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大脑》的作者涂子沛认为, 大脑也是这样。今天我们要像发明望远镜、自行车和汽车一样,给大脑发明一个延伸体—“第二大脑”,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当第一大脑和第二大脑,即脑机匹配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我们就拥有了一个增强大脑。那第二大脑能提供什么不同的功能?
第一,第一大脑的记忆是有限的,但第二大脑可以提供更大的记忆容量。
人类与生俱来的大脑是个奇迹,有很多能力,但这个大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即使是一个健康的大脑,也无法保存一个人看到、听到的所有信息,它只能保存部分,而且支离破碎,更不用说我们的大脑还面临着衰老、病变和爆炸性的信息过载。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研究大脑,我们开始了解大脑可以存储多少信息。人类大脑由大约 10 亿个神经元组成,每个神经元可以与其他 1000 个神经元形成连接,所以总共有 10 000 多亿个连接。
如果每个神经元连接只能存储一个单位的记忆,那么很明显,我们的记忆能力是有限的,大脑会产生空间不足的问题,那 10 000 多亿个存储单元究竟能保存多少东西?我们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我们知道,我们记得的东西其实很少。
现在你坐下来,回忆一下你昨天经历的事情。大概只需要10分钟,你就回忆完了。我们还可以用语言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一遍,要知道陈述会帮助我们回忆。这可能又需要 10 分钟,你也说完了。前后总共20分钟。也就是说20分钟,我们就把昨天一整天的活动回忆完了。除去一天8小时的睡眠时间,这样一算,也就是我们用20分钟就可以回忆一天 16 小时的活动,记忆是对现实进行的一次压缩,其缩减比例是 48∶1,相当于我们把昨天 98% 的时刻都忘记了,只记住了 2%。
你可能会说,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回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回忆一下昨天一天做了些什么事,绝对不需要花费整整一天的时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们的生物大脑对过去的经历做了剪辑,虽然我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看到不同的景象、听到新的声音,大脑里会不断涌起新的念头,但大脑就像一把剪刀、一个筛子或者漏斗,我们记住的仅仅是大脑剪辑之后留下的印象。
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头上顶着的这个大脑是非常粗放的。但我们为什么只能记得这么少呢?
答案可能会令你感到意外,因为认知学家告诉我们, 遗忘可能是我们自己对大脑的一种保护!
所罗门·舍雷舍夫 斯 基 (Solomon Shereshevsky,1886—1958) 是 20 世纪全球最有名的记忆大师,他的记忆力惊人,在一个实验中,70 个单词连续念出,他只要听过一次,就能背诵出来, 他可以从前往后复述,也可以从后往前倒著复述。他甚至可以一字不差地复述几年前某次会议上每一位同事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他能记住很多东西,但是他也很难忘记一些东西,在任何时刻,他只要看到一点景象、听到一点声音,这些新的信息就会成为线索,大量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有时候,他只是想去店里买一个冰激凌,但一些小商贩不经意的话语就会触发他大量的联想和记忆,他的感情一下子难以控制,会迫使他放弃购买,离开商店。
无论是谁,当我们经历这样的一个瞬间,都很容易会为记忆而感动,甚至不能自已。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如果他能记住一切,那这样的场景就可能会时时刻刻出现,那就不会是美好了,生活就会变得令人难以承受,好的记忆就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而第二大脑容量可以很大,而且管理有序。如果把人脑比作一台计算机,有了第二大脑之后,我们可以把第一大脑比作“内存”,而第二大脑是“外存”,内存可以不大,它只需要承担一小部分记忆功能,而把大部分注意力专注于运算,即思考和解决问题;而位于第二大脑的外存,理论上可以无限大,当需要的时候,它快速找到相关的记忆,再调入第一大脑的内存进行处理。
第二大脑有巨大的存储功能,这也有助于减轻我们第一大脑的负担,保护我们生物大脑的健康。人类目前对于阿尔茨海默病有效的治疗方法很少,如果把第二大脑建设好,就像给一个逐渐失去能力的生物大脑配上了一个拐杖,达到支撑、延长第一大脑寿命和能力的作用,这是一种预防,也是对抗阿尔茨海默病的一个有效工具。
想象一下,当你可以从第二大脑中找到做每件事的步骤,就好像你的手里永远拿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明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也像你开车的时候,导航提醒你每一个拐弯和分岔,你只要有了这个短期的记忆,就能应付日常的生活,就不怕失去长期的记忆。就此而言,第二大脑的出现可以成为人类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一个新方向。
据说金鱼的记忆只有 5 秒,5 秒之后它就不会记得之前的事情了,相同的一切又都会变成崭新的开始。如果记得自己来过,兴趣就会大大降低。所以,在那一方小小的鱼缸里面,金鱼永远都会兴致勃勃,永远都不会觉得无聊。设想一下,如果人的记忆时间延长一点、范围变大一点,是不是人类就会拥有完全不同的体验和发现呢?
如果人类的第二大脑可以保存更多的信息,还可以快速找到它们,那我们的人生将会呈现巨大的不同。
第二,第一大脑的记忆是高度主观的、不可靠的,而第二大脑的记忆是高度客观的、稳定的。
我们前面说过,虽然我们还不能完全解读人类大脑的工作原理,但人类已经发现,第一大脑在记忆某件事情的时候,它记忆的只是一些片段,或者说是镜头、场景。我们的生活就像一部电影,它是连续的、动态的,但我们的印象是离散的、片段的、静态的。
不仅如此,这些保存下来的印象,就像刻痕一样,有的深有的浅。深的印象就像是刻在大理石上,擦不掉;浅的就像是刻在泥上、沙上, 甚至冰上,很容易模糊、消失。当我们要回忆的时候,大脑会首先涌现出一些最新的、印象最深的片段,在意识对它们进行辨别之后,才能确认提取的印象是否正确,每一次回忆,并不是像电脑播放同一段视频,而是根据一些相关的事实,重新对记忆进行编排和整合,然后又保存起来。
可以说,每一次回忆都是对记忆的微妙调整和扭曲。事实上,人类的记忆是一个逐渐失真的过程,有时候甚至会发生突变,但人类全然不知,一直误以为这是一份高保真的记录。
而第二大脑呢?第二大脑和计算机一样,是靠一系列微电子元器件的开启或关闭来保存数据的,是靠编码来检索的,无论什么资料,只要它和其他资料有一个字符的不同,也能被发现、确认,并提取出来。它就像高保真的录像带,无论什么时候播放,它都能保持原样,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和第二大脑相比,第一大脑不会像计算机一样编码, 所以我们的生物大脑保存、检索信息的能力都很差。舍雷舍夫斯基虽然记忆力超强,但他却坦言他无法记住人脸,他解释说原因就是人脸的特征很难被编码。我也曾请教当代中国的记忆大师王峰,他给出了同样的答案。王峰在比赛现场曾经创造了听记数字300个的世界纪录,他说:
数字和词语之所以能够被精准地记忆,是因为数字是由0—9 这 10 个数字的排列组合,词语也是由常见的字组成,人脑很容易对数字和词语的特点进行“编码”。
但人脸的特征有无限种可能,而我们很难对人脸的特征进行“编码”。比如我们只能说这个人的脸比较大(脸型)、眼睛比较大(眼型)、有双眼皮、嘴唇比较厚(嘴型)等,但大和厚都是相对的。无法编码就给记忆和识别带来了无法克服的困难。
第一大脑对日期也不敏感。日期是时间序列上的编码。我们常常能记住一件事,但记不住这件事发生的具体日期,就是因为我们的第一大脑不会给每一段记忆都标明日期,当记忆的场景多了以后,人类就必须通过思考才能给记忆排出正确的顺序。
总的来说,第一大脑的生物记忆是片段的、主观的、写意的、不完整的、带有情感色彩的,会自我过滤、自我变形,它的出错是在所难免的,而且我们大部分人大部分时候都会低估这种错误的普遍性和严重性。而相比之下, 第二大脑的数字记忆则是完全记录事实的、全面的,没有任何假想和偏差,是客观的、冷静的、高度准确的。
如果把人脑比作一台计算机,那这台计算机的带宽很窄、内存不大,很不稳定,而且 CPU 也转得很慢,完全就是一台邋遢的货色。
第三,第二大脑将比第一大脑更容易产生创意,它和第一大脑匹配,脑机协作在思考方面会产生“1+1>2”的效应。
要产生新的创意,就意味着一个想法必须和其他的想法进行交叉和连接。创新大师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1955—2011)曾经说过:
创新只是将事物连接起来,这个连接越是意想不到,创造出来的东西就可能越有意思。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拥有一个不同的想法可以在其中汇聚、碰撞、重新连接、组合的网络。第二大脑就是一个这样的网络。我们的第一大脑确实也有很多的想法,但它们位于大脑的不同位置,很难有效连接。在第二大脑中,在所有想法变成记录之后,我们可以通过软件和算法帮助我们在想法之间逐一建立连接。
这种算法能检测到文本之间、不同的信息之间存在的微妙的语义连接,还可以告诉你这些想法之间关联的强度是强还是弱、是大还是小。第二大脑可以向我们展示一切可能的连接,并且让我们以图谱的形式浏览相关的连接, 这些连接的新想法是否有价值,可以交由第一大脑最后来判断。也可以说,发现有价值的新连接是第一大脑和第二大脑,即脑机协作共同合作的结果,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智能体之间的合作。第一大脑是碳基的组成物,第二大脑是矽基的组成物。它们的合作是一种匹配,只要我们把第二大脑建设好,其效果就会令人惊叹。
当人在思考、分析和决策的时候, 我们大脑的有限性决定了我们只能提取大脑中最新、印象最深的记忆,如果有了第二大脑,脑机协作就可能克服这种局限性。第二大脑可以把新和旧、远和近、间接和直接相关的,对思考和决策有参考价值的信息全部呈现在一张画布之上。这中间的区别,就好像一个天文学家只能看到地球、太阳和月亮,而另一个天文学家可以看到整个太阳系,甚至银河系,谁能得出更正确的结论,当然不言而喻。
因为以上这些不同,第二大脑可以提供很多第一大脑无法提供的功能,这些令人惊讶的功能我们会在后文一一展开。本书的目标是指导你建设一个和你的第一大脑匹配的第二大脑,也就是说第二大脑最终要和第一大脑合二为一、脑机协作配合工作,就像一根棍子从中间断了,但它断裂的两端仍然能够无缝对接起来一样。
回望人类记忆和思考的历史,从人类发明文字、进入文明时代之后,人在进行思考的时候,从来不是赤手空拳的,也从来不是被孤立在一个与外界隔离的内心世界,而是时时向外求助。在过去,可能求助最多的、最贴身的工具就是自己的笔记本,手握笔记本的人与笔记本构成一个整体,一起思考。
未来的第二大脑,将会比笔记本更加贴近于人。它的能力,笔记本望尘莫及,它在云端、在手机里,可以随时随地打开。一开始它是人的工具,但它逐渐会演变成人的“器官”,成为人的一部分,未来它将和人一起构成一个新的整体,一起思考。
第二大脑和第一大脑的匹配,即脑机协作,是一种亲密关系的匹配,打个比方,它就是我们随时可以佩戴的眼镜,而不是随身携带的望远镜。我们在参加跑步比赛的时候可以戴眼镜,但不能骑上自行车或者电动滑板。
换句话说,未来,第二大脑会和眼镜一样,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不管我们去哪里、做什么工作、参加什么考试或者比赛,我们都可以带着它。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未来的世界,人们比拼的一定不再是记忆力,而是思考力和创新力,所有的考试都可能是开卷的,所有人都将会被允许带上自己的第二大脑。如果说第二大脑是人类的“外挂”,那它将是我们最亲密的“外挂”。
未来已来,人人要有第二大脑,这是我们个人生活领域正在发生的一场革命。一个高效的、有用的、能和你自己的第一大脑匹配的第二大脑,可能需要你投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精心打造。想象一下,如果在不远的明天, 如果人人都拥有一个这样的第二大脑,而你没有,那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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