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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之门:
2038年7月7日 21:40
西日本
东京某处正在驾驶PAT-02式轻型机甲的山田俊一巡查部长打开了他头顶的舱盖,从座位上站起,将他的脑袋从舱口略略探出以观察眼前的景象。 在PAT-02机甲顶部,铁架上固定的警灯和聚光灯以最大功率开启,将他面前拥挤的人群照成闪著红光的正午,这里的所有巡逻车都将它们闪烁著的警灯升到了尽可能高的位置,不断有持盾的机动队员从满载的人员运输车上跑下,加入灯光下躁动的人墙。山田俊一粗略看了一眼他们的头盔,驻目黑区的第三机动队和驻新宿区的第八机动队都已经赶到了现场,这次对地下夜总会的搜查似乎已无法安静解决了。在靠近山田俊一那侧的人墙是由那些机动队员和身着红色马甲的警备·公安警察组成的绀色-红色阵线,坚硬的高分子聚合物长盾构筑成了人墙两侧的边界线;而在对面一侧是戴着各式改造盔帽,五颜六色的潮流,这些人装束不一,从各种途径得来的头盔上涂抹著不同的符号和标语,有的人手里拿着汽油桶和水桶改装成的简陋盾牌,有的人手里打着红旗或者黑旗,他们也在得到加强,不断有人从敞开的房门和由家具和垃圾构筑成的街垒后出现,手里拿着或短或长的木棒进入对抗。两股潮流紧紧地压在中线上,两方都被钳在原地,动弹不得。
“事情果然闹大了。”想着这句话的山田俊一把自己的头盔更加紧固在头皮上,他现在的制服和头盔完全来自于国联军队,只是被重新染成了属于他们的绀色并打上了新的标签。虽然特科车辆队设置“特型机械小队”已有数年,但对像他们一样的驾驶员来说,上层部还是没有给他们设计出一套专属的制服出来。现场本部设在后方的指挥车中,在山田头顶嗡嗡作响的无人机和安装在各处的摄像头都是现场本部长的耳目,匆匆武装起来的特殊急袭部队(SAT)、第六机动队的铳器对策部队(铳对)和一整车身穿军规级外骨骼的“鬼之四机”正和本部长待在一起,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进场。山田和他的机甲一起站在这里,看着这两股潮流相互冲击。看着那群暴动者给轮胎浇上汽油并点燃的他突然很想喝一大杯冰镇的可乐,他的嘴里泛出了想象中的甜丝丝的味道,但鼻孔中闻到的却是烧焦了的橡胶味。
这么想不无道理,他所驾驶的PAT-02式轻型机甲外观看上去就像长著两条水鸟腿部的细长警察汽水罐,跑起来的姿态总是让他想起他乡下爷爷养的鸡,罐子外侧一周散布著各式传感器、瓦斯弹自动发射器和反光条,前方装着一个用于冲破障碍的长长锤头,顶部装配着各种灯具和天线,在罐子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转的多功能武器站,国联军队通常会给它装上附加著H&K GMG榴弹发射器的双联7.92毫米机枪和一门84毫米无后坐力炮,不过山田当然不可能使用这些致命杀器,两侧的武器站安装的是“安全的”高压水枪和长距离音波装置,它唯一从军队保留下来的是烟雾弹自动发射器,操车系的整备员把烟雾弹换成了瓦斯榴弹。驾驶舱算是能让他舒舒服服的坐着,毕竟作为一个平均身材的日本人他也没什么要担心的。符合人体工学的座位上方垂著独特的驾驶目镜和数条连接线,目镜的样子总会让他想到任天堂的Virtual Boy。它可以固定在驾驶员的头盔上,让驾驶员可以全面地接收讯息并操控机甲,而想要启动目镜,连接线就必不可少,驾驶员的脑电波和身体信号可以通过它上传,机甲的各项情况和战场上传来的各种讯息都会通过它和目镜传达给驾驶员。山田是特科车辆队机甲驾驶员中的佼佼者,通过目镜和手套形的操纵器,以及脚下的踏板,他可以像开他家那台旧三菱摩托一样驾驭这台钢铁巨人。如果目镜和连接线损坏了,驾驶员可以通过备用的旧式仪表盘和供肉眼观察的观察窗来驾驶。不过,可能只有那些没条件修复他们缴获的装备的红区叛乱分子这样驾驶它,即使是叛乱分子中那些最没有文化的人,也知道最有效地使用它的途径是什么。
驾驶员山田趴在汽水罐的罐口,看着面前互相对抗的两条阵线,似乎这场冲突会像六月的雨一样无限期地持续下去,而他可以一直把身子压在教室的窗边安全无虞地观察雨景。直到一声不同寻常的爆裂。什么动静,也许是有人扔了爆竹?不,绀色的阵线中有人倒下了,是爆炸品还是枪械?山田没看见浓烟,也没看见是谁发出了袭击。谁是袭击者,在哪?山田不知道,他只看见两股对冲的潮流陷入了混乱,它发出的愤怒咆哮狠狠击打在周围的建筑上又反射回来。
“有人开枪,我重复一遍,有人开枪!”同僚在无线电频道中的声音让山田俊一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还在舱口外,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完全躲在了机体内,头顶的舱门已经严严实实地落上了锁。“这里是本部,开始执行甲号作战,全员检举!”本部长沙哑的声音灌入了山田的耳内。来不及多想,山田马上为自己戴上了目镜,随着一片新的电子世界在他面前打开,他的双手也落进了操作手套内。宽阔的现场进入了山田的视界,密集而混乱的冲突声随着无线电频道中不间歇的号令与报告声震撼着山田的耳膜,他的感受器官在此刻完全与这架钢铁兵器相统一,武器成为了他的拳头,两条铁腿随他的脑电波而律动。喀嚓——哐,喀嚓——哐,液压杆像肌肉一样收缩舒展,PAT-02机甲的橡胶足垫重重地践踏着地面,这只铁铸的雄鸡用长距离音波装置鸣叫着,以无可阻挡的架势向人墙冲去,山田并不想把胆敢挡在前面的人都踩死,他的目标是冲散人墙,撞破路障,然后是那栋地下夜总会的墙壁——据情报描述,里面有一个秘密化学实验室,可能还有其他好玩的东西,这样就开辟出了道路,让即将到达现场支援的SAT、六机的铳对,还有那群身穿军规级重装外骨骼的人形坦克们可以畅通无阻地冲进去。
山田成为了分开水流的大卵石,不管是他的同僚还是那些暴力分子都为他让开了一条道,嘈杂的声音或是叫骂或是慌张的胡言乱语,山田默念菩萨保佑,希望不要让他踩到人,这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燃烧的街垒和后方坚固的,遍布涂鸦的水泥墙壁上,就是他正在瞄准撞过去的地方。“啪啦!”、“啪啦!”几个从街垒后扔出的燃烧瓶在机甲的躯壳上破碎,火球瞬间爆开,但除了遮蔽住了一部分视野之外并没有影响到驾驶员的下一步操作,山田只是让催泪榴弹从机体上砰砰发射出去,他知道这可以让那些毫无准备的暴徒冷静下来,而他在空气过滤系统运转良好的座舱内可以让这台机甲安然前进。催泪弹从机体上弹射到空中,落在地上便随即爆开,炸出一团团辛辣刺鼻的白色烟雾,完全遮住了机甲和它周围的一切。烟雾中的这只钢铁雄鸡像一颗炮弹一样冲刺,然后轰隆一声撞在了它前方的墙壁,给某人的涂鸦大作开了个大口子,让尘土和催泪弹的白烟混在一起。透过目镜的热成像模式,山田才发现自己中了大奖:他同时撞开了一楼和二楼的墙壁,而在二楼的后面就是他们的药物实验室,还有几乎让他心跳停止的隐藏惊喜:里面有个手里拿着20毫米反器材步枪,身穿重型防弹衣,头戴防毒面具的家伙,旁边还有同样准备充分的几个突击步枪手。
沉闷的爆响,宛如机械大锤击打钢胚,那把反器材步枪将长距离音波装置打成了一堆散落到方圆十几米的金属碎渣。“对方有大口径枪械!”即使是山田这种久经战阵的老手也不禁有些惊慌,虽然他信任他座驾的防御能力,但手持反器材步枪的对手可不是什么常见的威胁,如果这把步枪打断了机甲的腿,鬼知道他们还会对这台瘫倒在地的鸡做些什么。钢铁雄鸡偏过身子退却,用高压水炮向缺口扫射,此时的山田俊一真希望这台机甲上装配的武器是正经的军用机枪而不是滋水枪。又是一声爆响,大口径子弹打在了机甲的身上,不过弹开到了某处,他们的突击步枪也开了火,子弹砰砰铛铛地冲击著机甲的外壳。“受击!”山田牙关咬紧,不断默念祷告,求菩萨不要让子弹打穿机甲,也不要射到别人身上。
也许是菩萨或者哪位大神听到了他的祷告,SAT终于显现身影,开始对他冲撞出的那道缺口执行火力压制,搭着手持盾牌的SAT制压班和“鬼之四机”的铳器对策特殊警备车风驰电掣穿过烟雾,准备从缺口直接撞入房屋。一声清脆的枪响穿透了现场所有的杂音,传入了山田的耳中,而那个在山田目镜里被重点标识的反器材步枪手应声倒地——这是SAT狙击班的杰作。山田扭动PAT-02的头,想看看他们的狙击镜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在光芒下反射,好让他能知道这一枪是从哪射出来的。可惜,什么都没有。无论如何,山田紧张的神经得到了一些宽慰。希望接下来屋内发生的事情就不需要让自己来参与了——他这样想着。
2038年7月8日 00:40
山田用胳膊倚著蹲下的机甲,看着SAT正在从屋内抬出那些武装分子的尸体,机动队员们正在让抓到的每个捣乱分子都对着墙趴下并戴上手铐,此时他的心跳早已平稳了下来,看着被抬出的逝者,虽然他们给自己的机甲打出了许多凹坑,并可能会杀掉他,但他并没有什么快感。
公安总务课和公安机动搜查队的人正三五一组的在现场忙活着,他们就像啄食腐肉的秃鹫一般立于这片狼藉之上。刑事部的人来了又走——对付这些过激派不是他们的专长,而他们也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最近暴力团似乎闹得很凶,他们实在是不想分心去管这些有意识形态指导的另一种“暴力团”。嗳,“极左暴力集团”这个词里也有“暴、力、团”这三个字嘛。就在自己的机甲旁边,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被两个戴着口罩的公安拽了出来,为首的公安对着他上来就是两个耳光。山田还想继续看下去,四五个表情淡然、身着红色马甲的公安却恰到好处的走了上来,以圆阵围住了那三人。之后在那个圆阵里面发生了什么,山田就看不清了。
“为什么他们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和我们对抗?他们的父母知道他们的孩子在这里准备杀死别人并被杀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山田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他的胡须总是长的很快,有时他都懒得刮了。“是牟利的欲望还是意识形态的狂热导致他们如此…”正这么想着的他,突然发现有位看上去还是个少年,留着一头碎发的刑警抱着个大纸箱向他跑来。“山田部长!”他说。山田俊一对这个刑警没什么印象,他这样的新人警察太多了。但他的胳膊上带着白橙相见的袖标,应该是所辖警备课的人。“什么?”“给您的冰可乐。”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的少年把纸箱放在地上,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掏出一听罐装的冰可乐递给了山田。“噢,谢谢了。”山田接过了冰可乐,对给他可乐的信使露出微笑。“不客气!”看上去还是很紧张的他迅速把纸箱抱起来走开了。山田打开了红白相间的汽水罐,拉环打开,泛著泡沫的可乐嘶嘶作响着涌出,有几滴洒在了黑暗的柏油地面上。山田将可乐罐靠到嘴边,仰起头,将甜丝丝的汽水一鼓作气冲进喉咙。
西日本的警察将他们使用的机甲命名为“多足步行型特殊警备活动机械”,以PAT作为编号前缀。国联的武装部队将他们的机甲命名为“全地形作战机械外骨骼”,即Combat All-terrain Mechanical Exoskeleton/Exosquelette de Combat Mécanique Tout-terrain,简称为CAME或ECMT,在数字编号和改型编号上与美军命名规则类似,如文中出现的PAT-02,其在国联武装中的标准编号为CAME-11“琵鹭“(Combat All-terrain Mechanical Exoskeleton-11“Spoonbill”),其标准化改型即由数字编号后的“A"表示,实验型号则由“E”表示。
对他们的好消息是,国联不会像美军处理艾布拉姆斯系列改型那样整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编号。而国联中各国所属的部队仍会按传统的方式命名,比如德军就会像他们命名坦克一样命名他们的机甲,机甲也会像豹2A4——Leopard 2 Ausführung 4——这样。所以,对美利坚合众国的军队来说,他们大概还是会整出一堆SEP、C、H2和AIM之类的奇怪后缀。苏联的则称作БЭ-xx;БЭ代表Боевой экзоскелет,即战斗外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