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五年(1625年)正月初六凌晨,大明帝國的子民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慶當中,金兵終於對“南關運河”發起行動瞭。
正月初六天亮時分,由登萊巡撫武之望親自任命的“南關運河”項目總負責人、山東明軍指揮同知,朱國昌,率領從南關撤退的幾百明軍殘部以及幾千餘名漢人民工,出現在旅順堡的北城樓下。
馬背上的朱國昌在晨曦中朝北城樓上的張盤守軍大喊:
“金人追兵在後面!快放本將軍進城!”
張盤的部眾知道朱國昌是登萊巡撫武之望的親信,遂乖乖開門。平日,在公開場合,官品低張盤一級的朱國昌經常在張盤面前頤指氣使,而張盤每次忍氣吞聲、唯唯諾諾。
吱——
當旅順堡北城大門被打開後,城外的民工隊伍出現瞭異動。
在民工隊伍中,有一百餘人向城外的朱國昌部隊發起瞭偷襲。其中,一名18歲的小民工直指馬背上的朱國昌,小民工把懷中之匕首當作飛刀,對十米內的朱國昌反手一揚。
啊!
朱國昌手捂咽喉,墜馬而亡。
殺死朱國昌的,是參加過旅順大戰的佟盛年。
朱國昌的突然陣亡導致城外的明軍士兵、山東民工陷入瞭混亂與恐慌。旅順堡北城樓上的旅順明軍參將,急忙下令關閉城門。然而,參將的命令已經無法傳達到守衛北城大門的明軍校尉瞭。守門校尉被繳獲瞭朱國昌戰馬與弓箭的佟盛年瞄準,一箭穿心,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名身穿白色棉甲的女真騎士輕而易舉地避過瞭旅順堡城樓上射出的箭矢,風一般地出現在戰場上,迅速與身穿民工服飾的佟盛年部眾匯合。此時,潛伏在三萬人的民工隊伍中長達三個月的佟盛年部眾,已經戰死一半人,他們沒有護甲,沒有頭盔,隻有短匕首。
嘶!
白甲騎士策動強壯的黃驄馬,直接撞飛瞭一名試圖關閉城門的明軍守兵。動作不停,兇悍的白甲騎士舉起手中的一雙銅錘,左砸右掄,大殺四方。銅錘所過之處,明軍士兵非死即傷。
杜度,鑲白旗旗主,大汗努爾哈赤的長孫,已故“廢太子”褚英的嫡子。褚英在公元1615年被努爾哈赤處死時,杜度還是一個未成年少年。雖然父親獲罪而死,但努爾哈赤還是很喜歡杜度這個長孫,多次當眾贊揚杜度,稱其繼承瞭愛新覺羅氏的善戰之風。
1624年春天,因跟隨大貝勒代善招撫喀爾喀蒙古部落的“蒙奸分子”有功,杜度被努爾哈赤封為貝勒。
轟隆轟隆轟隆……
一支由六千女真人組成的騎兵部隊,在手持銅錘的貝勒杜度之引領下,從旅順堡的北城大門殺進瞭城內,上萬隻馬蹄揚起瞭遮天蔽日的塵土,聲勢浩大。與此形成反襯的是,居高臨下的明軍士兵射出之弓箭,凌亂而沒有力勁,那是平日疏於訓練的表現。
張盤的副將張仲二,率領旅順堡內已經墮落腐化的張盤軍發起逆襲,企圖把來犯之敵打回城外。張仲二的努力最終成瞭無用功,張盤部眾很快在巷戰中敗下陣來,幸存的士兵紛紛向白玉山撤退。至於身處登州府的楊國棟留在旅順的山東水師,從老虎尾半島聞風而南逃。
自從新任登萊總兵楊國棟、已故登州指揮同知朱國昌帶領其部眾進駐旅順堡後,整支旅順張盤軍的風氣變瞭。楊、朱2人除瞭給張盤帶來瞭“南關運河”項目的專項經費、一萬餘名協助旅順軍民開鑿運河的山東籍民工外,還給旅順軍民帶來瞭聲色馬犬、燈紅酒綠。公元1624年盛夏,“南關項目”正式上馬前,一傢由楊國棟、朱國昌、張盤3人合夥經營的公辦大酒店(大型夜店兼高級妓院)在旅順堡內盛大開業。短短幾個月,那支崇尚艱苦奮鬥、曾三次抗擊金兵入侵旅順的張盤軍,變瞭。上至主帥張盤、下至普通士兵,講吃、講喝、講享受。就連張盤自己,都變得貪生怕死瞭。
忠君愛國的張仲二在巷戰中戰死。割下張仲二頭顱的人,是努爾哈赤的第七子,阿巴泰。
阿巴泰,出生於公元1589年,比皇太極大。阿巴泰是大汗七子,皇太極是大汗的第八子。公元1592年出生的皇太極在1615年被大汗任命為正白旗旗主,後於1616年被任命為“四貝勒”;然而,阿巴泰在父親努爾哈赤的有生之年,一直未被封為貝勒,被女真貴族們諷刺為“老貝子”。努爾哈赤生前,阿巴泰的財產隻有掛靠在正藍旗的2個牛錄而已。
阿巴泰混得如此不濟,並不是因為他不努力,也不是因為他的能力差。阿巴泰是大汗的庶子,其母親為“伊爾根覺羅氏”。伊爾根覺羅氏為女真人的八大姓氏之一,滿語的意思為“平民”。
性格決定命運,出身決定起點。
劉愛塔降明事件中,旅順遭到瞭兵劫。“復州反正”曇花一現後,旅順在新任登萊巡撫武之望的刻意扶持下,重建得很快。海量山東軍民的湧入、“南關運河”的專項經費、把旅順堡打造成“紅燈區”的政策傾斜,讓旅順堡的各行各業欣欣向榮,其大有取代皮島而成為東江鎮中心之勢。
然而,這一切良好的勢頭,隨著金兵的四攻旅順,截然而止。
金人的馬蹄在辰時的旅順堡內的青磚長街上肆意飛踏,措不及防的旅順指揮使張盤走到瞭生命的最後時光。按照後金境內的間諜所發回旅順堡的確切情報,大金汗國的努爾哈赤中風瞭,所以,楊國棟、朱國昌、張盤3人都放松瞭警惕。
當局者迷,六神無主的張盤以為情報有誤,卻不知道旅順堡這座堅固的要塞是被蛻變墮落的自己從內部攻破的。
向廣鹿島、登州府放飛瞭兩隻信鴿後,張盤帶著三百名總督府的衛兵沖到瞭大街上,意圖突圍至險要的白玉山,與山上的旅順明軍殘部匯合。然而,在衛兵們的內心裡面,主帥張盤已經不是當初那位艱苦奮鬥、以身作則,日日夜夜與廣大基層將士同甘共苦的張指揮使瞭。受到在春節期間跑回瞭登州府過年的登萊總兵楊國棟之影響,張盤變得出門講排場、妾侍一大堆;以前天天穿著的巡視旅順堡之軍服,早已變成瞭京城富貴之人所穿的綾羅綢緞;每一餐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頂得上一名普通士兵一年的夥食費。正三品指揮使張盤已經嚴重脫離群眾,哪怕其僥幸突圍至白玉山,他的演講已經對廣大基層將士們不起作用瞭。
在火光沖天、遍地死屍的旅順堡城內,摒棄瞭群眾路線的張盤很快退回瞭總督府,皆因他的突圍部眾還沒有走出半裡路,就在一哄而散、各自逃命中跑掉瞭一大半。潰逃四散的士兵大部分死於金人的箭矢下。
“人心已失!人心已失!”退入總督府的張盤向老天爺痛苦嚎叫。意圖借武之望之力,與皮島毛文龍分庭抗禮的旅順張盤,最終自食其果。
點燃總督府後,張盤用前任登萊總兵沈有容贈送的配劍,自刎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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