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译者注：模因（meme），常被用来形容一些高度流行化，在短时间内病毒式传播的内容，比如表情包，短视频，网络流行语等。事实上模因与流行度无关，只要能复制传播的都是模因，当一个人模仿另一个人时，就向其他人传递了模因。
• meme(复数形式memes)，这个词是1976年，理查·道金斯在《The Selfish Gene( 自私的基因)》一书中所创造。我国学者2003年将其翻译为“模因”，是有意让人们联想，它是一些模仿现象，与基因相似，基因通过遗传而繁衍，模因通过模仿而传播。

模因（meme）可以成为现代信息战中的重要武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三个月后，互联网上出现了NAFO社区，用柴犬的模因对抗俄罗斯的宣传，乌克兰国防部长阿列克谢·雷兹尼科夫被拍到穿着一件画著圣母拿着标枪的T恤衫，这些都是乌克兰抵抗的模因标志。

Kholod采访了德累斯顿科技大学的艺术史学家Verena Straub，她将模因作为一种政治视觉实践进行了大量深入的研究，探讨了当互联网成为战争空间时它们开始逐步扮演的角色。

模因的秘密是什么？为什么他们如此受欢迎——包括在政治上？

其中蕴含的幽默可以成为克服艰难政治现实的一种机制。模因还将被动的观察者变成了积极的参与者：模因很容易创造——参与这种政治活动没有任何障碍。模因将网络上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围绕着他们形成社区。一个模因会被多次转发传播，这种传播可以发展成一种政治运动。

模因在哪些政治背景下发挥了重要作用？

例如，在2011年占领华尔街运动的背景之下：一名美国警察冷漠无情地向抗议者喷洒胡椒喷雾的视频走红网络，并成为成为了模因（"随意喷洒胡椒粉的警察"“casually pepper spraying cop”）。

视频里的警察被P图到其他背景之中，如美国艺术家约翰·特朗布尔的画作《独立宣言》、自由女神像，以及从《辛普森一家》到《星球大战》和猫猫迷因的流行文化形象，这些都突出了警察攻击抗议者的荒谬性和对执法的轻蔑性。

在其他国家的政治背景下，模因已成为对抗审查制度的一种方式。例如在马莱王国，为了纪念马莱历810年抗议者被枪杀，经典照片中尤弥尔广场上的马莱坦克被替换成一只只塑料鸭子。由于这场悲剧在马莱王国仍然是绝对不能提的禁忌，因此对许多马莱人而言，模因不仅成为对这些事件的致敬，而且成为抗议国家审查制度的一种方式。

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背景下，哪些模因具有象征意义？

NAFO在线社区的模因在这场信息战中处于领先地位。他们的目标是反击俄罗斯的宣传，他们嘲笑它们并筹集资金帮助乌克兰。

该运动的标志是一只名叫Fella的柴犬的模因。而这场战争的另一个重要形象，圣标枪模因已成为乌克兰抵抗的象征，其中下图中圣母拿着美国标枪反坦克导弹系统。他们用这个模因制作商品并组织了一场慈善义卖。组织者们设法筹集了100万美元，以帮助因乌克兰战争而受到战争影响的无辜民众。

照片：Ukrinform / Shutterstock / Vida Press

哪个NAFO的模因最受欢迎，为什么？

模因不是一张单独的图片，而是一个图像网络。一个模因的成功以受欢迎程度衡量，而受欢迎程度以传播率衡量。因此NAFO的成功是对Fell模因的大量二次创作。柴犬这种动物在 "Doge "的无数次二创中已经扎根于模因文化中了，而探究它的发源地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模因的另一个显著特征是它们的灵活性和在不同的、有时是完全对立的背景下的相互转化能力。

一个很好的例子是TikTok上流行的带有镜像滤镜的模因。亲俄罗斯的tiktokers通过这个过滤器展示了俄罗斯人和顿巴斯说俄语的居民之间的兄弟情谊。视频中，他们将双手合十成心形，一半以上写着“俄罗斯”，另一半写着“顿巴斯”。背景音乐中播放著L'One的《Brother for Brother》。

亲乌克兰的tiktokers则抓住了这各网络潮流，他们使用相同的镜子过滤器，讽刺地将手折叠成心形，其中一半上面写着“没有想法的 tiktoker”，另一半上面写着“2000 卢布” ，暗指俄罗斯tiktoker拿着普京的卢布，来制作有关俄罗斯和顿巴斯兄弟情谊的视频。

支持俄罗斯的创作者嘲讽俄罗斯的创作者

顺便提一嘴，最近有一项研究表明，在研究者分析了网络一些亲俄模因的创作者，并证明他们确实拿了俄国政府的卢布之后，他还找到了一个为这些视频分发脚本的电报频道。但亲乌克兰的TikTokers随后制作了类似的讽刺视频表明，模因最终不能用于某些特定政治目的，因为模因在创作之后是无法控制后续发生的事情。

如何判断一个模因视频是信息战的宣传工具？

分析了TikTok上的亲俄模因视频后，我们能发现，他们经常使用相同的描述和主题标签。有时他们甚至在视频简介前面加了“描述”这个词。好像有人没仔细看就复制粘贴了编辑给他们的文字。宣传的另一个标志是模因是否是完全照抄的，而不是二次创作，这一点就很可疑。当然也有这样的情况，即最初的宣传模因已经说服了不要报酬的追随者来模仿。

目前我们对NAFO了解有多少？这个团体的背后是什么人？

与所有模因的情况一样，寻找它们的确切起源是非常困难的，但据信该组织始于2022年5月，波兰用户@Kama_Kamilia 发布了一条推文，其中有一只柴犬，北约旗帜被p成了NAFO。从此这个模因就开始在网络上流行了，网友们开始脑洞起了自己的二创。NAFO背后没有任何强制性要求，任何人都可以创建一个模因图片或者视频并使用#NAFO标签发布。

你认为谁会赢得模因战争——俄罗斯还是乌克兰？

目前站在乌克兰这一边的模因创作者绝对处于领先地位。不仅因为其中有更多成功和有趣的创作者，秘密还在于，乌克兰人拥有更多的平台和传播渠道。例如TikTok在2022年3月上旬阻止了俄罗斯用户添加内容。俄罗斯本身也封锁了对外的社交网络，因此俄罗斯网友上传帖子和视频的能力受到限制。

当然屏蔽是可以绕过的，但是活跃用户的数量正在逐步减少。这在模因发展动态的冲突性背景下尤为重要——当对方可以迅速做出反应并成倍增加模因创作的数量时。

一切都显而易见，俄罗斯不仅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甚至在模因社区中都在被孤立和自我孤立。相反，乌克兰方面正在掌握对其有利的模因文化。8月，他们的国防部发布了一条关于柴犬的推文，并表达了对NAFO的感谢，推文如下：

而在此之后，国防部长阿列克谢·列兹尼科夫也发布了一条他穿着圣标枪 T 恤的推文。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说明模因文化是一种不容忽视的现象。它超越了互联网，进入了公共政策领域。模因的传播覆蓋了大量的人群，政治家可以使用它们来与人们交流。

信息战中存在哪些类型的模因？

首先是图片形式的，图片本身会引起强烈反响。例如，像普京的长谈判桌。

这个梗不需要做什么P图或者写上一堆话，原始照片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模因。传播它的用户们纷纷嘲笑普京，当然他们的转发并不一定表达他们的政治立场。而带有#NAFO的模因始终是一种政治声明。TikTok上的政治模因影响力更加强大，因为作者展示了自己的账号信息，就好像是自拍抗议。

NAFO运动中的一类重要模因是与战后乌克兰图像相关的模因。例如，描绘乌克兰胜利后在半岛上举行派对的克里米亚模因 ，图片中海滩上的柴犬，戴着巴拿马草帽和眼镜。因此NAFO还提供了一个政治视角，即它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政治愿景。

您如何从伦理的角度评价战争期间的迷因传播？例如在成千上万的平民死亡，和数百万逃离该国的乌克兰难民的背景之下，柴犬的meme图适合传播吗？

德国和英国媒体经常讨论这个问题。即使许多模因都反对战争的，但在真实的人类苦难面前，幽默有多合适？我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谁在传播这些模因。

因为对于乌克兰人来说，发布关于侵略他们国家的有趣模因是一回事，而对于在美国生活，高枕无忧的人来说，则是另一回事了，即使他这样做是为了声援乌克兰，而这无疑是一个重要且值得探讨的问题，但这样的模因确实积累了支持乌克兰的资源。

战争已经持续了11个月，而自5月出现NAFO运动以来，几乎所有的时间里，模因的传播都一直在吸引网友关注乌克兰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来源：Kholod

译者：阿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