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丽的裸体贵族女子骑马穿越城市,这个故事明显有着穿越历史的吸引力。
封面上的这幅名为《马背上的Godiva夫人》的著名油画创作于1897年,作者是英国皇家艺术协会的会员著名英国画家John Collier,现藏于英国考文垂博物馆,是考文垂的城市名片。
关于这幅画中的裸体女子有个十分著名的故事:
克努特大帝(Knud II den Store,1016-1035在位)在兼并了当时的英格兰后,英格兰开始了丹麦王朝的统治。考虑到自身是“外人”(丹麦人),又由于英国只是他北方帝国的一部分,本人又更倾向于治理丹麦地区,自身长期在国外,就将王国划分为四块伯爵领地:诺森布里亚、东盎格利亚、麦西亚和威塞克斯,封邑治之。(伯爵,英文earl,源于丹麦语jarl,是一种仅次于国王级别的领主,这里称伯爵仅是便于理解,或称雅尔。)
相传1040年,治理麦西亚考文垂地区(Coventry ,考文垂,现英格兰中部的城市)的伯爵Leofric the Dane(意为丹麦人利奥福里克)为保障军队用资决定向人民征收重税,人民生活苦不堪言。伯爵善良美丽的妻子Godiva夫人眼见民生疾苦,决定恳求伯爵减收征税,减轻人民的负担。
历史上的Godiva慷慨热忱并受人尊敬。在盎格鲁-萨克逊的语言中,她的名字是Godgifu,意为“上帝的礼物”,从某种程度上显露了家族对于她虔诚信仰的期望。Godiva夫人家族显赫,在英国东部多地拥有庄园,而Leofric伯爵也是当时的三大伯爵之一,可谓门当户对。在中世纪时期,贵族经常把钱花在本地教会的建设上,夫妻二人也不例外。以Godiva为例,她将自己的大部分财产都投于扩建考文垂的一座修道院,使其成为附近地区的“地标”级教会建筑,凸显了其家族财力和对宗教的热情。
自不必说,听到如此减税请求的Leofric伯爵勃然大怒,自身颇有作为外族征服者的蔑视感,认为Godiva夫人为了这班爱哭哭啼啼的贱民苦苦衷求,实在丢脸。Godiva夫人却回答说伯爵定会发现这些人民是多么可敬…..
于是他们决定打赌——Godiva夫人必须赤身裸体骑马走过城中大街,仅以长发遮掩身体,假如人民全部留在屋内,不偷看Godiva夫人的话,伯爵便会宣布减税。(夫妻搞这种赌气也是没谁了)
次日清晨,Godiva夫人在两位骑士的护送下穿越了市集,事后夫人找到吃惊的丈夫,Leofric伯爵也信守诺言,宣布减免征税,这就是著名的Godiva夫人传说。时至今日,挂毯、油画、雕塑和文学作品等众多欧洲艺术品中亦载有 Godiva夫人的肖像,以示颂扬。
Godiva夫人的雕塑,立于考文垂这座历史名城
现代社会也有一些特殊群体会用裸体的方式展示着他们对Godiva夫人的敬意,年轻的女子散著波浪长发,满面笑容地走过街巷,与其说她们是为了遮挡自己的身体,倒不如说她们更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身体,而这种举动如果被虔诚的盎格鲁-萨克逊夫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
这就是编年史家多佛的罗杰在十三世纪,用拉丁语在羊皮卷上记录的故事。有趣的是,这个故事是在多年之后才被记录下来的,很多历史学家都留下了对Godgifu的记载,却没有提到过Godiva夫人裸体骑马为民众减税这件事。那么她的确是统治阶级贵族为了弥合矛盾,宣传杜撰的典型吗?
未必,我们也有理由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故事的始作俑者罗杰是圣阿尔班本笃修道院的修士,而这个修道院与Godgifu资助的考文垂修道院保持联系。那么极有可能是罗杰事情发生多年后,在研习隔壁修道院手稿时发现了这个故事,将Godiva夫人裸行为民解困的感动故事写进了自己的编年史作品。
同时,11世纪四十年代英格兰人民苦于外族王室统治,赋税压力已经成为内部矛盾的重头,甚至发生过王室征税官前往伍斯特(英格兰中部历史名城,位于塞文河东岸,伯明翰西南40公里处)被愤怒的平民杀害的事件,而Leofric伯爵正是镇压这次暴乱的军队指挥官。那么Godiva夫人作为虔诚的信徒,该如何看待丈夫的这种行为呢?她所捐赠的“自身大部分资产”,是不是本身也是一种偿还和赎罪呢?这让故事有了可信性。
而在道德观念如此严重的中世纪,加之信徒和贵族妇女身份,无论怎样遮掩,这位对上帝心存敬畏的修道院建造者都不大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裸体骑马穿行城市,这样的出格行为的确让人难以信服。
不过有可能发生的是,Godiva夫人当时是在象征性地“裸体”骑行。也就是说,她将象征高贵的首饰和华丽服饰褪去,只穿着平民的素衣,而罗杰参考的拉丁语文献,其中Denudata意为“脱去”,并非脱光。也许Godiva夫人脱去珍宝和华服正是她打算“送还”修道院的财物,而卸下了漂亮的发簪后,她的头发自然会垂落下来。
象征性的意义在那个相对封闭的中世纪具有重要力量,特别是针对更高位阶的贵族。不加修饰的Godiva夫人在以如此姿态通过考文垂的群落时,其行为表现了一种令人惊讶的态度,即对人民的歉意和忏悔。之所以称之为考文垂群落,亦是因为当时的考文垂很难称得上是一个城市。根据《末日审判书》,11世纪的考文垂只有一个村庄的规模:69户人家登记在册。
真实的裸体故事或许更具娱乐性,这也许也是这个故事能被持续流传并演绎的原因。而它本身到底是真是假,随着考文垂发展成为繁荣的贸易中心,历史的脚步已不容得质疑对发生在这位心系臣民、勇敢虔诚的夫人身上的故事了。
1678年的一份记录称,“Godiva游行”吸引了数以万计的游客。而在此时,一个细节加入了故事之中,在Godiva夫人披发骑行的时候,考文垂市所有百姓都诚实地躲避在屋内,想以此保全受人尊敬的夫人,令其不至蒙羞。只是某位叫 Tom 的裁缝师忍不住从家中往窗外偷窥,据说遭到天罚瞎了眼,另有一说是被民众乱棍打死。这成为了英国民间另一个著名的民俗故事,后来,所有的偷窥狂便称为Peeping Toms)
“忏悔者”爱德华,你看他衣服上那么多蝌蚪……就知道他有多想要后代了
跳出故事,尽管封邑制度在当代还能够保持稳定和忠诚,但和所有的封邑制度结局相似,走向导致政权争斗的困局。后来克努特大帝的两个儿子相继去世,无子继承大位,到1042年,威塞克斯王室后裔“忏悔者”爱德华以母系血统继承了丹麦人的王位(后来还因为无子继位引发悲剧),英国重回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统治之下,直到1066年“征服者”威廉造访。
另外,Godiva还是比利时的巧克力品牌,名字自然是来自于这个传说,Logo上以长发遮挡身体的女性正是故事中的Godiva夫人,据传有巧克力中的劳斯莱斯之称。
没吃过,馋。有机会的可以去当地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