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归侨刘俭与南宁小乐园医院

编者按:

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前身是美国归侨刘俭医生创办的南宁小乐园医院。刘俭,又名劳·基姆(Law Keem),广东新会人,早年随父移居美国,学习医学,20世纪初由基督复临安息日会派往中国两广地区担任医疗传教士,他于1907年和1914年在广东佛山和广西南宁各建立了一所“小乐园医院”。其中,南宁小乐园医院是南宁最早的西医医院之一,被认为是“南宁现代医疗服务的开端”。1919年刘俭医生去世后,R·A·法尔科纳、D·D·柯芬(高清瑞)先后接任了南宁小乐园医院的领导职务。

本文是在基督复临安息日会牧师、教会史学者爱德华·艾伦(Edward Allen)博士撰写的《劳·基姆或刘俭(1867–1919)》和时任南宁小乐园医院院长D·D·柯芬医生发表于教会期刊的《南宁医院的小史》两篇文章的基础上综合其他相关资料编译而成,旨在披露一段鲜为南宁人所知的小乐园医院早期创建与发展史。


▲刘俭(1867-1919),摄于1906年。(来源: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中国影像数据库)

刘俭(劳·基姆)

劳·基姆(Law Keem)即刘俭,是中国南方地区医疗传教士的先驱,也是第一位返回祖国服务的基督复临安息日会(Adventist)华人信徒。

在美国的早年生活

刘俭,又名劳·基姆(Law Keem)或查理·基姆(Charlie Keem)[1],1867年5月19日出生于中国广东新会[2] 。1882 年,他来到美国求学,与其父定居在加利福尼亚州的马里波萨(Mariposa),在那里其父最终通过经商致富[3]。劳·基姆最初为哈钦斯(Hutchins)一家基督教家庭工作,并开始从圣经中学习英语。当他的家人发现他对基督教感兴趣时,他们试图让他远离一切基督教的影响。

为了学习英语,劳·基姆去往加利福尼亚州的默塞德(Merced)上学。在那里,他参加了由弗兰克·T·兰姆 (Frank T. Lamb) 和卢修斯·H·丘奇 (Lucius H. Church) 举办的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信徒聚会,并受了洗。他在卢修斯位于弗雷斯诺(Fresno)的教会家庭中度过了一段时间,然后就读于希尔兹堡学院。在那里他结识了爱伦·怀特(Ellen White),怀特鼓励他在旧金山的加州医学院学习医学,他于 1900 年毕业[4],一份旧金山报纸记载他是毕业典礼的明星[5]。

劳医生回到弗雷斯诺并开始在那里行医,他于1901年至1904年间经营一家私人疗养院。显然他早在 1902 年就已承诺返回中国[6]。在等待赴中国的任命期间,他在芝加哥的研究生医学院和医院学习,并于1904年9月13日在那里与伊迪丝·玛丽·米勒(Edith Mary Miller,1877年8月12日出生于密歇根州巴特尔克里克)结婚。他们在希尔兹堡学院认识,并在弗雷斯诺一起工作。据悉,伊迪丝向爱伦·怀特询问了她与劳医生的关系,怀特回答说,劳医生是一个好人,一个出色的专业人士,伊迪丝应该接受他的友谊[7]。

▲刘俭与妻子伊迪丝,摄于1915年。(来源: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中国影像数据库)

由于反通婚法,他们不能在加利福尼亚州结婚,他们的婚礼是由A·T·琼斯(A. T. Jones)在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主持的。美联社报道了他们结婚的消息并在全国传播。密歇根州的一家小报发表了一篇关于这桩婚姻的文章,标题为《嫁给一个中国佬(Weds a Chink)》[8]。芝加哥的一份报道援引伊迪丝的话说,“我嫁给基姆医生是因为我爱他,因为我知道他爱我。起初,在我们恋爱的过程中,我感到种族偏见的刺痛,但这很快就过去了。如果男人和女人相爱,他们应该结婚。种族或肤色的偏见不应妨碍指导我们一生的至高激情。” 引用劳医生的话说:“我和我的妻子在恋爱期间讨论了我们的种族差异问题。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彼此相爱,而且我们觉得这优先于任何反对意见。”[9]

▲密歇根州的一家小报对于刘俭与伊迪丝婚事的报道,标题为《嫁给一个中国佬》。

中国传道服务

在等待去中国的过程中,劳夫妇一起在旧金山开始了中国传道工作[10]。虽然总会没有足够的资金用来资助劳夫妇在中国的生活,但还是决定派他们前往,因为相信资金总能筹集。劳夫妇于1905年7月26日离开旧金山,抵达香港。不久之后,佛蒙特州会议投票支持在中国传教。总会批准了对劳夫妇的资助,他们成为第五个在中国工作的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传教士家庭[11]。劳医生也是第一位回国担任基督复临安息日会医疗传教士的华人。

在香港和广州(当时称为Canton)待了几周后,劳医生回到了他的家乡,那里的老朋友和亲戚都聚集而来看望他[12]。劳夫妇与E·H·威尔伯(E. H. Wilbur)和J·N·安德森(J. N. Anderson)在广州度过了一年半的时间。夫妇二人都学习了粤语[13]。1907年初,劳夫妇到佛山(当时称为Fat Shan)开始进行开拓工作。

▲1907年位于佛山的教会男校,刘俭(右一)和E·H·威尔伯(右二)站在最右边。(来源: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中国影像数据库)

在从香港前往佛山途中,劳医生偶遇了前中国驻美大使伍廷芳博士(1842-1922)。在谈话中,伍博士对医学界提供的药物持批评态度,并向劳医生证明素食的价值。劳医生向他保证,他们是一致的,因为他很少开药并鼓励素食主义。伍博士对此印象深刻,他们同意保持联系[14]。

几年后,时任西南“护法政府”外交部长的伍博士写信给他在广西(当时称为Kwangsi)的人脉,推荐劳医生的医疗工作,并建议帮助他在南宁设立医疗机构[15]。伍博士是一位严格的素食主义者,曾参观过美国的一些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信徒疗养院,并对他们治疗病人的方法感到非常满意[16]。他与凯洛格(Kellogg)医生和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信徒的健康生活理念的接触是他有兴趣在中国开展类似工作的部分原因[17]。伍博士在1911年支持中国革命并在民国政府担任要职。

▲引荐刘俭前往广西工作的伍廷芳博士

在佛山,劳医生在镇中心开设了一家医务所(注:1912年命名为佛山小乐园医院)和一间小教堂[18]。在1912年返回美国休假前的某个时候,他被按立为牧师,并以此身份在佛山为30名信徒施洗。受洗的有黄绍良(Wong Shiu Leung)医生和他的兄弟,他们后来成为按立牧师。黄绍良医生接替劳医生出任佛山医务所的主任[19]。

▲佛山小乐园医院▲佛山小乐园医院

1913年返回中国后,劳医生被派往梧州(当时称为Wuchow)。他于1914 年开始在广西省的省会南宁工作。最终,H·B·帕克(H. B. Parker)和P·V·托马斯(P. V. Thomas)及其妻子加入了他的行列。劳医生在南宁的传教工作很成功,他在传教的小教堂旁边开设了一家医务所。与其他基督复临安息日会的医疗机构一样,它在中文中被称为“小乐园医院”(The Little Eden Dispensary,直译为小伊甸园医务所)。

▲南宁小乐园医院全景,院址位于经文街,即今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处。(来源: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中国影像数据库)▲南宁小乐园医院(来源: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中国影像数据库)

医务所在经济上取得了成功,传教工作也赢得了良好的声誉。正在准备建造一个更大的医务所时,恰逢内布拉斯加州College View(注:是兰开斯特县的一个村庄,位于县治林肯市东南部)的詹姆斯·谢(James Schee)为在上海建造一所医院捐赠了一大笔钱,但那家医院无法修建,于是动用了1200美元来扩建和装备南宁的医务所。劳医生帮助南宁医务所的建设项目筹集了额外的2200美元。

▲南宁小乐园医院正门和招牌(来源: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院史馆)▲南宁小乐园医院院墙(来源: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院史馆)▲南宁小乐园医院门诊病房楼▲南宁小乐园医院门诊病房楼(来源: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院史馆)

1919 年5月2日,劳医生病倒了。仅患病四天后,他于5月5日去世。有报道称,他死于血液中毒(注:破伤风)。葬礼由英国圣公会差会(Church Missionary Society, CMS)的E·T·洛德(E. T. Loader)牧师和美国基督教宣道会(Christian and Missionary Alliance, CMA)的罗伯特·S·伯里斯(Robert S. Burris)先生主持[20]。南宁的医务所最终发展成为南宁基督复临安息日会医院(Seventh-day Adventist Hospital)。

▲刘俭(1867-1919),摄于1918年。

抗日战争结束时,被日军占领的南宁医院被归还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为了纪念这位先驱者的无私奉献,1945年修建了一座小教堂,命名为劳·基姆纪念教堂[21]。1951年后,该医院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接管,成为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2014年的一本纪念册将劳医生的小乐园医院称为“广西南宁市现代医疗服务的开端”[22]。

▲1945年建成的劳·基姆纪念教堂。(来源:基督复临安息日会中国影像数据库)

劳·基姆去世后,伊迪丝和她的家人直到1919年11月22日才离开中国。这家人随后返回弗雷斯诺。伊迪丝最终搬到了加利福尼亚州的圣赫勒拿(St. Helena)。1979年9月11日,她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安格温(Angwin)去世,享年102岁[23]。

劳夫妇育有五个子女:伊瓦琳·莱思·比洛夫(Ivalyn Lethe Biloff, 1906-1983)、伊尔玛·奥芬巴克(Irma Offenback, 1908-2005)、威尔玛·伊迪丝·多沃德(Wilma Edith Dorward, 1910-2007)、罗素·尤金·劳(Russell Eugene Law, 1912-1993) 和威尔顿·基恩·劳(Wilton Keene Law, 1915-2014)[24]。

遗产

尽管劳·基姆14年的传教生涯因病逝而中断,但他在中国南方建立了两家医院,一家在佛山,一家在南宁,那里的人们仍然怀念他。除了他的医疗服务,许多人还记得他在广东和广西等南方省份孜孜不倦的牧灵事工。

后继者

劳·基姆(刘俭)于1919 年去世后,R·A·法尔科纳(R. A. Falconer,旧译“法根勒”)医生接任了南宁小乐园医院的领导职务,监督尚未完成的建筑工程。1921 年初,法尔科纳夫人在生下一个女婴后不久​​去世,葬于香港跑马地的艾达·汤普森 (Ida Thompson) 墓旁,后者是安葬于此的第一位基督复临安息日会的教师兼校长。葬礼结束后,法尔科纳医生将这个婴儿留给了威廉姆斯夫人(Mrs. Williams,旧译“威廉士夫人”)照料,然后赶回南宁看望他的病人。直到一年半后他的继任者D·D·柯芬(D. D. Coffin)医生前来接任,他才带着女儿返回美国。

▲R·A·法尔科纳医生夫妇▲南宁小乐园医院职员合影(来源:《广西一览》)▲南宁小乐园医院护士(来源:《广西一览》)

柯芬医生(中文名“高清瑞”)于 1924 年至 1940 年任职南宁小乐园医院院长。他在休假后于抗日战争接近尾声时调往广州,担任医疗主任和业务经理直至 1949 年。在其任职期间,医院发展壮大,附设的护士学校也不断扩大。到1940年,床位达到100张。

▲D·D·柯芬医生(高清瑞)

1930年代,柯芬医生以“高清瑞”之名发表于教会期刊《末世牧声》的《南宁医院的小史》一文细述了南宁小乐园医院的发展历程:

在高清瑞之后,又有麦德恩、李利、罗乐斌、劳碧华和李明义先后担任南宁小乐园医院院长。1951年7月18日,医院由南宁市人民政府接管,与邕宁县卫生院合并成立南宁市立人民医院,1966年改名反帝医院,1972年更为现名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

▲南宁小乐园医院职员,罗乐斌医生(Dr. Loh)和护士们。▲罗乐斌医生(右一)与医院职员们,身后是劳·基姆纪念教堂。▲1951年7月19日,南宁市人民政府接办小乐园医院留影纪念。▲小乐园医院旧址今为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小乐园医院旧址今昔对照,旧时开向经文街的正门如今成了医院侧门。▲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将新落成的职工生活区命名为“小乐园”,以资纪念前身小乐园医院。


注释及参考文献

[1] 在中文中,姓氏总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此,当时人们称他为劳·基姆(Law Keem),因为他的姓氏是劳(Law)。劳·基姆是他名字“刘俭”的广东话发音的罗马化,因为他的家人来自广东。 对今天的人们来说,他的拼音名字将是:Liu Jian,因为拼音是现在公认的国际标准。

[2] P. V. Thomas, "Pastor Law Keem, M. D," Asiatic Division Outlook, June 15–July 1, 1919, 10–11.

[3] Chicago Inter-Ocean, “Married a Chinese,” Hawaiian Star, October 17, 1904, 7.

[4] Bruce Lo, Interview with Rebecca O’Hare, January 26, 2016.

[5] “Young Chinese Wins Degree as a Physician,” San Francisco Call, May 17, 1900, 5.

[6] Ellen G. White, Manuscripts and Letters, Ms126-1902.

[7] Bruce Lo, Interview with Rebecca O’Hare, January 26, 2016.

[8] Pinkney Dispatch, September 22, 1904, 3, accessed March 1, 2019, http://pinckneylocalhistory.org/Dispatch/1904-09-22.pdf. 至少有 21 家其他报纸报道了这个故事,包括波士顿、费城、托莱多、明尼阿波利斯、匹兹堡、圣何塞、盐湖城、檀香山和旧金山的报纸。

[9] Chicago Inter-Ocean, “Married a Chinese.”

[10] “While waiting for…,” ARH, January 5, 1905, 24.

[11] F. M. Dana, “Vermont’s Aid to China,” ARH, October 19, 1905, 16. 其他四个家庭分别是:雅各布和爱玛·安德森、埃德温和伊迪丝·威尔伯、哈利和莫德·米勒、亚瑟和伯莎·塞尔蒙。

[12] Law Keem, M.D., “China,” ARH, October 26, 1905, 16-17.

[13] Law Keem, M.D., “China,” ARH, February 22, 1906, 15.

[14] Law Keem, M.D., “Fat Shan, China,” ARH, June 6, 1907, 15-16.

[15] A. L. Ham, “Early Days in Kwangsi,” China Division Reporter, November 1, 1940, 5-6.

[16] J. H. Kellogg, “Minister Wu Ting-fang on the Simple Diet,” Good Health, June 1906; W. A. Ruble M. D. “General Conference Medical Department Report,” General Conference Bulletin, April 8, 1918, 106.

[17] A. L. Ham, “Early Days in Kwangsi.”

[18] E. H. Gates, “China,” ARH, July 25, 1907, 18-19.

[19] “Wife of Dr. Wong Shiu Leung…” [with photo] Asiatic Division Outlook, February 1 and 15, 1922, 10.

[20] Charles L. Boynton, ed. Directory of Protestant Missions in China, (Shanghai and Peking: Kwang Hsüeh Publishing House. 1919, 197.

[21] Gilbert Shim, “Biography of Loh Big Wah, MD,” in Chinese SDA History, Samuel Young, Editor, Hong Kong: Chinese Union Mission, 2002, Volume 2, 551-553.

[22] Centennial Commemoration 1914-2014 of The First People's Hospital of Nanning, in Chinese, published 2014 by The First People's Hospital of Nanning, Guangxi, China. Selected extracts translated by Bruce W. Lo 2019.

[23] “Died: Edith M. Law…,” ARH, October 25, 1979, 32.

[24] Daniel Mitchel, accessed March 1, 2019, https://records.myheritagelibraryedition.com/research/record-1-447813071-2-346/edith-mary-law-born-miller-in-myheritage-family-trees.


原文作者简介

爱德华·艾伦(Edward Allen),教牧学博士(D.Min.),博士,于 1975 年至 2005 年在基督复临安息日会担任牧师。同年,他加入了联合学院,并于2017年开始担任宗教部主席。他感兴趣的领域是安息日和教会历史。他在富勒神学研讨会上的博士论文是《尼古拉斯·鲍恩德和周日安息日主义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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