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新修,不想看文字的视频在此
葛饰北斋(Katsushika Hokusai),一个90岁怪老头。
他一生创作了《神奈川冲浪里》《凯风快晴》等等浮世绘艺术杰作,为日本在世界艺术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2000年,美国杂志《生活》把葛饰北斋列入“百位世界千禧名人”。连他自己估计也想不到,自己的作品在1849离世后,依然不断地被后人珍藏,研究,再创造。
如果你坐东京地铁大江户线出【两国站】,会发现站口立著块小木牌子,上面就写有葛饰北斋生平简介。这里便是东京都墨田区,北斋的出生地,也是他度过人生最后时光的地方。
江户街道如今已经被钢筋水泥所替代,后人们为他建了个非常现代的美术馆,看着跟浮世绘有点违和。不过馆前给他留有一片小游乐场,放课后的小朋友们都会在这玩会儿,好不热闹。
北斋美术馆的标志,取自著名浮世绘《富岳三十六景》,是掩藏在《山下白雨》画面中的一道闪电。葛饰北斋的笔触刚劲有力,和他与生俱来的坚韧性格如出一辙。
葛饰北斎是一个地道的江户之子,出生于1760年10月31日,去世于1849年5月10日,终年九十岁,是日本江户时代后期著名的浮世绘师,他还有个女儿葛饰应,起初是作为她父亲的助手,后来同样是日本浮世绘历史上的知名画家。
很多人认识北斋都源于浮世绘,其实在他前期也为当时的黄表纸和读本,创作过大量的插图,北斋年少成名,所以出版商人和邀约之人络绎不绝,坊间甚至流传着不是北斋所绘,书就卖不出的论调。
北斋虽然是个日本人,却很痴迷中国文化,尤其喜欢《西游记》和《水浒传》。除了把小说不遗余力的介绍给日本普通人,还为其绘制了大量的插图,后来被整理印成《绘本西游记》《新编水浒画传》。
历史上曾说道,有一位荷兰客户,委托北斋绘制一系列有关江户风情的画作,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要用西洋画的手法。众所周知浮世绘风格强调扁平,稳定的画面构成,但西洋油画则注重光影与透视。这要怎么办呢?
在调色上,西洋画在调色板上用笔刷完成,但日本浮世绘调色方式差别很大,是用手指放在装有颜料的小碟子中搅拌而成,一个盘子一个颜色,通过水量来调节浓淡。所以对于颜色变化多样的西洋画来讲,北斋和弟子们在绘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有人说《北斋漫画》是日本最早的漫画,这是没错的。
虽然他和现在我们所看的漫画形式不同,没有什么故事的逻辑性,但里面的角色依然非常有趣。
现在我们可以买到的,被整理成册的北斋漫画,约有4千幅图画。
里面平直的描绘了江户时代的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市井百态、山水鸟兽、妖魔鬼怪。它的价值远远超过了绘画层面,而是极具历史价值的江户百科大全。
【富士山】在日本民族的历史发展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无论是文学,绘画,旅行,历史,哲学中,处处存有这座高山的身影。与其说是这是山峰,不如说是日本人心中的信仰。
葛饰北斋同样钟情于富士山,这座高山成就了他最为辉煌的艺术岁月。北斋的杰出之处,不在于对绘制富士山画技的掌握,而在于他奇妙卓绝的创作角度。1823年,葛饰北斋开始创作影响后世的系列浮世绘《富岳三十六景》(实际上并不只有三十六张,根据江户东京博物馆记载,应该是四十六张)。
在他的创作世界中,富士山并非主角,而是化身成为一条线索,以其为中轴向四周扩散,葛饰北斋描绘了身处不同地方的,日本普通人的生活与富士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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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其中最著名的,还是要说这幅《神奈川冲浪里》。北斋一生与水结缘,格外喜欢描绘瀑布,溪流,大海。如果你盯着这幅画作看上一会儿,就好像能感受到画面中,大浪袭来时的压迫感,画面中划船者面对像巨兽一样的海浪,却仍然奋力划桨,也表现了日本人拼搏的精神。
和众多浮世绘师一样,北斋涉猎非常广泛,从美人图到风景画,从春宫图到鬼怪奇谈无所不画。如果说很多大师都具有相似性,我猜那应该是好奇之心。北斋即使是在功成名就后,仍然努力的观察周遭的一切,这也是为什么他笔下的鬼怪,总会给人出其不意的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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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都奉北斋为名家,而早早成名的北斋也是江户家喻户晓的绘师,按理说应该是一帆风顺的。但其实北斋经历了很多坎坷,突发中风让他几乎瘫痪,无法握笔,在康复的过程中,妻子骤然离世,对他形成了二次打击。
后来一场火灾烧毁了他几乎全部的画作,而晚年因为孙子到处欠钱,迫使他不得不拼命的画画还债。他和女儿葛饰应为,晚年只能蜗居在非常简陋的地方,毫无我们想象中的名家光鲜。但即便命运对他这样不公。
这个怪老头儿脑子里想的,依然是我怎么才能画的更好?
在了解葛饰北斋的生平后,我个人感到很惭愧,和很多中年打工人一样,我过了三十岁就变得很焦虑,因为年轻人都很生猛,我觉得自己在专业上就这样儿了,到了职场的天花板而突破不能,甚至想过要不别干设计了,转行吧。
比如,拿他海浪的画法来说,我们能通过早期晚期的作品对比,清晰的感受到北斋画技的演变,海浪从一开始的僵硬,慢慢的变为活灵活现,这背后都是这老头子的坚持,每一次倒逼自己变得更好,这也许就是成为大师的诀窍吧。
比起那些在博物馆被束之高阁的名画作,北斋的作品仿佛具有无尽的生命力,特别接地气,他专注于描绘的市井生活,被西方学者珍藏研究。即使是在200年后的今天,依然有大批艺术家对其中的作品进行二次创作,北斋的海浪被融合进服饰,背包,游戏中,在现代社会继续发光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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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爱画画,葛饰北斋还是位起名狂魔。在80岁的时候他管自己叫画狂老人,后来又叫自己佛教符号的卍(万)。这期间他也迎来了自己绘画的重要分水岭,他非常热衷于画同一种事物,比如动物。
即使年过古稀,葛饰北斋依然每天,伏在地面悬臂作画,由于生活条件拮据,天气冷的时候,他把自己裹在一张小被子中画画,还说著自己才不会出被子呢,跟个老小孩儿一样。在这阶段,仿佛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绘画感”。他笔下的动物,线条利落,形神洒脱,已经完全摆脱了匠气,北斋真正做到了“心想画成”。
英国电台BBC,曾经做过关于北斋的纪录片《为画痴狂》,我特别推荐给大家。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一幕是,在介绍《凯风快晴》这幅作品时,一位长期研究葛饰北斋的西方学者,讲了这么一段往事。
他说有天,一个朋友告诉他,自己手上也有一幅类似的作品,但是很抱歉它看起来没有市面上的颜色鲜艳。当真正看到画作的时候学者惊呆了,他哽咽的说,你不用觉得他没那么鲜艳,这是北斋《凯风快晴》的最初版,是他真正想传达给我们的色彩,当时纪录片里这个老人哭了。
浮世绘在江户时代是廉价品,虽然和肉笔不同,它具有可复制性,但现在来看依然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不同出版商制作过程中,都会出现细微的差异,比如线条,颜色,细节。而在江户这个多火灾的时代,能够保存至今的浮世绘已经凤毛麟角,这也是为什么真迹,得以重见天日的时候,是多让人珍惜。
北斋的影响力不仅局限于江户,局限于日本,他更是很多西方艺术大师的启蒙者,从莫奈到梵高,无不对北斋的画作进行过深入研究。如果你感兴趣,不妨去他们的作品找找线索。
创作者或许已经离我们远去了,但是他所遗留下的美和精神,还存在着。我相信这就是艺术的魅力,不管时间空间怎么变化,它都可以穿破桎梏,引起不同时代欣赏者的共鸣,这是一种强大的世界语言。
北斋一生热爱自然,喜欢云游四海,传说他搬家高达93次。但到了生命的晚期,他选择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现在的东京都墨田区,浅草圣天町遍照寺院。嘉永2年,90岁的葛饰北斋留下了最后一幅作品,《富士越龙图》。
他在创作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们不得而知,但通过这幅大开本的绢本水墨作品,我们能看到富士山顶皑皑的白雪。一缕烟云从山脚升腾,在漆黑的云雾中,竟出现了一条龙。它朝向天空的方向离去,却又好像回望身后这片土地,诉说著眷恋,不舍。
在弥留之际,葛饰北斋说出了流传后世的那句名言。
葛饰北斋离开了,北斋精神并没有消失。在当今这个浮躁的社会里,我们自己也是一样,无论多大年纪,别放弃自己,放弃相信可以变得更好的念头。下课了。北斋美术馆门前又喧嚣起来了,过去这老头儿和他女儿最爱凑热闹,现在也一定会喜欢的。
我是张艾菲。
2020年12月12日22:00,我会举办一场介绍日本传统歌舞伎文化的live,欢迎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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