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松庵性海师 (明·王绂) 七言律诗

文/译 张宁•仁安

方外①交情师最优，寻常②相见即相留③。

蒲团④对坐听松雨⑤，茶具⑥同携瀹⑦涧流⑧。

丈室⑨独存禅榻⑩冷，一灯空照影堂⑪秋。

固知去住皆虚幻⑫，顾我能无⑬感旧⑭游。

现代文解读：

不涉尘世的友人中上师您与我交情最深，平常见了面您便要留我小住一阵。面对面坐在蒲团上听着松林雨声，一同提着茶具取来山涧流水把香茶烹。现在方丈室和禅榻依然留存，还有影堂里亮着的明灯。虽然知道一切都是虚幻无论死生，但我对古旧好友的追思依然深深。

注释：

（1）方外：不涉尘世的朋友。多指僧、道、隐者。明初惠山寺住持性海在惠山寺旁建听松庵，种了许多松树。（2）寻常： 平常；普通。 唐 刘禹锡《乌衣巷》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3）相留：挽留。这两句点明朋友的身份以及他们的友情。 （4）蒲团：用蒲草编成的圆形垫子。多为僧人坐禅和跪拜时所用。（5）松雨：雨水降落在松林里，其声如涛，称为松雨。 （6）茶具：沏茶的用具。如茶壶、茶杯等。（7）瀹（yuè）：就是煮的意思，以汤煮物曰瀹。如瀹茶(煮茶); 瀹茗(煮茶); 瀹祭(煮新菜以祭祀)。 （8）涧流：山间的水流。（9）丈室：就是寺院方丈住的房间。这里指性海日常起居之处。 （10）禅榻：一种坐禅用的床。（11）影堂：寺庙供奉佛祖、尊师法身的影象之所。 这两句是说性海用过的方丈室，蒲团和供奉佛祖的大殿都还在，但已人去屋空了。 （12）虚幻：虚假而不真实的；虚无缥缈的。（13）能无：反问语，难道没有（不）…?（14）感旧： 怀念故旧。

王绂（fú）， 明初大画家，字孟端，号友石生，别号九龙山人。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五月三日生，无锡人。幼年聪明好学，10岁已能作诗，15岁在县学求学为弟子员。他特别爱绘画，曾拜吴镇、王蒙、倪瓒等画坛大家为师学习作画。明洪武十一年(1378)被征召进京，不久就回乡隐居。洪武二十三年(1390)后，因朝廷追究左相胡惟庸逆党事件受到牵连，被发放到山西大同充当戌卒10多年。建文二年 (1400)回到家乡，隐居在九龙山(就是现在的惠山)，赋诗作画，教授弟子。永乐元年(1403)，王绂因字写得好被举荐进京，在文渊阁参与编纂《永乐大典》。永乐十年升任中书舍人，被派往北京，从事迁都的筹备工作。永乐十一年、十二年，两次跟随明成祖朱棣北巡，期间创作著名的《燕京八景图》。王绂任官后没有回到故乡，卒于北京寓所，终年54岁。其诗作有《王舍人诗集》。

《悼松庵性海师》是王绂获悉他的好朋友，无锡惠山寺性海法师圆寂的消息后所作。清代《无锡县志》载：“普真字性海，延陵人，有高识，住惠山寺。寺灾，真重建之。尝种茶惠山之麓，晚又创听松庵于寺左而居之。殁遂葬于庵后。”性海就是无锡惠山寺的普真住持，延陵即今江苏常州人，他是个很有见识的僧人。惠山寺遇到灾害受损，普真重建了寺院。他曾经在惠山脚下种植茶树，晚年又在惠山寺的左面创建了听松庵，建成后性海就居住在听松庵里。性海离世后葬在听松庵的后面。诗人在诗里回忆了他和性海之间的友情，“方外交情师最优，寻常相见即相留。”方外指世俗之外, 旧时也指神仙居住的地方。僧、道和隐者因为都不涉尘世之事，所以被称作方外之人。诗人在这里说在世俗之外的朋友中，他和性海的友谊最深。平常只要看见了，性海总会邀请诗人到寺内作客小住。王绂曾在听松庵养过病，他和性海成了好朋友。他曾为性海作过《晴雨竹图》，并题五言、七言诗各一首，成为明清两代诗坛佳话。王绂的山水画兼有王蒙郁苍的风格和倪瓒旷远的意境，对吴门画派的山水画有一定影响。但他不肯轻易作山水画，因此后人有“舍人风度冠时流，笔底江山不易求”的诗句。每逢性海邀他做客，他们就会在听松庵“蒲团对坐听松雨，茶具同携瀹涧流。”他们两人面对面坐在蒲团上，聆听松林中传来的风雨声。性海栽种了许多松树，又建成了听松庵，每到人静无声的时候，坐在庵中，听松涛声声，别有风味。有时候他俩会一起提着茶具去山里取山涧水煮茶品茗。惠山多清泉，泉水无色透明，含矿物质少，水质优良，甘美适口，特别适合用来煎茶。以上两联是诗人回忆自己和性海法师的交谊。而今性海法师离世而去，“丈室独存禅榻冷，一灯空照影堂秋。”大师已经不在了，方丈室里只有一张冷冰冰的禅床，大殿里面只有一盏长明灯孤零零的亮着，照在四面的壁画上。这两句是说性海用过的方丈室，蒲团和供奉佛祖的大殿都还在，但已是人去屋空了。寺院尚在，人已西去，“固知去住皆虚幻，顾我能无感旧游。”固知就是本来知道的意思。虚幻的意思是主观幻想的，不真实的。佛教认为世间万事皆虚，并不存在，万物皆无实体，缘生缘灭。这两句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人生在世，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是虚无缥缈的，但我回想起旧时与性海在听松庵的那一段情谊，怎能不感怀呢。诗人在这首诗里回顾了他和性海之间的情谊，蒲团对坐听松雨，提来山泉煮香茶，也流露出诗人对普真和听松庵的怀念之情。

English translation

Mouning Venerable Father Xing Hai in Pine Temple

（By Wang Fu in Ming Dynasty）

Beyond the lay world you befriended me the best,

Inviting me at once to stay when we casually met.

Face to face on the cushions we listened to the pine whistling,

Bringing tea service to boil the tea with water in ravine.

Now only the cold Zen bed remains in the room of the abbot,

And the image hall is illuminated by a lonely light.

Knowing that both life and death are only nothing,

For the old friendship I still have a sense of fee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