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小到大,常常他因為缺乏故事可講而深感自己滿目瘡痍,打出生起,他就一身空蕩蕩,除瞭柔和眉弓下那雙濕潤的、亮晶晶的眼睛似乎飽含著故事,他都像一塊完全透明的晶體,人們透過他,隻能看到自己的影像。他就被永遠地排除在酒館裡互相吹牛的梯隊以外,排除在戀人互相傾吐衷心的可能性以外,他不能閱讀過長的書籍,隻能做斷續的欣賞,甚至他沒法計數,沒法做最簡單的計算,連掌握的一些說話能力,都是靠一種理智以外的蠻力,那種和周邊人殘存人性的融合,才使他開口說話,神色像個演說傢。人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沒有故事的人,至於這其中的奧秘,常常被掩埋在許多痕跡之下,但最終展現出來的,就是一個毫無背景底蘊的年輕人所呈現的,空洞粗糙,甚至有時人們訝異他的那種毫無邊界可言的粗魯和無趣,他的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毛病是情有可原的,世界上也還有許多沒有故事的人,他們的右腦長期處於壓倒性的控制地位,一顆微不足道的腦半球,從其中發散出的絲縷狀的精神,往往誘導他們遺忘左腦的用處,長期之下,他們沒有辦法進行任何記憶,甚至在人們嘗試將他們剝離那種不穩定狀態的臆想時,多數沒有故事的人都會七竅流血而亡,他們的大腦像個真正的罪魁禍首,一個恬不知恥的寄生蟲,長期占據他們的意識,導致瞭他們柔和的不定性,想想吧,一群流浪漢們,一群沒有歸宿的長不大的孩子們,他們油滑的眼睛汲取大自然的汁液,觸須一般的腳掌劃過每一處柔韌的土地,因為從不吸取教訓,也講不出任何故事,他們始終保持著幾乎不受侵染的孩童狀況。
第一次矢量A遭受蒙騙時,正處於幹旱季節裡少有的水源多發,那年他被騙的很慘,幾乎身無分文瞭,全身上下隻剩下一片古柯葉(他常常用這個尋求右腦更高度的快感),人們找他借一些錢,他借出後就馬上遺忘,更下一次時,他的記憶已經完全遺失瞭,擺脫瞭惴惴不安的需要討債的精神失常和憂心自己溫腹的思慮,他快樂地度過瞭那個幹旱季節,他整天整天地在一個橋洞裡冥想,從左拇指數數到右拇指,任由強大的右腦遵循他祖先的靈魂四處帶他奔波,前一秒他的基數還隻是一個單位而已,時間的增加下,他的演算能力就愈發的強,幾乎是超出瞭人們想象的范圍,在他完全的右腦世界裡,指數增長的意識和數據編制成一張巨大無比的網絡,上面爬滿瞭遊蟲,孜孜不倦地繼續耕耘著,他神聖的網絡裡超出瞭映射出瞭從沒有過的世界。第二年他再次出現在集市,還是同一個人找他借錢,天性的友善讓他毫不猶豫的借出,畢竟這是一個沒有故事的人,怎麼能奢望他講一個借錢的故事呢?
如我們所見,這位矢量A,實在是一位左腦世界裡的活得不清不楚的失敗者,一位掛著從來不明晰的微笑的乞丐,違背瞭左腦統治者的基本原則,從十三歲起他就開始被放逐,他記憶的流失在離開穩態世界之後更加地加速瞭,他能自然的融化進每一個場景裡,他躺在草叢中就感覺自己開始內嵌進松濕的土壤裡,他是一粒小土塊,被耕作的蟲推動著,被濕潤的雨浸透著,最後在他日益發癢的身上,一小株綠苗從他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都透露出來,他因為漲破而死去。多快樂啊,每次他重新從這些感知裡回過神來,就感覺重新被接納瞭,被自然與愛挑弄著神經,被一張溫柔的嘴完完全全的、飽滿地含住瞭,他喃喃時眼淚不自覺從眼眶中流出,他的流淚是很奇怪的,左腦使用者可以從記憶庫裡調取一切他們懷念的因素,努力地在淚腺上發力,淚水就從眼睛裡流出,可矢量A是不同的, 打出生起他就沒有用力地流過眼淚,他從一開始就被剝奪瞭記憶的能力,這也並不奇怪,所以導致瞭他的淚腺是飽滿的、脹痛的,時常不需要刺激,他就為那些讓他快樂的事情眼眶濕潤。
沒法記憶任何事物的傷感漸漸在他心中形成一塊巨大的陰霾,但他對任何事物的情感都轉瞬即逝,在享受完思想裡殘留的巨大快樂的餘溫時,他曾試圖將這種尖銳的沖擊記住,可不管怎麼努力,在下一個夜晚來臨時,他陷入的柔軟夢境早就換瞭個模樣,無論是什麼樣的,一旦他嘗試記住,往往消逝地更快。他就這樣渾渾噩噩過去瞭許多年,直到在最近的集市裡他遇見標量ß,標量ß與之恰恰相反,她渾身上下都充滿瞭秩序井然,她的眉毛的間距正好是全臉的三分之一,上嘴唇是正好的8毫米,下嘴唇是正好的9毫米,眼角上翹的角度恰好符合人們公認欣賞的,她的襯衫格紋上每間隔3厘米就有一塊類似雲翳一樣的深藍的弧形,她穿著暗墨綠色的襯衫,腳上是一雙笨重的馬丁靴,靴口的繁復的花紋充滿著一種全然的秩序,不可否認的,她是一個近乎個性鮮明的人,一個存在真實影像,濃墨重彩的人,見過她以後你的腦海裡就不可磨滅她的色彩,她的故事時時刻刻存在在她的張開嘴說話時柔軟的口腔裡濕潤的水汽,她身上有一種線性的,疊疊層層的深刻,一個推論連接著另一個推論,一個碎片拼湊著另一個碎片,他馬上感知到對方精神的強大,那種亟待綻開的狀態,讓你想起宇宙第一次從一個奇點迸發,如同見到神明一樣他下跪,吻她的腳尖,從最初的足弓一直向上延伸,到她溫柔的小腹和開闊的胸懷,從頭到尾她的身上都有一種大地的奇特,當夜他們結合,他發散的思想順著她的長線,自然而然地纏繞上去,第一次,他感受到時間在他身上的流動,第四維度的,巨大的時間亙流如同滾動的石礫,在他身上碾轉,他驚異瞭,從此以後他的腦海裡開始有鮮明的印象,一大塊的精神意識被賦予瞭亮光,那些閃爍的、模糊其詞的東西第一次是清晰的、不可磨滅的,他運轉的速度加快瞭,全新的開闊感讓他感覺自己被河流帶著走,他感覺自己的視線裡有瞭縱深,有瞭前後的區別,一些流動的時間從他的背部汩汩流出,他像是瞎瞭幾十年的人,第一次看到世界。
同樣的,標量ß也感受到類似生命裡註定的融合那樣的說法,她的腦海裡不斷浮現他過去的經歷,那些生動,強有力地撞擊著她的皮層,像是僵化的運作系統有瞭新生,蒼白的圖畫有瞭色彩,她傾盡一切記憶去吞納他的身體的每一處模樣,他的腳掌平厚而堅實,有一層厚厚的繭,他的眼睛柔和而充滿亮光,有一種絲毫不擔心未來的希望的神色,他的手掌,他腹部的凹陷,他有力的擁抱,諸如此類,第一次向量A有瞭準確的記錄和描述,他的故事的芽端探出一個小頭來。
起初他們的結合是自在的、快樂的,時間的流動在矢量A身上重新得到瞭體現,他被新世界接納瞭,他每天使用須後水,穿著筆挺的襯衫,自由自在得享受擁有一整個大腦的優越,他往前從未被激發過的,巨大的意識裡的網絡,如今全面被投入使用,一種區別於虛無的實在感,完完全全地占據瞭他的身體,他從沒感覺如此有力,如此充滿美感。邏輯的加入使用,讓他的世界原先的混亂,都發生瞭歸類一般的改變,他感覺自己像個帝王,再也不是乞丐。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因為記憶,他記住瞭:車牌號,價格,錢幣的面值,數學公式,極端值的獲取,喋喋不休的集市裡的爭論,報紙上的新聞,書籍裡面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字(有部分的人讓他感受到右腦的自然和親切、他羨慕這些將左右平衡的如此出色的人)一些購買上的煩惱,金魚的喂食時間,蒸煮一個雞蛋黃所需要的溫度,更晦澀、更難以解釋的道理(他不明白,這些道理早在他的右腦網絡裡天真、自然地呈現瞭,左腦人喜歡把他們用更復雜的表達解釋出來)甚至是情感上的羞辱。他猛然意識到被放逐前的經歷,有一種被淹沒的難以呼吸,他感覺被惡語相向燙出的傷口持續殘留在他的視網膜上,幾乎無法愈合,夜裡他開始體現出他的神經質,他幾乎沒辦法睡好覺,他被完全的那些情感上的傷害吸引瞭註意力,左腦詳細地記錄瞭他受傷時,每一句難聽又尖酸刻薄的語言,每一個粗魯的手臂揮舞的角度,他常常不助地嘔吐,背負著這些記憶讓他感覺沉重、他每天憂心惶恐。
他開始懷念從前的生活,當他發現自己的淚腺幹枯的時候,他懷念從前親密自然的體驗,就像把自己的大腦浸入水中那樣,他恬不知恥地吸收這個世界,有條不紊地享受著一切混亂的代價,他什麼也記不住,虛空的感覺此時卻像是一種保證,他懷念當乞丐時的模樣。他不辭而別,最初還記憶著他們共同相處的經過,一種尖銳的思念,讓他無數次想要放緩步伐前去找她,隨著裡程數的不斷增加,他的記憶越來越淡漠,他又重新變得透明,身上的顏色不再明顯,他重新感受到瞭右腦占據主導的,與自然完全融合的感受。
矢量A後來繼續當瞭乞丐十幾年,在某一個寒冷的冬天在橋洞之下,幻想自己像一片雪花那樣,輕飄飄的落下,最後輕飄飄得落在一塊堅硬的石頭上,太陽升起時,他就消失瞭,像從沒有出現過那樣。
(報告出品方/作者:開源證券,諸海濱,趙昊)1、公司情況:深耕智能終端產品,2021年營收上漲39%1.1、發展歷程:成立於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