去较真！

宫白羽虽然把写武侠小说里人物的打斗写得煞有其事，但是本人并不通晓技击。

擂台上的散打

三、毕竟是个小说家

宫白羽在《十二金钱镖》第72章夹注中说：“羽本病夫，既学文不成，更不知武。其撰说部，多由意构，拳经口诀徒资点缀耳。”宫白羽自己说的，功夫多是“意构”，“拳经口诀”是武侠小说的点缀。《话柄》中又说：“《十二金钱镖》初写时，我不懂武术，邀友人郑证因帮忙。”

宫白羽的好友，同是小说家的郑证因比较熟悉传统武术技击，推荐万籁声的《武术汇宗》给宫白羽参考。但显然，宫白羽在写《偷拳》一书是还阅读了太极拳类的著作。

在《第四回 误斗强手，失著一蹴》中有“青年用的正是太极掌中的斜挂单鞭”也有 “青年一撤左掌，用玉女穿梭”，向露蝉的胸膛打来。”还有“这招退步跨虎用得很厉害，露蝉急忙抽身撤步”。宫白羽按照动作是使用方法创造了一个格斗场景。【1】

杨澄甫的“玉女穿梭”

在《第十三回　月下说剑，隅后观光》中，陈清平个弟子们讲解太极拳的道理是说：

完全是王宗岳《太极拳论》的通俗翻版。

宫白羽的武侠小说既不能完全避开武打，就自出机杼，全力酝酿战前气氛；对于交手过程则兼采写实、写意笔法，交织成章，着重文学艺术化铺陈。这一“藏拙”之举，竟然开创了“武打综艺”的新风尚，也是他本人始料未及的。

可以想见，宫白羽“创作的技击”与“真实的技击”有多远的距离！

连环画中的“玉女穿梭”

四、结语

宫白羽是小说家，编排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的故事是小说家宫白羽的本事，在他的小说里，杨露禅去拜陈清平为师的传说一经演绎就是满满的故事。

《偷拳》毕竟是武侠小说，宫白羽终究是个小说家。

注释：

【1】宫白羽.偷拳[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7.见第四回《误斗强手，失著一蹴》

【2】宫白羽.偷拳[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7.见第十三回《月下说剑 隅后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