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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在記憶與大腦的研究歷史裡，最出名的人恐怕不是哪個醫生或者科學傢，而是一位患者。幾乎每一本神經學的教材中都有專門的一章留給他——亨利·莫來森(H.M.)。

從27 歲接受瞭一次切除手術起，他就再也記不住任何新的東西。特殊的經歷卻讓他成為瞭一名絕佳的受試者，為神經學的發展做出瞭貢獻。

海馬體是我們經常提到的大腦組織，阿爾茨海默病最早是從海馬體病變開始的。海馬體受損會造成短期記憶被破壞，這也是阿爾茨海默病的最早期的癥狀之一。

人類最初是如何發現海馬體的記憶功能的？這是一個傳奇的故事……

1953年9月1日，一位聰明而又大膽的醫生，用電鉆在一名年輕男子的頭骨上鉆瞭一個小孔。然後，用一根鐵管從年輕人的大腦中吸出瞭一些腦組織。

從此以後，這位年輕人成為人類大腦醫學史上最有名的病人——亨利·莫來森(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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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來森小時候因為一次摔傷撞裂瞭頭骨，從那以後，他經常發癲癇，有時會昏迷，有時候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大劑量的抗癲癇藥對他也已失效。因此他甚至無法完成高中的學業，絕望之際，他找到瞭威廉·斯科維爾(William Scoville)醫生。

斯科維爾醫生是當時最有名的神經外科醫生之一，那時候，已經有醫生用前腦白質切除的辦法來治療精神病人瞭。這樣做的理論基礎是，大腦的局部組織和某些功能是一一對應的。

他決定把莫來森的海馬體移除，海馬體是人腦的邊緣體的一部分，當時被認為隻是和情感相關，不過具體的功能還不清楚。

手術做完後，效果立竿見影，莫來森的癲癇基本上消失瞭。不僅如此，他的性格也沒有什麼變化，他的智力似乎還提高瞭一些。

但是，沒過多久，問題來瞭。他的記憶力好像消失瞭……他不僅丟掉瞭過去10年間的所有記憶，也無法形成新的記憶。他無法想起日期，會反復說同樣的話，甚至連著吃好幾頓飯，因為他根本記不住吃過飯這件事情。

斯科維爾醫生也很困擾，他沒有掩蓋這場手術不成功的地方。而是把碰到的問題告訴瞭許多同行，希望得到幫助。外科醫生潘懷爾德·菲爾德(Wilder Penfield)同意幫忙，他把一個叫佈倫達·米爾納（Brenda Milner）的博士生派到莫來森傢裡。從此，米爾納開始近距離觀察研究莫來森的情況。

73c23f4495bf6deaf24dd9ca819f65c0佈倫達·米爾納（Brenda Milner）

研究發現，莫來森會一遍一遍地看同一部電影，每次觀看都有第一次看的新鮮感。米爾納給他做瞭一系列的測試和訪談，對大腦記憶的研究產生瞭的巨大影響。更加令人贊嘆的是，米爾納從哲學的意義上，重新定義瞭記憶的概念。

米爾納發現，莫來森雖然記不住稍微遠一點的事情，比如20分鐘之前做過什麼，但是他可以記住非常短的時間裡的事情。米爾納隨機給他一個數字，莫來森可以通過一遍遍地重復，記住15分鐘。隻是再過5分鐘之後，他連自己做過試驗這件事都忘得一幹二凈。

那時大部分神經科學傢認為，記憶是存儲在整個大腦裡面的，所有種類的記憶都是一樣的，短期的記憶和長期的記憶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米爾納非常有洞察力，她從莫來森混亂病態的狀態中理出清晰的思路，提出一個新的觀點：短期記憶和長期記憶是存儲在大腦不同區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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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過程是非常復雜和精巧的。感官接收的信息先在大腦皮層轉錄，然後轉移到海馬體裡面。在海馬體中，特殊的蛋白質分子把一些神經元突觸之間的鏈接加強。有時候感官信號非常強，比如手指被刀子割破瞭，或者遇到讓一個人非常心動的另一半，海馬體會把這個信息傳回大腦的外圍皮質，進行長期儲存。

由於莫來森的海馬體被斯科維爾摘掉瞭，所以他隻可以獲取短暫的印象，無法通過海馬體鞏固他的記憶。所以他的記憶像是在海灘上寫的字一樣，瞬間就會消失掉。

米爾納還做瞭另外一項試驗，她在紙上畫瞭內外嵌套的兩個五角星，要求莫來森在兩個五角星的中間畫第三個五角星。

特別的是，莫來森不能看紙，隻能看著鏡子的反射影像來畫畫。像其他人一樣，莫來森開始畫得不好，但是隨著訓練的次數增加，他越畫越好。

既然莫來森沒有記憶的能力，按理說每一次嘗試畫五角星對於莫來森來說都是第一次，為什麼他會越畫越好呢？

沒有記憶就不應該有積累和進步。所以，米爾納得出瞭另一個重要的結論，莫來森還有另一個記憶中心，專門記憶運動的信息。

米爾納認為，關於名字、日期、和事實的記憶，和關於騎車、運動、和簽名的記憶是不一樣的。前者是陳述性記憶，後者是程序性記憶。“記得哪些事”和“記得怎麼做事”是兩回事。關於陳述性記憶和程序性記憶的區分後來成為瞭記憶神經學的基礎。

可憐而又瞭不起的莫來森活瞭82歲，他在世的時候，有100多位神經科學傢研究過他的大腦。在他去世後，他的大腦享受與愛因斯坦大腦一樣的待遇，被切成瞭 2401 片 70μm 厚的樣本用來進行科學研究。每一片都被仔細研究、拍照、掃描、存檔。

他一生都沒有找回他的記憶，然而他卻讓人類明白瞭記憶是怎麼回事，他的傳奇故事也被一代又一代人一直銘記。

未名腦腦說

莫來森的手術讓他永遠失去瞭記憶，同時卻讓人類更加懂得記憶。他所做的手術，使得人類對大腦最神奇功能的理解上瞭一個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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