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一导演作品《令吾令吾》

没有自由的思想，不如没有思想的自由

《令吾令吾》讲述了一个戴着博士帽的“教父”，为四种人解读了他们所需的生活目标，却解读不出自己的真实所需，最后选择逃脱——而他怎么逃，都免不了被没有人生追求、只剩拥有高度思想的自己扼杀了“自由”。但人的本性，始终脱离不了“自由”，这是人类的原始欲望，当知识充斥了我们的思想，虽然我们能从更高的角度俯视并解读世界，但我们的原始欲望也逐渐被其束缚，这就是“没有自由的思想”。

从影片标题“令吾令吾”解读，“令吾”是“囹圄”通过文字上去“口口”的表意，囹圄的意思是监狱，“令吾”则反之，象征著自由，在这里，指的是思想上的自由，而非人身自由。因为“囹圄”本身是书面语，可以上升为思想被学术知识束缚的象征，“令吾”便从监狱解放出来了，这就是思想上的自由。当然，标题为两个“令吾”，其一的作用是使其蕴意不那么直白而变得有深度，其二是表这种思想自由的强调。

从人物解析主题。影片第一幕出现了四个扁平人物——Adam、Lucy、Malthus、Icarus。“教父”分别解读了他们的生活所需：

Adam是一个原始人，需要的是“开化”，从握钢笔的动作与神态中体现他像是一个原始人，并从他所画的符号便可证实，正如其名——亚当。当然，他的个性动态体现也是最明显的，因为他什么都不懂，所以他可以猜疑“教父”的做法——给了他一个“人字拖”和一个……小型风扇？可是他明明穿的很多，一点都不热！他需要现代家居生活，但他的生活方式让他不尽猜疑，仿佛在说：“我怎么生活是我的自由。”

Lucy是一个女性，她所画的红色脚印有点像血脚印，还有浓厚的黑眼圈，可以猜疑，她在人生经历中受过伤，也不得眠，所以她抽烟解愁，她需要“爱”，当然对于她似乎悲惨的人生经历，“教父”给出两种选择——“结婚”和“打官司”，这也她选择的自由——爱情。

Malthus是一个美国战将，他心目中向往传统的历史战争，很单纯直白，通过战争达到统治。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规范，也许是一个“战史迷”？“教父”回应：现代社会，只有两种选择可以满足你的雄心壮志——打游戏，或者……“世界核平”！现代是一个较为和平的年代，想达到统治，一个是心理上的满足，另一个是现实上的满足。怎么做，也是你的自由，但是……只有这两种选择。

Icarus是一个社交恐惧患者，但身着暴露，厚长的头发，失败的正服着装，有点色情的紧身裤……用世界语诉说著“孤独”，正服和世界语象征他内心渴望着社交。但是，紧张的动作也是暗示著社交的失败，所以孤独。紧身裤是性欲的暗示，也许这就是导致他社交失败的结果？是个暴露狂？但是他确实是个文化人，戴着眼镜，会写世界语，但结果呢？结果，“教父”给出两种选择——选择佛像还是“娃娃”？即禁欲还是泄欲，想要成功社交还是继续自闭？他已经在选择上挣扎了，他的名字是“伊卡洛斯”，没错，和古希腊神话一样，已经失去了自由的翅膀，最后挣扎于“浮士德精神”中。

Adam有生活追求，Lucy有爱情追求，Malthus有理想追求，Icarus有社交和性欲的追求。很好，这都是人的原始本性，但是，随着自己的文化水平越来越高，追求越来越高，人本身的选择却变得越来越少。影片的第二个镜头就展现了人物的出场顺序，符合人物的性格，他们思想的自由从低到高，自由的思想却是从高到低，令人讽刺。第二个镜头导演有意将Adam的地位提高，站位最高并列为第一位，而Icarus站位最低并列为最后一位，他们的动作从任性到紧张，文化水平从低到高，是导演对思想自由的肯定，对被知识束缚思想的批判。顺便一提，“教父”才是真正意义上人物顺序中的最后一位。

这四个扁平人物最终也是为本片主角“教父”这个圆形人物做铺垫，升华主题。第二幕，反题的开始，这个戴着博士帽的“教父”正在看着《摩西五经》，其实这已经开始解读自己了。桌面书本摆放的顺序，最底下的是这本《摩西五经》，第三本是《战争的历史》，从书本的类型和摆放的顺序可知，这位“教父”专研过以上四位扁平人物及相关书籍，正如他的博士帽，他已经是一位学术性知识很高的人物，他的思想是最有深度的，正如《摩西五经》处于底部的位置，他可以完美审视他人，得出他人所需之物。但是，他却怎么也审视不了自己，开始解读《摩西五经》时，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所需的生活目标，自己真正的人生追求是什么了。

恐慌的背景音乐响起，剪辑率突然升高，一系列特写、近景跳接的镜头，逆光，硬光——“教父”的内心世界开始崩坏，他想从这种被束缚的思想中解放出来——他的状态是需要“放逐”。但是他怎么也得不出自己真正所需的东西，他很迷茫——最后把纸划破，没有答案。是的，这样的人生其实一点都不幸福，他看透太多，已经没有了思想的自由。他决定开始逃跑，但是，思想永远是自己的，从内景到外景又怎么样呢，怎么逃也逃不掉——“他”已经死了。

前面四位扁平人物都有自己专属的背景音乐，Adam有《布达佩斯大饭店》里猎奇有趣的伴奏，Lucy有激情华丽的《第二圆舞曲》，Malthus有滑稽生动的美国爱国曲《共和国战歌》等等，而“教父”自己呢，背景音乐不仅十分恐慌，好像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有——“？？？？”

从视听语言的角度上说说吧，灰色的冷色调，映衬的是“教父”无聊且无意义的学术人生。而在艺术字体上的设计，白与红的强烈视觉对比，是思想自由的突出体现。大量的人物骑轴镜头，正拍，近景，是“教父”用来规范自己人物设定的表现，正式场合要严肃，做事要严肃！即使时不时口吐寒气，房顶漏水，身居破楼也要端正自己的态度，这是多么可悲啊！时而几个远景的镜头——“教父”所占画面高度只有五分之一或俯拍——效果是即使没有意义也要端正！结果，高处不胜寒，确实“不胜寒”。

没有自由的思想，不如没有思想的自由，正所谓读的书越多越痛苦，不如一个活得快乐的猪，人的本性最终逐渐被高度的思想所丢失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怎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