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民粹主義一詞在國際媒體上頻繁出現，但是這個詞的定義卻似乎比較模糊。所以我前兩天寫瞭一篇文章，簡單介紹瞭一下民粹主義，以及它的主要兩種形式。

今天我繼續介紹一下民粹主義一詞的來源，以及我所謂的專制民粹主義的最重要的代表者，俄國民粹派。寫的比較簡略，大傢湊合看吧。

彎道超車

眾所周知，俄國是整個歐洲最專制和落後的國傢。但是它再落後，還是慢慢的引來瞭一些西歐思想。其中就有社會主義思想。

本來俄國看上去什麼都比西方落後，但是這回，他們發現瞭有一點俄國看上去比西方好。這個東西叫做村社。

村社這個東西，秦暉老師和金雁老師寫過一本《農村公社、改革與革命》，詳細介紹瞭這個問題的來龍去脈。

我們不是搞學術文章，所以就不那麼詳細介紹。

大體上來說，這就是一種農民的共同體。村社享有很大的權力，比如定期分割土地等，同時村社也分擔瞭很多農村治理的權力。在村社裡，很多大事都是由村社集體大會決定的。

這種制度雖然低效率，壓制瞭私有產權，不太符合經濟原則，但是它阻遏瞭農村的經濟分化，顯得比較平等。

正是這一點，非常符合知識分子的胃口，他們覺得村社是個寶貝。因為它符合社會主義的平等原則，可以把它發揚光大，這樣俄國就能趕在西歐之前建立社會主義瞭。

這樣想的，第一個人大概是赫爾岑，這位老兄因為反對沙皇，被迫流亡歐洲。在歐洲經歷瞭1848年歐洲革命，但是革命的失敗讓它灰心喪氣。這個時候，他開始轉向這種可以通過村社，讓俄國直通車到達社會主義的道路上去，指望這樣能夠在俄國掀起一場新的風暴，並且可以一舉超過西方。

（順便說一句，赫爾岑寫的《往事與隨想》是一本非常好的回憶錄，文質兼備，非常好看）

這應該是俄國民粹派的第一階段。但是當時他們還不太極端。赫爾岑本人雖然偏向社會主義，但是還是比較個人主義的，不太能接受當時西歐社會主義思想中非常濃烈的集體主義思想。

極端民粹主義出世

但是赫爾岑的後輩們就不一樣瞭。赫爾岑本人還屬於比較貴族化的，溫文爾雅的反對者。實際上他自己就是大貴族傢庭，即使到瞭西方，憑借他的傢產在西方也過著不錯的生活。而新一代的革命者傢庭出身一般都比較平民化。沒有那麼多瓶瓶罐罐可以珍惜。

他們自然更傾向於比較激進的思想。

他們同樣也主張通過村社進入社會主義，但手段激烈太多瞭。

他們不再溫文爾雅的講什麼自由一類的。而是熱衷於宣傳要武裝鬥爭。

在一份1860年左右的宣傳單中，他們直接宣傳要消滅幾百萬沙皇的忠實黨羽。反正他們都是反動勢力，死瞭更好。誰要是在這場鬥爭中，不和他們站在一起，誰就是他們的敵人。罵他們是雅各賓派，人直接說雅各賓派殺人殺少瞭。

這些是不是看的很熟悉呢。

在這些革命小將的眼中，什麼都是政治鬥爭。當時有一個著名的此派文學評論傢，叫車爾尼雪夫斯基，提出根本就沒有什麼純文學，所有文學都有階級性，都要講政治。

沙皇俄國的專政機器也不是完全吃素的，他們中的很多人於是頻繁被抓，被逮。包括這個車爾尼雪夫斯基也被流放瞭很多年。不過他們的人數還是在發展。

6ff79798b84db6f95bec49ee43d2a626（車爾尼雪夫斯基）

到民間去

到瞭七十年代之後，這些民粹主義者聲勢逐漸壯大，他們覺得可以搞大事瞭。

但去那裡搞大事呢。

當然是農村。因為這些人本來就認為村社是通向未來社會主義的堡壘。而農民們自然是未來革命的主力軍。

所以紛紛去農村去向農民們宣傳革命的必要。

他們滿心指望的是，一去農村，作為革命主力軍的農民們一聽即懂，一呼百應。革命之火，立刻燎原。結果農民們保守的很，根本聽不懂他們的什麼那一套革命的大道理。反而叫來瞭警察，把他們抓到監獄去瞭。

民粹派們的到民間去的活動堅持瞭好幾年。但是最後結果依然是完全失敗瞭，他們曾經引以為革命主力軍的農民們，完全不能理解他們那一套，讓他們深為失望。

於是從大概七十年代中期開始，這些民粹派發明瞭一套叫做英雄和群氓的理論。就是將普通大眾視為愚頑不寧的群氓。需要他們這些民粹派英雄解放和指導。而一旦革命成功，當然要由他們把新秩序加給他們。

我上一篇文章已經說過瞭，這些人其實是超精英主義的。雖然他們口上人民不離口，可是他們一點也不覺得普通大眾的意見有何重要。

也因此，他們一點也不喜歡西方的政治自由，認為這不過是富人的自由，跟窮人無關。在他們的平等的國傢裡，是不需要這種東西的。

而為瞭達成這樣的革命目標，何等手段都可以拿來使用。既然農民們靠不住，那他們就決定由他們超精英們自己行動起來，掀起革命浪潮。手段是暗殺和爆炸。

從七十年代中期開始，各種沙皇高官開始頻頻遭到他們的暗殺。1878年，他們刺殺瞭彼得堡市政長官，可是當時俄國的陪審團居然居然判決無罪。這更刺激瞭他們的行動欲望。在其後的數年裡，他們多次謀劃刺殺沙皇，最終在1881年，沙皇亞歷山大二世成功被他們刺殺。

這自然招致瞭俄國當局的鐵腕鎮壓。一時之間，大量的民粹派革命傢都被抓被殺。列寧的哥哥，也是一位民粹派分子，就是參與刺殺活動，在這一時期被捕和處決的。

e5f47ddbc849a184f0ad617c69af505b（民粹派恐怖分子刺殺沙皇）

分化和餘波

民粹派在大鎮壓中受到嚴重打擊，也促成瞭其的分化。

其中有些民粹主義者直接發生瞭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們以前是堅決反沙皇專制制度的。現在直接跳到瞭堅決維護沙皇專制制度的道路上。因為在他們看來，沙皇專制制度可以維護他們心愛的村社。而西方的自由主義則強調財產權，這會帶來他們討厭的分化。為瞭平等，他麼寧願要專制。

更多的民粹主義者則略微轉向到瞭自由主義瞭一點。他們組織瞭著名的社會革命黨，對西方的民主不再如過去一般排斥，不再如過去一樣天天搞暗殺和恐怖襲擊。後來這一派在二月革命之後短時間掌握瞭俄國的政權。著名的克倫斯基就是這一派中的人物。

但民粹主義更大的影響還不再以上這兩派，而是影響瞭另一位重要的左派人物。就是大名鼎鼎的列寧。

列寧本人早年就喜好閱讀車爾尼雪夫斯基那些革命性的鼓動作品。他曾經提到《怎麼辦》是他最喜歡的幾本書之一。在他一生尤其是後期的革命生涯中，不難發現民粹派對他的重大影響。除瞭一點，民粹派一般並不熱衷於完全的國有化，而國有化是列寧一派最熱衷的概念。

鑒於這個問題可能比較敏感，在知乎就不多說瞭。感興趣的人可以看看秦暉金雁寫的《俄國社會民主主義的民粹主義化》

（深受民粹派影響的列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