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又到瞭每年通過信件向你傾訴的日子,想和你先分享最近觸動我的托雷斯的裝置作品。
Untitled (Perfect lover) ,1991
藝術傢 Felix Gonzalez-Torres 為他的戀人所做的一件
裝置作品,以及一封公開信
I
以往我的題目都是寫到末尾或者完結才匯總式的去起一個題目,而這次很早就定下來的,就是想著要圍繞它寫些什麼。
前段時間遇到一位會看面相的師傅,他盯著我沉思片刻說道:既然你不喜歡這座城市,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呢,為什麼讓內心這麼浮躁。是啊,為什麼呢,老實講我也不清楚,它就像一場未經訪問的苦旅。有段時間智齒發炎真的痛到不想睡覺,壓迫到神經似的。剛巧那時在昆明拍畢設,需要大口吃飯補充體力,但嘴巴卻無法張大,需要多與被攝者交流,但講話也很難表達清晰,這很像現實中我部分真實生活的切片。
生活的底色本來就是悲喜交加充滿無奈,和不可預測。這場苦旅還有很長,或說是很漫長,厭惡的事情或許有明確的原由,但讓人歡喜的事物總是模糊和曖昧不清的,生活裡壓力和負擔是必定的,但愉悅卻是意料之外甚至可以講是“突如其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我會喜歡這樣的感受,可能是因為人的本性是趨利避害的,也可能是因為它可持續,必要時刻可療愈。
18年8月11號,你說你有個願望就是以後不要變成無趣的人,十年後也能因為一片雲感受到很多就好瞭;我忙不迭表達認同並補充道,甚至慢慢地變成“為瞭不變得無趣而努力奔跑的人”一般的存在。
1月24號, 做核酸的時候瞥見自己不知不覺已經21歲瞭 ,除瞭感慨時間,還想到一些對我重要的角色(例如成為某些傢庭成員),王小波在《黃金年代》裡寫:“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我也有好多奢望,我也想翱翔(例如在某座城市的夜空),但我沒有翅膀,也沒有禦劍飛行的能力,我隻能望向天空,天空一無所有,但雲能給我安慰。
王小波說這是他的黃金年代,而我充滿迷茫、矛盾、不自洽,像挨瞭錘的牛一樣。
我更像羅曼羅蘭筆下二三十歲就死去的那部分人。有時候特別想一覺醒來,就回到2018年,誰不想回到那個毫無憂慮、充滿袒露的赤誠與希冀的18歲呢。在不尋常的日子裡,就會時不時想起你,就像我殘損的甲床也會因為好好呵護變得健康起來,習慣性的惦念你似乎是我在生活這個復雜又宏觀的敘述體系下最後的叛逃。
有時候人就是有一種溯源式的退縮不前,但可惜沒有什麼是停滯不變的。
II
我一直是個感情遲鈍的人
瞭解我的人大致都會覺察到這些看似與我顛倒的形象
20年10月20號,正如同我以為你還因為簽證出不瞭國的時候,你突然告訴我你要出發瞭,而時間是下周,過年也回不來,我突然覺得又悲傷又困,你突如其來出國的消息就是我的晴天霹靂,像一大片陰霾飄過來籠罩在我的心頭。但這片陰翳其實過去一周你早已做過詳實的天氣預報。
21年1月7號,回顧去年你寫給我的信裡說,因為我們分開的實感,你開始覺得委屈,於是我們兩希望一起克服這種漫長分離造成的不適感。媽的!每次說的“我們兩”我就覺得好浪漫。
21年10月27號,你給我分享瞭一輛miniR57S,感慨車型過分好看的同時,這種對於小佈爾喬亞式生活的向往讓我激動的表示,我們以後一定要買一輛開在城區裡打開頂棚逛街,一邊兜風一邊被人仇視的罵道:呸,裝逼犯。你說,我找到瞭獨屬於我們的快樂密碼生活,還說唯一的希望就是想想以後可以和我過有質感的生活。那我希望當下的你能用功讀書,就像我說過的那樣,我先賺錢,我們先富帶動後富!
反觀我倆,就是積極的在將儀式感精致的落地,樂此不疲。但精致的東西大多都是讓人沒有歸屬感的,就像一件絕妙的畫作多藏於博物館,也許這也昭告著我們的失敗吧。何老師有次說自從認識我倆開始,就沒有看到過我們換頭像哈哈哈,其實也並未約定甚至是口頭承諾,但是下意識的默契也讓覺察的一瞬變得蜜意綢繆。統計瞭一下自20年後我們聊天記錄中的關鍵詞,確實與浪漫不沾邊:回憶有10條、想念有12條、酒 246條、滾109條。
涉及到的回憶:
1.酒後當著馬可的面和王佈激吻事件;
2.熱心腸的媽媽幫我清理瞭行李箱上攢瞭五年的所有票根;
3.關於在三聖鄉的夏季回憶;
4.drama吃醋我和王姐,一人在房間獨酌流淚;
5.一些北電還是桌面的過往;
6.因為某男星大跳Krump生氣表達“好像在看動物表演”;
7.寫給我的新一年的生日賀信!!
8.在自強補習班按頭我磕黑喵。
一位樂評博主評價Melodrama時,講為什麼歌名叫The Louvre卻通篇不用做譬喻,還講述著一些細碎的生活日常,他理解為派對少女翻出一些甜蜜回憶,對她來說這是可以掛入盧浮宮的珍藏,以女孩的記憶片段為序幕,她真正想描繪的是隱藏在幕佈後面的無愛時代。我很認同這段解析,但不承認這時代無愛。
十足遲鈍的我很感謝你,陪我放緩自己生活的節奏滿足著我的延遲。
我和你都是擅長食言的人
一次次推遲的碰面
一回回隨性的釋然
最近再次回顧Lalaland的時候,又一次被夜幕中在山頂翩然起舞的片段所吸引,想起來真的很久沒有和你一起爬山瞭,看著背後是掠目的城市霓虹充當著背景板,每到夜晚的時候,那種不可言說的觸動總是讓人覺得情腸婉轉,夜景擁有的魅力總是具有對記憶的統禦性的,讓人思緒飛快的回到能共處的時光。在我們容易傷春悲秋的青春期,我陪你觀望過不止一次的日暮,你陪我渡過瞭很多躁動不安、敏感致潰的日子。
1月28號,我們分享雪天,東京的雪都格外緩慢拘謹些;雪讓我想起某天,你我、張張一起囫圇瞭熱氣騰騰的豆腐腦,沿著城裡的街漫無目的的踏步,我們彼此靜默的前行著,你知道,人就是很奇怪的,有時候就很希望這天能再冷一點,把時間凍結在這個瞬間。
20年10月21號,我們嗤笑瞭很久豆豆姐姐對周冬雨的形容:展yang,希望以後我們的生活也能展yang起來,多一分做事底氣,少一分猶豫不決。
前天看《古著文本》,許舜英在結尾寫道:“ 早熟才是我們的處方 ”,
是啊是啊 。
III
“當雅克和亞瑟初次在電影院中相遇時,銀幕上正在放映由簡-坎皮恩的《鋼琴課》:意欲隨著鋼琴一起葬身於大海的愛達改變瞭主意,遊向海面,選擇瞭生。”這應該投射瞭雅克和亞瑟當時的感受吧:生之萌芽在黑暗中緩慢綻放。最終投身於死亡的雅克也有同樣的感受吧:那便是黑夜的終止。你曾向我力薦數次的影片,以這樣的形式現身我喜歡的另一部影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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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ano,1993
21年2月17號凌晨,我知曉瞭一封遺書,或說是一封道別的信,本來一開始抱著消極的念頭去看的,結果看完就自顧自的釋然瞭,我一直相信文字真的是很真摯的朋友,看完她生前的所思所想,放空瞭很久。你說離開之前她在朋友圈分享瞭蘇打綠的無眠,大傢隻當她是失眠瞭,反而現在悲傷的都是留下的人。正如她信中說世界是畸形,情緒都能如此錯位。或許這樣的狀態你有過,我也正在經歷。我說,要做好抉擇哦,比起渾渾噩噩半死不活,自己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上要好得多,隻要考慮清楚,不是懷有遺憾就好。
20年10月13號
我告訴你在看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他講存在主義就是拋棄社會賦予你的身份和現下的“人設”,簡單來說就是,你想象此刻是自己臨死前的一天,你做出的抉擇更接近本真的自我;這讓我想起初中有段時間瘋狂迷戀張嘉佳的我哈哈哈,他在有本書裡寫到一次驚心動魄的雨天汽車打滑事件,在汽車被拋出去的那一刻又安全落地後,他說隻要我能活下來,一切都去他媽的。
22年4月13號,因為所謂的敏感言論我的微信被封七天以示懲戒,其實最近看多瞭社會新聞的報道難免不變得泄氣,就像看到那句厄運專挑苦命人時,也更深刻的明白瞭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的意思。我到現在都還記得2018年6月1日,知和社發佈的關於取消5月31號《陰道獨白》話劇演出的說明。那種當時堵著一口氣的感覺又接踵而至。今年我的心意轉變瞭,比起以前叫你自由不受拘束的活著,現在希望你健康愉悅的活著 。所有的悲劇遠觀時都是喜劇,希望我們能一直能處於遠觀的位置吧。
21年8月5號,收到你的生日賀信後,你告訴我一邊寫,一邊在聽梁翹柏唱,
“望穿秋水
風吹雨打
有心栽花他不發芽
莫等夕陽西下點點殘霞
隻留下無盡的牽掛”
我要如何不想他音樂:梁翹柏
你在信裡寫:“一半活在現在,一半活在和你的回憶裡。好像已經不是想你,想見你,想擁抱你,而是我的生活需要你。”老實說,我看到這段的時候情緒是很洶湧的;但我告訴你,想哭,哭不出來。有時候笑著笑著哭瞭,又有的時候哭著哭著就莫名其妙笑瞭,有的情緒自己都說不清楚,情緒哪裡來的,頭緒又往哪裡去,沒有一個歸途,也沒有一個去處,大概這就是生活中的矛盾吧。
你在信裡還說,所有對我的祝福和想念又隻能變成最俗套的幾百個字。其實就像前面說過的一樣,除瞭觸及真心,文字也是最真誠的傳達方式,但每次提筆要寫的時候不免又會想起你,遁形到我們的回憶當中,直到這一刻,我依舊還是在想念你,就像出口狹澀的水流 ,奮起流動;最後打著旋兒的變成一場徒勞。
3月27號,我為你準備瞭很久的祝福因為電腦突如其來的宕機,和我的論文初稿一起煙消雲散,我如遭雷擊,情緒全面潰堤。和你通完電話,我深知我這次的經歷和影像必然又會成為未來我們的陳年笑料,就當作這是未經訪問的苦旅中的一段路途吧。去年因為排序和遣詞造句的選擇很苦惱,今年前期也是,這次烏龍反而讓我釋然很多,就像這次我無序的寫著想對你說的話,又不免反問自己,一定要文采斐然嗎?我敘意不清的想念其實也很誠懇。
2018年8月1號凌晨我分享瞭阿曼尼塔在婚禮上說的話:“我們生活在一個不相信感性的世界,世事反復.…反復提醒我們,感性不如理性重要,感性幼稚、危險、不負責任,教我們去忽視感性,控制或否定感性;我們不明白的是它們的本質和來處,也不知道它們為何似乎比我們更瞭解自己,但我知道感覺很重要。”
五年過去,我仍舊贊同這段發言,且認為感性具有力量。今年格萊美的舞臺上,除瞭掌摑事件,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Billie的舞臺,當置景大雨泄瀉而下,Billie和哥哥一起歇斯底裡的甩頭,陷入亢奮陶醉的狀態,我的心被深深震懾,我很激動我們還擁有音樂和為它感動的能力;我們還擁有註視彼此的對方;我們甚至還可以擁有最好的當下,不是麼。
IIII
開頭分享瞭托雷斯的裝置藝術,我嘗試著翻譯瞭托雷斯1988年的這封情書:“不要害怕鐘表上的時光流逝,因為時間屬於我們,時間也夠慷慨瞭。我們烙印時間,我們用羈絆征服命運。我們雖然隨著時間生離死別,但我們是同步的,此刻與永遠。我愛你。”
看到有人是這樣解析托雷斯的作品:時間本就是無可抗拒的力量和無法改變的存在。兩個幾乎一樣的時鐘掛在墻上如同一對形影不離的繾綣戀人,鬥轉星移此去經年,總會有一個時鐘提前停止搖擺,就像再完美的愛人也會有人要先離開。
這場苦旅未經訪問,但我們倆仍可以保留授予它愉悅的權利。都說年少時不應遇到太過驚艷的人,誠然,這讓我苦惱,也讓我更懂珍惜當下的你。永遠,的確是一份奢侈的遙想,但不免誘惑著偏向虎山行的我一次又一次的思潮澎湃。至少我知道:
“我們是同步的,此刻與永遠。”
生日快樂!子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