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篇評析的既可以說是心血來潮,也可以說是回憶往昔。
心血來潮是很久不玩三國殺的筆者,無聊翻手機時被三國殺“十常侍”的卡牌套圖驚艷到瞭,而網上的評論多不明所以,不是閱讀理解就是胡說八道,辱沒瞭信息量這麼大的插畫設計,讓筆者不得不從吃瓜狀態開啟奮鬥模式;
而要說回憶往昔,那就是當年包括筆者在內的大學哥幾個湊錢,在報刊亭阿姨那兒買瞭一副三國殺,從大一開著手機燈徹夜“殺、閃”到畢業前最後當瞭把“主、反、忠、奸”,大學的記憶註定永遠纏繞各自的人生。
所謂“往者不可諫”,鑒於以上兩個原因,筆者還是決定評析一下“十常侍”的卡圖,自娛自樂之外,略追往昔、多感年歲,評析如有雷同,則筆者不勝榮幸。
“十常侍”卡圖設計相比於筆者玩的那會兒,制作更加精良,隱喻更加豐富,共計22張人物卡,除“十常侍”每人陽世、陰間共計20張卡之外,還有集體出鏡的陰陽兩卡,共計22張。當然,筆者年近中年,已經無法荒廢精力再去從日漸繁復的三國殺中分析玩法,所以這裡隻是就卡圖論卡圖。
一、“十常侍”人物群像卡
人物群像卡相對而言缺乏特色,主要是十常侍及漢靈帝的集體出鏡。
卡圖中的“十常侍”主要選用瞭張讓、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段珪、高望、韓悝等10人。這裡的選角改編自《後漢書》版本的12名“十常侍”,去掉瞭宋典和張恭,和《三國演義》中的張讓、趙忠、封諝、段珪、曹節、侯覽、蹇碩、程曠、夏惲、郭勝差別很大。
陽世卡和陰間卡的主要區別除瞭十常侍分別以活人和喪屍的形象出現外,還有陽世卡中被活人挾持的幼年漢靈帝和陰間卡中被喪屍挾持的成年漢靈帝。這一形象符合歷史上漢靈帝與“十常侍”的生平。
漢靈帝劉宏出生於公元157年,繼位於公元168年,成為皇帝時年近11歲,所以在陽世卡中被“十常侍”挾持的漢靈帝是十幾歲的少年模樣,背後的以張讓、趙忠為首的“十常侍”衣著華貴、象征著在少年靈帝當政時期,宦官地位如日中天。其中張讓是“十常侍”群像中站C位,他和他左側的趙忠分別帶著藍色和紅色的寶石頭飾,張讓立身正直,表情威嚴,而趙忠神態嫵媚、側身偎依,呼應《後漢書》和《三國演義》記述的靈帝曾分別稱呼張讓、趙忠為自己的父母。張讓右側是畢嵐,盡管畢嵐在“十常侍”中地位並不突出,但是是少有明確有發明農業工具翻車的功績,可能是出於這個考慮,安排瞭特殊的位置。
而在陰間卡中,漢靈帝位置不變,但是形象變成瞭長著胡須、精神黯淡的成年人,身後則是已經變成厲鬼喪屍的“十常侍”,呼應東漢中平六年(即公元189年),也就是漢靈帝於32歲時駕崩後,東漢政局徹底混亂,外戚與宦官兩大集團開始相互廝殺,外戚何進與宦官“十常侍”均死於紛爭,並州牧董卓趁虛而入,東漢大廈徹底崩盤,三國大幕被緩緩拉開。所以,漢靈帝一臉病容,代表其32歲病死,身後的“十常侍”形如厲鬼,應該是代表他們歷史上不得好死的結局。
筆者認為,這兩張“十常侍”群像卡盡管信息相比於人物卡乏善可陳,但是從設計上非常符合《後漢書》的對這一時期的評價:“靈帝負乘,委體宦孽,征亡備兆”。
二、“十常侍”人物卡
序號 | 主要人物 | 代表鳥類 | 設計死因 | 插畫寓意 |
1 | 張讓 | 孔雀 | 溺死 | 敗亡社稷 |
2 | 趙忠 | 錦雞 | 刀傷 | 禍亂宮闈 |
3 | 畢嵐 | 仙鶴 | 勒殺 | 翻車灑掃 |
4 | 夏惲 | 烏鶇 | 刀傷 | 僭越察舉 |
5 | 郭勝 | 伯勞 | 刀傷 | 擅殺臣民 |
6 | 高望 | 鴆鳥 | 毒斃 | 鴆毒淫藥 |
7 | 孫璋 | 鴿子 | 射殺 | 侵吞國財 |
8 | 韓悝 | 鵜鶘 | 上吊 | 受賄財寶 |
9 | 栗嵩 | 烏鴉 | 焚燒 | 私通黃巾 |
10 | 段珪 | 鸚鵡 | 斬首 | 亡命伏誅 |
“十常侍”人物卡設計得頗有特點且別具黑色幽默,不僅體現在細節處呼應人物經歷,更在於每張“十常侍”的人物插圖中都別出心裁地加瞭對應各自宦官特點的鳥類,因為某些眾所周知的原因,宦官和鳥一起出現往往別有深意,不管是文雅的那種還是粗俗的那種。也可能取材於《資治通鑒》中陳琳建議誅殺“十常侍”是用的“掩目捕雀”諺語。
從背景上看,采用外景隻有張讓、畢嵐和段珪,其餘其人均是內景;從服飾上看,張讓和趙忠的服飾在“十常侍”中設計的最為華麗,兩人均有明顯的寶石帽飾和羽毛披肩,用以凸顯兩人在“十常侍”中的特殊地位及“封列侯”的記載;從鳥類設計上看,張讓的陽世卡評語是“玉翎琢雉”和趙忠的鳥則是一隻錦雞,均有“雞”的意思,可能是呼應《三國演義》中“光和元年,雌雞化雄”的大兇之兆,而二人陰間卡插圖的鳥是唯二有明顯腐爛痕跡的鳥,張讓的藍孔雀腐爛的是右邊,而趙忠的紅錦雞則是露出瞭左邊的肋骨。
值得註意的是,幾乎每張人物卡都帶瞭《後漢書•張讓傳》“舞文巧態,作惠作威。兇傢害國,夫豈異歸!”的評語,插畫的設計應該是極大地參考瞭《後漢書》的資料。
(一)張讓
1.代表敗亡社稷
2.代表鳥類:藍孔雀
這裡的孔雀從形象上看應該是一隻被拔瞭尾羽的藍孔雀,應該取用瞭現代孔雀“鳥王”的概念。在卡牌中的評語裡也提到瞭“陰鳳飲澤”,一般認為雄者為鳳,所謂“陰鳳”對應《後漢書•宦者列傳》中的“(漢靈帝)常雲:“張常侍是我公,趙常侍是我母”,翻譯一下就是漢靈帝稱呼張讓為父,趙忠為母,以及《三國演義》中的“帝尊信張讓,呼為‘阿父’”。由於鳳凰本身不存在,所以卡圖中用孔雀指代瞭“鳳”,而且將孔雀的尾羽取掉,象征張讓本為“陰鳳”不全之身。
也可能是借用瞭《西遊記》中“鳳凰生孔雀、大鵬”的故事,因為根據《資治通鑒》記載“張讓子婦,太後之妹也”,翻譯一下就是張讓的媳婦(估計是幹兒子,具體參見曹操他爹的經歷)是太後的妹妹,所以孔雀也可能是象征太後的妹妹。
3.人物形象
張讓的陽世形象以宮殿為背景,衣著以藍色為主色調,懷抱孔雀,肩披翎毛,主要象征其以“靈帝之父”的假名位居“十常侍”之首,呼應《後漢書》中的“靈帝時,讓、忠並遷中常侍,封列侯”,作為背景的宮殿可能是想呼應《資治通鑒•漢紀五十》中張讓等人勸說漢靈帝“修宮室”的記載,也可能隻是單純體現張讓作為“十常侍”之首禍亂宮庭。而在史書中卻確實多有“帝造萬金堂於西園”、“帝使鉤盾令宋典繕修南宮玉堂”等靈帝與“十常侍”大興土木的記載。
張讓的陰間形象采用溺死的狀態。首先整張卡牌以陰暗基調為主,湖藍色光源從張讓懷中放射,是“十常侍”人物卡中唯一有明顯光源的,可以是為瞭凸顯張讓在“十常侍”中的地位,也可能暗示張讓是投水而死,這點和《三國演義》中 “張讓見事急遂投河而死”的情節一致。與之匹配的是張讓全身明顯潮濕,懷中的孔雀業已腐爛,應該是采用瞭《資治通鑒》中的“讓等惶怖,叉手再拜,叩頭向帝辭曰:‘臣等死,陛下自愛’,遂投河而死”,以及《後漢書•宦者列傳》中的“尚書盧植追讓、珪等,斬數人,其餘投河而死”的說法。
鑒於“十常侍”卡圖中隻有張讓的陰間卡圖是溺死的形象,應該是插畫師將“投河而死”設計為張讓專屬,一來體現張讓的特殊地位,二來印證“其餘投河而死”的記載。背後破敗的宮殿,應該是體現“社稷故其為墟”。
總的來說,張讓作為“十常侍”之首,插畫相對於其他人背景更加宏大,代表瞭“十常侍”對國傢政治的破壞,營造一種從“富麗堂皇”到“社稷丘墟”的感覺。
(二)趙忠
1.代表禍亂宮闈
2.代表鳥類:紅錦雞
卡圖中的錦雞通體朱紅,類似於現實中的紅腹錦雞,據說是鳳凰的原型,這裡應該取紅錦雞“似鳳非鳳”的寓意,也就是史書中的靈帝說 “趙常侍是我母”,對應陰間卡牌評語“虛凰焱所”中的“虛凰”。紅錦雞同時也是冕服十二章紋中的“華蟲”,同樣可以寓意趙忠借助靈帝獲得瞭部分類比王侯的權勢,對應陽世卡牌評語“奉天司鳴”。
3.人物形象
趙忠的陽世卡插圖采用瞭左側的窗外光源,房間內佈局細膩,梁上掛有代表富貴的紫、紅色的簾佈,趙忠則是滿臉脂粉、神態嫵媚,兩者疊加營造出一種後妃深居宮闈的感覺,對應《後漢書》中的“趙常侍是我母”和《三國演義》中的“以為蜺墮雞化,乃婦寺幹政之所致”,呼應“虛凰”的評語。右下方有一小黃門跪送玉如意,玉如意象征吉祥富貴但帶有一絲閑適,如“已看燕寢玉如意,更聽雕梁金縷衣”,而且民間多傳說玉如意是選後選妃的皇傢信物,清代乾隆皇帝也曾有詩作“誰知子氏如尚質,已有欣於如意人”,或以印證趙忠“假太後”的身份。
趙忠的陰間卡形象采用刀殺的狀態。其面頰、衣領均有血漬,左手和左肩有明顯刀傷,帽子上也有劃痕,應該是采用瞭《資治通鑒》 “紹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闕下,捕得趙忠等,斬之”和《後漢書》“而紹勒兵斬忠,捕宦官無少長悉斬之”的記載,但從卡圖上看趙忠的刀傷更像是被亂刀砍死的,所以這裡應該是采用瞭《三國演義》的描寫“袁紹、曹操斬關入內,趙忠、程曠、夏惲郭勝四個被趕至翠花樓前剁為肉泥”。
陰間卡的背景是雕窗破敗、佈簾朽爛的場景,采光設計依舊以窗外光源為主,但並無陽世卡的直射關照,整體更顯陰森。趙忠指甲尖銳,手上的紅錦雞毛羽耷拉且左側露出肋骨,呈現死亡狀態。左下的小黃門姿態不變但衣著破爛,雙手緊握頭上綁著白色佈條的玉如意。插畫設計整體呈現一種宮闈敗亡後的詭異。窗戶上的刀斫痕跡應該是取材《三國演義》中袁紹、曹操“斬關入內”的描寫。
筆者認為,趙忠的插畫設計思路和張讓是有聯系的,張讓代表的是“十常侍”造成瞭社稷的坍圮,而趙忠則定位是宮闈的敗亡。
(三)畢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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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代表翻車灑掃
2.代表鳥類:仙鶴
畢嵐是“十常侍”中少有有功績記載的人,他的功勞就是發明瞭重要的農業汲水工具翻車,所謂“既如車輪轉,又若川虹飲。能移霖雨功,自玫禾苗稔”,具體如何後面再提。應該是由於這個原因,所以插畫師特意給他配瞭三隻代表祥瑞的丹頂鶴。加上丹頂鶴有長壽的寓意,可能也是聯系瞭翻車作為農業工具,極大地提高瞭農業生產率。
3.人物形象
畢嵐的形象是“十常侍”卡圖難得采用瞭偏正面的形象,衣著以湖藍色為主,應該是對應他發明翻車汲水造福後世農業的功績,從《後漢書》的記載來看“又作翻車渴烏,旋於橋西,用灑南北郊路,以省百姓灑道之費”,翻車盡管發明之處並未是為瞭為農業汲水使用,僅是為瞭灑掃道路,但是也是極大地節省瞭民力,可以說是難得在史料中存在的“十常侍”功績。畢嵐陽世卡的評語“竭荒凈塵”中的前兩個字應該指的就是農業功績,後兩個字指的就是翻車洗路。
畢嵐的帽飾、帶扣和領花均是鶴形,其中白鶴形的領花和另一側金色的翎羽坎肩形成對比,可能是象征畢嵐其人有過有功,其手上寫著銅錢,腰上也掛著銅錢裝飾,應該和韓悝的一樣,都是靈帝時期的“四出五銖”。
其畫面背景為春色外景,天空明媚,近景為河流之上的精美木制拱橋、河岸護欄及吐水的石獸首,遠景是一座八角攢尖頂的多層樓閣,應該是參照瞭《後漢書》中的“又鑄天祿蝦蟆,吐水於平門外橋東,轉水入宮”,吐水的石獸首就是“天祿蝦蟆”,木橋就是“平門外橋東”,樓閣從形制上看應該是皇傢建築並非民間財力,應該是呼應“轉水入宮”。卡圖右下角有一跪著的束發甲士,應該是開展土木工程、制作翻車灑掃街道的役兵,主要負責給漕挽,修河防之類的工作,也對應其技能“庀材”,意思為準備建築材料,也就是畢嵐在命令役兵為其工程準備建築材料。
畢嵐的陰間卡形象采用勒死的狀態。其脖子上纏著鐵鏈,頭發散亂,眼睛圓睜,身上無其他明顯外傷,應該是插畫師根據想象描繪其被鐵鏈勒死的樣子。背景中的護欄、木橋均已殘破不堪,遠處的樓閣已經坍塌,原本生機盎然的樹木掛滿瞭出喪用的白佈,仙鶴也不見瞭蹤影,左下角的役兵披頭散發甲胄殘破,應該是表明在“十常侍”與外戚殘殺中,曾經繁華的洛陽毀於一旦,那座殘破的木橋對應陰間卡批語“徒增奈何”。
畢嵐右手原本捏著的銅板,在陰間卡中變成瞭玉佩,可能想表達殺死他的是袁紹之類的士傢貴族,死前從他們身上拽下來的,也可能隻是單純的藝術設計。
(四)夏惲
1.代表僭越察舉
2.代表鳥類:烏鶇
夏惲陽世和陰間卡圖的右下角均有一隻被關在籠子內的黑色鳥類,筆者原本以為是八哥,但從細節上看鳥喙上並沒有羽冠,所以認為該鳥應該是烏鶇。筆者認為烏鶇有兩層含義:
一層是呼應夏惲評定大臣功過的卡圖形象,烏鶇在不同地區有不同的兇、吉象征,而且由於烏鶇善於模仿鳥鳴,故有“百舌鳥”或“反舌鳥”之稱,寓意夏惲並沒有察舉權力,卻模仿禦史濫用人事、擅評功過,對應《後漢書》中的“遂誣奏鈞學黃巾道”;也對應《資治通鑒》記載的夏惲與趙忠誣陷呂強的記載,如“忠、惲復譖曰:‘強見召,未知所問而就外自屏,有奸明審。’遂收捕其宗親,沒入財產”。以上解讀也非常符合夏惲陰間卡“構絕生死”的評語。
另一層是結合夏惲陽世卡的評語“截謀囚鳥”來看,籠子裡的那隻烏鶇指代的是“十常侍”設計引誘大將軍何進入宮並殺害的事情,按照《資治通鑒》的記載是“(何)進出,因詐以太後詔召進,入坐省閤”,很明顯設計師將這一事件嫁接到瞭夏惲的身上。
3.人物形象
夏惲的插畫形象設計代表瞭“十常侍”對察舉權力的幹涉,對照現代就是組織部和紀委的權力。插畫師用夏惲陰狠的表情、雜亂的翎羽坎肩、飛舞的紙張、飄在半空的“功”和筆下寫瞭一半的“過”,表現瞭“十常侍”通過提拔同黨、冤殺大臣,嚴重破壞瞭東漢末年的察舉制度。陽世卡背景設計為房間內部,背後的窗戶有宮樓的影子,形成一種深宮大院的既視感。房間內飄蕩的紅色佈簾、飛舞的紙張及黃昏色彩的窗景,營造出王朝末期的那種瘋狂又山雨欲來的場景。其身上鳥形的掛飾,進一步凸顯搬弄是非的特點。
夏惲的陰間卡形象采用刀殺的狀態。其面頰、胸部、手臂、手指有大量刀傷,由於《後漢書》、《資治通鑒》等史料均為記載夏惲是怎麼死的,估計插畫師是參照瞭《三國演義》中的“袁紹曹操斬關入內,趙忠、程曠、夏惲、郭勝四個被趕至翠花樓前剁為肉泥”的記載,把夏惲歸入此類。其背景設計上,佈簾、紙張破碎,窗戶、鳥籠均有整齊的刀砍痕跡,應該也是參照瞭“袁紹曹操斬關入內”描寫。
和其他陰間卡相比,插畫師並未給夏惲設計帶光的詭異形象,主要體現的是末日瘋狂。
(五)郭勝
1.代表擅殺臣民
2.代表鳥類:伯勞
郭勝的卡圖左上角都出現瞭一隻伯勞鳥,伯勞鳥由於生性兇猛,喜歡將獵物串掛起來,所以民間也叫它“屠夫鳥”,在郭勝陰間卡評語也有“獵雀屠鵙”,其中的“鵙”就是伯勞的古稱。這裡的伯勞是寓意“十常侍”的兇殘,結合卡圖中郭勝手持利劍的形象,應該將《資治通鑒》中“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劍斬進於嘉德殿前”的事嫁接到瞭郭勝身上。
3.人物形象
郭勝的卡圖是“十常侍”裡最有殺氣的,插畫以仰視的角度,描繪瞭一位正在持劍殺人的宦官。郭勝衣著上相比其他十常侍尤為樸素,並沒有太多裝飾品,手臂上綁有護臂,翎羽護肩向前垂下,脖頸處纏繞著一條小蛇(沒看出啥品種,感覺像亂畫的),整體上呈現出一直狠辣幹練的形象。伯勞和蛇可能分別代表器殺和毒殺兩種殺人手法。
其背景為一座佈置清雅的居室,畫面中有竹簾、放著瓷瓶的置物架以及窗外的綠竹林,應該是根據《資治通鑒》中,“十常侍”假傳太後詔書誆騙何進入內的“省閤”,也就是文臣商量國傢大事的中樞機構,原文記載是“因詐以太後詔召進,入坐省閤”,而後就是“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劍斬進於嘉德殿前”,郭勝持劍殺人的卡圖可能就是嫁接瞭這段記載,假傳太後詔殺何進的事件可能也正對應郭勝陽世卡的評語“毌同戚鳳”。
當然,從卡圖上看,被殺害的人也像是一位宦者,所以也可能插畫師隻是單純地想體現“十常侍”的狠辣。
郭勝的陰間卡除瞭一樣的鬼片畫風外,其實沒有太多有意思的信息。原本文雅幽靜的居室不僅破敗不堪,而且到處都是蜘蛛網,郭勝本身也是傷痕累累,尤其是左側頸部大動脈處有一道非常深的切割傷,應該也是和前面的趙忠、夏惲一樣,因為《三國演義》的原因,被設計成瞭被亂刀砍死的形象。
(六)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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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代表鴆毒淫藥
2.代表鳥類:鴆鳥
高望的鳥位於卡圖左上角,是一隻紫羽綠翎且銜著一條綠蛇的雀形目小鳥,應該是傳說中的鴆。《說文解字》中說 “‘鴆,毒鳥也。’體有毒,古人謂之鴆毒”,《山海經·中山經》也有提及,郭璞的註解是“鴆大如雕,紫綠色,長頸赤喙,食蝮蛇頭;雄名運日,雌曰陰諧也”,據說這種鳥的羽毛泡酒即可見血封喉。
高望的鳥也是“十常侍”中唯一一隻現實中並不存在的鳥,代表其毒師的卡牌形象。
3.人物形象
高望和郭勝類似,相比於郭勝的簡潔幹練裝扮,高望著裝一樣沒有太多裝飾,但服飾以深紫色為主,衣著覆蓋面積很大,翎羽坎肩非常誇張凌亂,讓高望整體形象有一種陰鷙、深沉和瘋狂的感覺。
高望的毒師形象,可能是取材於《後漢書》中的“(鉅鹿太守河內司馬直)上書極陳當世之失,古今禍敗之戒,即吞藥自殺”或者“何皇後性強忌,後宮王美人生皇子協,後鴆殺美人”等記載。其形象的光照設計采用上半身曝光,下半身藏於陰影,可能在體現其深沉的同時呼應其技能“安弱”。雙手都持有一隻盛著看起來就充滿重金屬離子的琉璃瓶,加上背景的火炬以及深色的眼影,表現出卡圖的毒師設計,但是從陽世卡和陰間卡的評語“龍鳳交歡”、“和合陰陽”,插畫師可能還在暗示高望還負責給靈帝提供媚藥以助其淫樂。
高望的陰間卡形象采用毒殺的狀態。整體上,高望的陰間形象沒有明顯外傷,甚至連血跡都少於其他“十常侍”,僅嘴角、領口有血跡和血塊,加上眼睛翻白眼,結合插畫師一直以來的惡趣味,應該是把毒師高望設計成瞭被毒死的形象。背景則采用瞭一貫破敗的陰間畫風,火炬也換成瞭藍色的鬼火,其餘乏善可陳,屬於不太有特色的佈置。
(七)孫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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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代表侵吞國財
2.代表鳥類:鴿子
孫璋的卡圖的右上和右下各有一隻正在飛翔的鴿子,與滿地的馬蹄金呼應,代表著“十常侍”的貪婪。這一寓意應該是出自三國時的佛經《六度集經》中的“鴿王”故事,該故事講述瞭菩薩化身鴿王,與眾鴿一同被關進籠子,眾鴿子由於貪食美味佳肴變胖而無法飛出籠子逃生,鴿王則勸說眾鴿除貪捐食,逃出生天。原文如下:
“昔者菩薩,身為鴿王,徒眾五百,於國王苑,翱翔索食,國王睹之,敕令牧夫,率網張捕,其眾巨細,無有子遺。籠而閉之,食以粳米肥肉,太官以供肴膳。鴿王見拘,一心念佛,悔過興慈,願令眾生,拘者得解,疾離八難,無如我也。謂諸鴿曰:佛經眾戒,貪為元首。貪以致榮者,猶餓夫獲毒飲矣,得志之樂,其久若電。眾苦困己,其有億載。爾等捐食,身命可全矣。眾對之曰:見拘處籠,將欲何冀乎?王曰:違替佛教,縱情貪欲,靡不喪身者也。己自捐食,肥體日耗,間關得出。顧謂餘曰:除貪捐食,可如我也。言畢飛去。”
所以,插畫師以鴿子代表孫璋等“十常侍”的貪婪。
3.人物形象
孫璋的陽世卡形象是一個平躺在馬蹄金堆裡的圓臉小子,白色的翎羽坎肩相比於其他“十常侍”而言非常短小,高舉的雙手各持一串不同顏色的珠串,冠帽上穿這一根銀白色的巨大頭簪,整體上有一種稚氣未脫的形象。
背景右側有幾隻打開著的木箱,裡面也都是馬蹄金,加上半空和地上的馬蹄金。馬蹄金是西漢“協祥瑞而制”的帝王禦用稱量貨幣,在海昏侯墓中曾大量出土,因此推測背景應該是一處禦用金庫,應該是史書中記載的“萬金堂”。根據《後漢書•宦者列傳》記載“(靈帝)又造萬金堂於西園,引司農金錢繒帛,仞積其中”,並“每嘆桓帝不能作傢居,故聚為私臧,復寄小黃門常侍錢各數千萬”。簡單翻譯一下就是,漢靈帝覺得前任不會攢錢,於是造瞭“萬金堂”把大量國財聚為私藏,並寄存在宦官處金錢達到數千萬。
陽世卡設計孫璋躺在馬蹄金堆裡的形象應該就是出自上述記載,非常惡趣味的是,插畫師特地在孫璋的左側衣服上增加瞭一條繪著象征高潔寒梅的白佈,應該是取材東漢桓帝、靈帝時期的那首著名童謠“寒素清白濁如泥”。同樣位置,有一塊紅色的佩玉,應該是南紅瑪瑙,《說文解字》中有記載是“瑪瑙,石之次玉者也”,對應其陰間卡的評語“秉瑰賂天”,“瑰”即是赤玉,《詩經•秦風》的《渭陽》有“何以贈之,瓊瑰玉佩”,原詩是表達甥舅情誼,這裡應該是變用為呼應史書匯總的“父兄子弟佈列州郡,所在貪賤,為人蠹害”,也可能想表達孫璋等“十常侍”收受賄賂、賣官鬻爵。
孫璋的陰間卡形象采用被亂箭射死的狀態,該死亡形態也是“十常侍”卡牌中唯一,沒有史料和《三國演義》提及孫璋的死法,也沒有記載哪個“十常侍”被亂箭射死的,應該是插畫師結合袁紹等人帶兵攻入宮中的場景發揮的想象。
孫璋身上一共有8支箭,其中5支射在繪有寒梅的白佈上,這個設計可以說非常有意思。背景上的中地上如山一樣的馬蹄金顏色暗淡且借瞭蜘蛛網,天上下落的馬蹄金在陰間卡中也變成瞭紙錢,可能是想表達這些不義之財終究是黃粱一夢,隻是給“十常侍”帶來瞭死亡,也可能有為大漢王朝送葬的含義。
(八)韓悝
1.代表受賄財寶
2.代表鳥類:鵜鶘
插畫設計應該取鵜鶘食魚貪婪的形象,從形象上看應該是白鵜鶘。鵜鶘位於卡圖右下角,眼睛直對左下角行賄用的金磚和珠寶,喉囊略張,勝似貪婪。鵜鶘按照《本草綱目·禽一·鵜鶘》中的記載是“沉水食魚,亦能竭小水取魚”,現代有“魚水情”,鵜鶘竭水取魚應該是取用此意思。
3.人物形象
韓悝的陽世卡形象是一個神態油膩、體型肥碩的大齡宦官。
陽世卡圖中最顯眼的是韓悝手中拿著的綠色夜明珠,在現代人認知中這種自己會發光的自然礦物一般都是放射性物質,一般放射綠光的應該是曾經作為發光塗料的鐳混合物,當然浪漫點的考證應該是參考瞭“隨侯珠”的傳說形象。韓悝另一隻手扶在疑似鵜鶘形象的木手杖中,這個形象應該是改編自漢代授予長壽老人的“鳩杖”,象征韓悝在卡圖中的大齡宦官形象及極高的政治地位。
韓悝全身的金屬類飾品非常的多,腰下中正的巨大佩飾是一隻鵜鶘形象的金環,對應代表鳥類鵜鶘,下垂的藍色寶石應該是呼應鵜鶘水鳥的身份。右肩和腰上各五枚銅板,應該是漢靈帝時期鑄造的“四出五銖”錢,按照《後漢書》的記載是“又鑄四出文錢,錢皆四道。識者竊言侈虐已甚,形象兆見,此錢成,必四道而去。及京師大亂,錢果流佈四海”。作為裝飾品放在韓悝身上大概是就是想體現這段歷史記載。
平心而論,“四出五銖”是難得的足量錢而且造型精美,得名於錢幣內郭四角各有一條放射狀的痕跡,故名“四出五銖”,應該說是漢靈帝難得提出用來穩定市場幣制的好政策,但是由於他皇帝整體上做得太爛,以至於這些精美的“四出五銖”變成瞭預示王朝滅亡的“兇錢”。至於為什麼采用五個一組的編法?這應該是采用瞭現代古錢幣裝飾的“五帝錢”概念。
卡圖背景從幾乎沒有雕花的梁柱來看,應該是私人豪宅,對應《後漢書》中的“宦者得志,無所憚畏,並起第宅,擬則宮室”,左下角金磚是漢代可以在市場流通的貴金屬貨幣,有別於孫璋插圖中的稱量貨幣馬蹄金,所以應該是行賄人送來的行賄品。兩者結合,和韓悝的技能“宵賂”呼應,簡單的說就是插畫裡的韓悝在凌晨接受他人賄賂,呼應《後漢書》的記載“讓有監奴典任傢事,交通貨賂”,插畫師疑似將韓悝對應瞭幫張讓收受賄賂的監奴。
韓悝的陰間卡形象采用上吊的狀態。從身後斷裂的房梁及一直捏著鵜鶘杖脖子的手來判斷,加上韓悝通體沒有外傷,插畫師設計給韓悝的死法應該是上吊。當然,不管是小說還是史料都沒有提及韓悝是怎麼死的,反正他就是死瞭,所以插畫師就通過想象把韓悝設計成一個大胖子,並很幽默地給他安排瞭上吊。
除此之外,送賄的人不見瞭,鵜鶘變成瞭一堆白骨躺在蒙著蜘蛛網的金磚上,應該是參照著瞭“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說法。韓悝手上的夜明珠已經暗淡,取而代之的是眼睛裡的紅光,在營造可怖的形象外,可能也保留瞭其貪婪的個性。其飛舞的紙錢寓意應該和孫璋的差不多,這裡就不做贅述瞭。
(九)栗嵩
1.代表私通黃巾
2.代表鳥類:烏鴉
烏鴉位於卡圖右上角的櫃子上,眼睛直盯著下方接收指令的宦者。烏鴉在中國文化中有兩層含義:一層是“孝鳥”,《說文解字》曰:“烏,孝鳥也”,《論語》有雲;“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結合插畫師惡趣味給高望定的私通黃巾人設,不能說沒有可能;另一種就是大傢熟知的不詳之鳥,是報喪的兇兆,應該是象征“十常侍”為東漢王朝報喪。
栗嵩的帶扣是一隻巨大的鳥臉,這一形象有可能借鑒瞭歐洲中世紀黑死病時代鳥臉醫生的面具,一樣被當時的民眾和有食腐習性的烏鴉聯系在瞭一起。
3.人物形象
栗嵩的形象偏深沉陰險,帽子歪戴遮住瞭半張臉,黑色的翎羽坎肩遮住上臂,室內背景光線昏暗、白天還需要點著蠟燭,應該是密室,側光穿過房間直接引起“丁達爾效應”。其右手蘭花指捏住一塊傳令牌,下方有一位跪著接令的宦者,其陽世卡的評語“令指天元”,指的應該是《後漢書》的“而讓等實多與張角交通”及《資治通鑒》中“豫州刺史太原王允破黃巾,得張讓賓客書,與黃巾交通”,所謂“天元”是圍棋的術語,指的是圍棋棋盤的中心點,這裡應該是插畫師暗示,栗嵩傳令心腹私通黃巾軍直指洛陽。
栗嵩的陰間卡形象采用燒死的狀態。栗嵩上半身有多處明火,翎羽坎肩上有陰燃的表現,這裡應該是參考瞭《資治通鑒》的“會日暮,術因燒南宮青瑣門”及《後漢書》的“於是虎賁中郎將袁術燒東西宮,攻諸宦者”,插畫師以此設計栗嵩死於火焚,背後烏鴉的眼睛也有火苗,左下角的宦者身上冒著黑煙,應該也是呼應這一點(筆者記得網上的原話陰間卡手上拿著的好像是黃巾符,不知道為什麼實體卡還是令牌,也可能是筆者記錯瞭)。陰間卡背景顯得乏味,缺乏特色,所以也沒啥好說的瞭。
(十)段珪
1.代表亡命伏誅
2.代表鳥類:鸚鵡
位於卡圖右上角的鳥,對於草垛的比例,應該是身為中大型鸚形目的白色鳳頭鸚鵡。這個應該取材唐代筆記《明皇雜錄》中的“雪衣娘”故事。
故事講的是開元年間,嶺南獻的白鸚鵡聰穎可愛,被唐明皇和楊貴妃起名叫“雪衣娘”,不僅非常溫順,而且能北背誦詩詞,每次唐明皇搏戲不勝,雪衣娘還會飛過來幫唐明皇幹擾對手。突然有一天,雪衣娘飛到楊貴妃面前說自己夢見被鷙鳥所搏,可能預示自己要死瞭,於是皇帝讓楊貴妃授以《心經》幫它消災。但有一天唐明皇帶著鸚鵡從官校獵於殿下,雪衣娘剛在殿上嬉戲,就被突然飛來的老鷹擊殺瞭,所以結局是“上與貴妃嘆息久之,遂命瘞於苑中,為立塚,呼為鸚鵡塚”。
《後漢書》記載的“(張)讓、(段)珪等復劫少帝、陳留王走小平津”應該對應故事裡唐明皇和雪衣娘從獵,鸚鵡被老鷹搏殺應該對應《三國演義》中“卻說閔貢趕上段珪,拿住問:‘天子何在?’珪言:‘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貢遂殺段珪,懸頭於馬項下,分兵四散尋覓”。
所以,白鸚鵡的形象應該指的是段珪挾帝逃亡,最終被殺的結局。
3.人物形象
段珪的陽世卡形象為一個正在被追殺的年輕宦官,驚慌無辜的表情和“十常侍”群像卡中囂張陰狠的樣子呈現鮮明反差(位於群像卡左下角位置,陰間卡無頭的更明顯)。
段珪身著華服,冠帽上的羽毛樣金色裝飾應該源自鸚鵡的冠羽,手上的黃金手環和紅色的指教應該都是取材於傢養鸚鵡的形象,宮廷養中大型鸚鵡多以腳鏈拘束,而非籠養。
周圍的草垛應該是參考《三國演義》中“(漢少帝和陳留王)行至五更,足痛不能行,山岡邊見一草堆,帝與王臥於草堆之畔”,最後在草垛中被崔毅發現的情節。在這裡段珪和漢少帝已經走散,故此設計段珪在草垛中奪路逃亡的形象。背後的帶甲騎兵應該就是《三國演義》中的“約二更時分,後面喊聲大舉人馬趕至”以及《資治通鑒》中的“唯尚書盧植、河南中部掾閔貢夜至河上”。
段珪的陰間卡形象采用斬首的狀態。段珪的帽子下面空無一物,雙手捧著一個白佈包裹、血跡斑斑的圓形物體,應該就是為瞭過審而藝術化的首級。周邊場景不變,但都加瞭陰森濾鏡,卡圖右上角多瞭一棵纏著喪事用白佈條的歪脖樹,應該寓意段珪的結局或者東漢王朝因“十常侍之亂”步入死亡。
總之,歷史上,東漢因為“十常侍”之亂,導致宦官、外戚力量幾乎同歸於盡,士人門閥開始坐大,風雨飄搖瞭200多年的東漢王朝轟然崩塌,開啟瞭長達將近一個多世紀的“三國”英雄時代。
最後,這麼有才的卡圖,如果不正確解讀,簡直是對不起插畫設計。可惜瞭這樣的文史功底,淪為插畫,慶幸於這樣的文史功底,用於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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