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赫特是谁?
上世纪50年代,有个消息像野火一样在西方的古典音乐圈蔓延:涅高兹(Heinrich Neuhaus)有一位高徒名叫里赫特,可跻身本世纪最伟大的钢琴家行列。这个消息越来越可信—当指挥家奥曼迪(Eugene Ormandy)夸赞涅高兹另一位门生吉列尔斯(Emil Giles)的精深琴艺时,后者却说“等你听了里赫特再说”。
在纪录片《谜》(Richter: The Enigma)中,里赫特的妻子尼娜(Nina Dorliac)半带骄傲地说,苏联的两位音乐巨擘奥伊斯特拉赫(David Oistrakh)和康德拉辛(Kirill Kondrashin)向领导人抱怨,“请快让里赫特出去吧,每次我们出国时,外国人问的第一件事,就是里赫特什么时候能来。这太尴尬了!”最后还是赫鲁晓夫拍板,准许里赫特出国演出。
那是因为苏联政府担心里赫特会叛逃到德国(他的母亲在那儿)。直到55岁时,才第一次允许里赫特到西方演出。
这人似乎对自己的样貌毫不在意。他为何如此平静?
纪录片中看到里赫特(Sviatoslav Richter)上身穿着工装、下身穿着略紧的休闲西裤就上台演出了。这与我对里赫特的印象差不多:油光瓦亮,身材发福,笑起来酷似黑道家族的主演甘多菲尼(James Gandolfini)。
但看完了里赫特其他时期的照片,会觉得很惊诧,这是同一个人吗?年少精光四射,如俗套的美男子,原来他也能美;暮年时火气全消,身形回归,一派风平浪静,原来他也能瘦。
纪录片中里赫特各时期留影
· 他并非是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人
他的老师涅高兹第一次看见他时,觉得他是“一个情感炽烈的年轻人(an incredibly intense youth)”。
他的父亲也是钢琴家,但因为同时还是德国人,所以在纳粹入侵敖德萨之前被苏联枪决了。那阵子,里赫特常常做恶梦,梦见被抄家。
他还曾和人打架把手指弄断,自嘲终于可以弹拉威尔的左手钢协(《Concerto for the Left Hand》)了。
· 他也并非感受不到生活的苦乐
里赫特早年起步时正赶上苏联集体化,大家都很穷,有时看完演出没钱付,就给他一袋土豆。“日子很苦,但我并不在意。” 他只是不在意。
1944年冬天他去列宁格勒举行音乐会,这个城市被轰炸的惨状令人惊骇(horrendous),音乐厅所有的玻璃都被炮击震碎了,人们裹着大衣听他演奏,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冷。
1946年,他搬进了妻子尼娜(Nina Dorliac)的公寓,在这之前他一直居无定所,和老师涅高兹( Heinrich Neuhaus )学艺时甚至睡在钢琴下面。尼娜觉得里赫特对这些事一直不忧不虑(light-hearted),对生活舒适与否十分漠然(indifferent)”。
· 平静,是因为他把弹琴当作目的,而非追求成功的手段
虽然出国发展会让他的声名更为显著,但那并不吸引他。去美国演出时,大指挥家奥曼迪(Eugene Ormandy)劝里赫特留下来别走了,“斯拉瓦(里赫特的昵称),你该留下。干嘛要回去?移民吧!" 结果里赫特对妻子说,"他们怎么都这样劝我? 我觉得在家很好!" 。里赫特说美国的一切看上去都很单调(standardised),而苏联的农庄、西伯利亚的城镇却让他觉得很有意思(“everything interests me”)。
他有时会选择在黑暗中演出,因为想让观众集中精力在聆听音乐上,“钢琴家的手势?钢琴家的表情?没什么好看的!手势和表情能展现的,都已经在体现为音乐的作品中表达了。”
他没有关于演出的计划。“我不想定计划。我随时准备在任何地方演奏,哪怕在学校没有报酬也行。人们定的计划往往会泡汤。我可能知道明天要做什么,但未来三年?”
人与人互为镜子,透过卡拉扬( Herbert von Karajan ),可以对里赫特看得更清楚。1969年,东西阵营组了一个神仙阵容,苏联的奥伊斯特拉赫(David Oistrakh)、罗斯特罗波维奇(Mstislav Rostropovich)、里赫特和卡拉扬联手录制贝多芬的《三重协奏曲》。里赫特用“粗略浅薄、不可原谅”来形容这位大指挥家对结构、速度的“不拘小节”,更难以忍受卡拉扬把拍照片看得比用正确速度演奏乐曲更重要。
里赫特:“照片里卡拉扬装腔作势,我们三个像白痴一样赔笑,这照片真恶心!”
· 平静,是因为他时常自省,且评价标准随己不随人。
去美国演出时,苏联政府派了个盯梢的专员,反复提醒里赫特“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演出!" ,把里赫特被搞得心绪慌乱、极为紧张。虽然演出获得了如潮好评,但他自己觉得弹得差极了,有大量错音(badly,very badly,bunch of wrong notes)。“瞧,这就成功了?”里赫特对妻子说。他并不满意,因为观众什么都不懂,所以这个成功一文不值。
老教授们初听他选择弹舒伯特的奏鸣曲时大惊小怪,“舒伯特,多没意思,舒曼不好么”。可里赫特却说,“我不为观众演奏,我只为自己演奏—只有我乐在其中,观众才会乐在其中。我只想演奏我认为伟大的音乐。”
美国人准备了一大堆钢琴,供他选出最趁手的一台。可里赫特却很厌烦这事,称自己本没有挑选钢琴的习惯,有了选择后却开始纠结于是否找到了最合适的,“应该像接受命运一样接受一台琴。能这样想的话,事情就容易多了。挑选有害无益,只会让人士气消沉。就像圣彼得一样,信其有就能在水上行走,否则就会沉没。”里赫特甚至承认他根本不爱钢琴,“我爱的是音乐!有时我能在糟糕透顶的(appaling)钢琴上弹得很好”。
里赫特之所以讨厌挑选钢琴,可能因为这影响了他的自我认知—比起外物,他更相信自己,相信依靠自己的能力能达到何处。他欣赏苏联的一位先锋派画家法尔克( Robert Rafailovich Falk ),还去法尔克家里上过几次绘画课。法尔克和他说,“当你付出了足够的劳作,那最重要的一刻就会来临,如同水终于烧开了。”
Robert Falk 作品
最后附上纪录片,感谢up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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