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細節看人物——膜拜一下施公的文字(一)

一,史進的狠

在魯智深火燒瓦罐寺的時候,夥同史進,兩人一起幹掉瞭崔道成和丘小乙。

當時,史進殺丘小乙的時候,作者這樣寫:

【史進喝道:“那裡去?”趕上,望後心一樸刀,撲地一聲響,道人倒在一邊。史進踏入去,調轉樸刀,望下面隻顧肐肢肐察的搠。】

史進追上丘小乙,在後背一刀,刺倒。隨後踩著丘小乙,用樸刀朝下面亂碓。

史進捅瞭丘小乙多少刀?無數刀!

看看作者寫的,“隻顧”兩個字。啥意思?史進心無旁騖,專心致志的,把丘小乙當成餃子餡剁!

我們看到這段文字的時候,都會感覺到,這個史進殺起人來,也太TM狠瞭!史進對丘小乙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居然這樣殺人!其實,我們知道,他們兩個根本就不認識。

史進殺人,是不是一貫這麼歹毒?不是。他殺死出賣自己的李吉的時候,書中寫,【正迎著兩個都頭並李吉。史進見瞭大怒。仇人相見,分外眼明。......李吉也卻待回身,史進早到,手起一樸刀,把李吉斬做兩段。】

一刀兩段,幹脆利落。

那麼他為何這麼殘忍的對待丘小乙呢?

你若是說,史進嫉惡如仇。......呃,我不爭論。

其實,這一細節,反應瞭史進的內心苦悶。

他鬱悶著呢!

我們想想,史進,一個富二代。一個渾身刺著龍的小帥哥。在傢說一不二,把老媽都氣死的小少爺。心高氣傲,拎起棍子就敢和人動手的偶像男。隨便丟出十兩銀子,都不用人還的敗傢仔。就這麼一個高富帥,現在混成啥樣瞭?

現在的史進,是一個,為瞭糊口,躲在山溝裡,攔路搶劫的小毛賊!

史進已經淪落到這等地步,他能不鬱悶嗎?他的鬱悶如霧,他的悔恨如船。他撞來撞去,也找不到,人生正確的小路。

正在他人生當中,最鬱悶的時刻,碰上瞭丘小乙這個倒黴鬼。成瞭他的出氣筒,成瞭他發泄的對象。丘小乙就成瞭史進刀下的餃子餡。

作者用這個簡單細節,講述的是,史進內心的苦悶。做者用這樣的一句話,講訴瞭,史進的心路歷程。

二,換個角度,看潘巧雲。

作者在描寫石秀、楊雄和潘巧雲的故事,大體是以石秀的視角來描寫的。尤其對於潘巧雲,幾乎很少有正面描寫。但是,作者寫配角潘巧雲的時候,用瞭幾個簡單的小細節,就生動活現的展現瞭她,非常可愛的一面。

在她剛剛見到猥瑣的石秀之後,心生厭惡,不理會楊雄的交代,拒絕給石秀做衣服。

到後來,居然公開的,當著石秀的面,像花癡一樣,贊美裴如海,“晚間你隻聽他請佛念經,有這般好聲音。”

從這兩個細節,能看出,她是一個敢愛敢恨,內心直爽的女子。

她不會顧及老公的面子,來委屈自己的厭惡。

也不會防范陌生的石秀,掩飾自己的喜悅。她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人。

在很多人看來,她是一個“淫婦”。但是,在我看來,至少,她比石秀和楊雄,單純的多,也純潔的多!

在她與裴如海約會的時候,她用手牽著,裴如海的衣袖說話。這一簡單的,略有羞澀的小動作,把一個情有所屬,心有所依的,小女生的情懷,鮮靈靈的潑灑在整個紙面。

人們常常贊嘆,《紅樓夢》對女性個性和氣質的描寫,精致鮮活。其實,咱們換個角度看看,施耐庵先生又何嘗不是呢?

施公用這樣幾個簡單的細節,就勾勒出一個,愛憎分明,毫無心機的懷春女子。就像中國古代的寫意畫,刪繁就簡,落筆精準。墨淡而不晦澀。簡單幾筆線條,就勾勒出一個鮮活生動的人物形象。

這施老頭塑造人物的手法,簡直如教科書。

三.“一夫之勇,終無計較”

這句話,給我的印象很深。它出現在張都監即將陷害武松,派瞭士兵去施恩處,請武松時候。作者給出的評語。

當時的情景是這樣:

施恩問士兵:你來這兒,有什麼事?

士兵說:張大人聽說武松是個好漢,讓我來請他。

施恩回頭對武松說:哥,你看這事咋辦?

然後作者就對武松下瞭評語:‘一夫之勇,終無計較’。

武松傻乎乎的說:既然請我,我就去看看。

我們知道,作者寫水滸的時候,始終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不持立場的講訴故事。那麼此時,作者怎麼會評價武松,‘一夫之勇,終無計較’?我們知道,武松是一個智商很高的人,作者怎麼會用如此貶低的語言評價武松?這句評語,顯然與武松的整體形象是不符合的。這句評語是怎麼來的?

武松醉打蔣門神之後,過瞭一個月的時間,張都監才開始陷害武松。這一個月期間,真的是很平淡的一個月嗎?

一定不平淡。湖水平靜的表面,掩蓋下面的暗流湧動。

那麼這一個月的時間,發生瞭什麼事?

從張都監的角度來看,他會產生幾個問題需要解決。

這個武松是誰?

他為何敢打蔣門神?

難道他不知道,蔣門神是我張都監的狗腿子嗎?

假如武松知道蔣門神的背景,他仍然敢動手打蔣門神,還會把我張都監放在眼裡嗎?

假如武松有更大的背景,豈不是沖著我張都監來的?

我們能想像得出,武松打蔣門神,對張都監觸動極大。張都監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定非常震驚。那麼,這一個月的時間都發生瞭什麼?這一個月,張都監在暗中調查武松的背景!以及他與施恩的關系。經過一個月的調查,發現,原來武松不過是施恩利用的一個囚犯而已。雖然有打死老虎的能力,但是,整天醉醺醺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個缺心眼的,被人利用的傻子。所以,終究是,‘一夫之勇,終無計較’。

匹夫之勇,沒啥瞭不起。這樣,才開始瞭陷害武松的過程。

這句話,是張都監對武松的評價。而不是作者的評價。也恰恰是武松毫無防范的,答應去見張都監,正好印證瞭這句話。所以,這句話出現的時機,就在武松答應去見張都監的同時。

從這一句話,能看出張都監,蔑視武松的心理和嘴臉。張都監真正的形象,都包含在這一句話裡面。

現在我們學會,怎麼制作濃縮雞精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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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

一,以上三條,是我在以往文章中,遺落的文字。把它們補充在這裡。希望拋磚引玉,能有更多的朋友,一起尋找這種有趣的細節,交流對水滸的觀感。

二,本文起名,稱呼為第一部分。後面還會有沒有第二部分,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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