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擔任微觀經濟學老師,或者自來到瞭南方,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出生在河南省一個貧困縣,普通農民傢庭。小時候傢裡可能連糖都買不起,所以每次親戚或者村裡的人結婚,無論能不能吃喜酒,都會跑出看熱鬧。一是,湊熱鬧,畢竟可以看看新娘,可以看到大傢把最好的衣服、最好的物件拿出來招待客人,即便自己有時享受不到,但看看新奇的總是好的;二是,新娘下車進門的時候,婆傢要撒喜糖和喜錢,這可以大人、小孩都要使出全力搶的。錢倒是不多,都是2分到1毛,但是寓意良好,大傢都搶瞭然後打眼穿起來掛在孩子帽子上,說是可以保佑孩子健康長大。糖的話就是大傢都解個饞,尤其是小孩看到兩眼都冒金光,於是就上演瞭新郎傢大門口裡三層外三層,新娘一下車,眼睛緊盯撒喜錢和喜糖的人,看準方向,馬上趴地上,顧不上推搡,顧不上別人踩著自己的手,緊緊地盯著地面搜索可能出現的錢或糖。我從小是一個愚鈍的人,眼不尖,搶到的時候不多,但每次都會參與樂此不疲。有時候會搶到,會高興地告訴媽媽,然後 撥開糖皮,放在嘴裡,真甜,使勁咬下一小塊,遞給媽媽。
那時候,傢裡窮,特別喜歡親戚辦喜事或喪事,因為辦完事之後,事主往往送給自己的親人或幫忙的人一桶或兩三盆剩下的菜。因為農村辦喜事需要很多鍋碗瓢盆,因為自己傢肯定是不夠的,往往把周邊人傢的都借過來,還的時候就送菜。那時的剩菜真是好吃,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每次吃飯就蒸一碗,然後想找寶藏一樣,找自己愛吃的。
還有一件可以證明那時候生活水平的事情,就是我和我二哥會因為舀面條時誰用那個醃制蔥花的碗而打架,原因是醃制蔥花的碗往往有剩下的油和鹽,面條會好吃一點。那時候,洗衣服是在坑裡或者小河裡,洗澡也是在哪裡。大河裡水更清,而且有魚。
三十年後,每次回老傢,都不想在傢裡呆著。以前所有的小河或坑都變成垃圾坑,大河變成瞭黑河,到處是假冒偽劣產品、到處是隨地亂丟的垃圾和隨地吐得痰。年輕人也不站在大街上拉傢常瞭,因為就是在吃汽車尾氣,大傢閑瞭就拉桌子打麻將,而且是天天打。
三十年的時間,不長不短,但我相信,無論是誰,你都失落瞭小時候的世界,人、事、物。但恐怖的是,這種外在的失落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我們失落瞭我們自己、我們的精神和文化。以前,不管幹什麼,我們都知道自己哪些不該做,但現在,很多人為瞭錢可以什麼都幹。以前,政治信仰是人的生命,現在錢是人的信仰。
讀瞭吳曉波的《把生命浪費在美好的事情上》,對這個問題終於有瞭一點答案:這三十年來中國一直以來都在進行:破環性創新,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就放任事物的自我發展,帶來破壞就包容糾正,如果僥幸成功就大范圍推廣。這種破壞性創新帶來的損失是巨大的,於是人們開始走向瞭以文化、信仰、道德、底線、甚至法律為代價的金錢追逐遊戲。這這場遊戲中,檢驗人是否成功的標準很簡單,就是錢的多少,於是人們為瞭錢,上述都變成“皆可拋的“。於是,社會開始用湧現出”萬元戶“、”富翁"等等。
回首往事,我總覺得大傢把鄧公的出發點理解錯瞭。鄧的著名論斷是“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說的是企業不管是姓資,還是姓社,給社會創造效益,帶來價值就是好企業,可多數人都理解為:為瞭達到目的,誓不罷休,不擇手段,不顧環境、罔顧法律,拋棄道德,於是就變成瞭今天這樣。如果鄧公沒有去世,今天這個樣子應該是他不忍心看到的吧!
三十年前,人們還有信仰,還會敬天畏地;三十年後,人相信隻要敢想,就敢做,陷於“天下之大,唯我獨尊”的境地。三十年前,爺爺輩的人都守著“安分守己”;二十年前,父輩的人 都守著“任勞任怨”,十年前的我們還是“勤儉節約”,現在的我們,我已經找不到合適的詞進行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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