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懸念?這一概念應如何定義?
法國著名劇作傢貝克解釋道:懸念就是“興趣不斷向前沖、緊張和預知後事如何的迫切要求。”作為劇作七大基本元素之一,懸念構成瞭一個精彩故事最基本的表現基石,其餘六大元素包括結構、主題、人物、情節與情節點、動作與人物性格、沖突。
懸念在藝術中的運用可以概括為人們因為持續疑慮不安而產生的期待心理,在故事中是對情節懸而未決、結局難料的安排以引起觀眾急於知其後果的迫切期待心理。
1895年,盧米埃爾的第一部影片《工廠大門》拍攝完成,標志著電影的真正誕生。但誕生初期的“電影”並非等同於二十世紀的電影故事片,當時的人們僅僅是把這種再現形式看作是一種新奇的、會活動的照相術。
除瞭更忠實、可靠地記錄日常生活之外,沒有人能說清楚電影還能做些什麼。電影之父盧米埃爾也曾表達過自己的看法:“我所選擇的題材,可以證明我想做的隻是再現生活。”但正是這種“再現生活”的單純想法促使他在有意無意之間抓住瞭對電影成長最具決定意義的訣竅——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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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不僅是光影的藝術,優秀的劇本和故事性更是電影表達的核心。正如劇作傢貝克所說,懸念即觀眾對未知情節的一種期待。讓觀眾始終處於期待當中,就能很好地調動觀眾的一種情緒——緊張。
懸疑大師希區柯克曾這樣解釋懸念: “The essential fact is,to get real suspense,you must have information.”被影視圈奉為聖經的編劇書《故事》的作者羅伯特·麥基說: “把故事的激勵事件和故事的危機聯系起來。這便是預示——通過早期事件的安排為晚期事件做好準備。”
那麼如何制造懸念?如何讓觀眾保持緊張的情緒,便是電影創作者們一直探索的話題。在劇作表現中,以下三種情況可以很好的說明電影文學及影片結構。
總體懸念
總體懸念,即指某種懸念自影片開始就已展現,自始至終貫串全片,直到結尾才解開真相,掀開底牌,讓人恍然大悟。這種懸念, 一般運用較為普遍,一些影史十分經典的影片就使用瞭這種講故事的手法,例如《肖申克的救贖》。這部於1994年上映的電影至今仍在豆瓣電影TOP250中排名第一,可見本片在影迷心中的地位。
影片采用瞭傳統的線性敘事結構,開頭幾處交叉剪輯,將安迪入獄的原因有節奏有懸念的加以帶入。接下來便是設置貫穿全片的戲劇性懸念,這部影片的劇情前提是,安迪被冤枉入獄,他如何才能逃脫這樣的命運?自此影片的主要懸念開始展現,戲劇性前提為劇本引領出方向,主人公的行為和動作便有瞭目的性與朝向性,主人公所有的行為和動作都是為瞭這一敘事方向。
在影片的結尾,安迪通過用20年時間挖成的隧洞逃離瞭肖申克監獄,當他終於爬出五百碼惡臭的污水管道,站在瓢潑大雨中時,觀眾仿佛跟他一起經歷瞭重重的阻礙並且感同身受。片中的道具設置也十分切合想要表達的懸念主題,比如被黑人朋友笑稱憑它600年也不可能逃出去的小鑿子,藏鑿子的聖經,將美女畫報用來藏地道口等等。
可見一部引人入勝的影片不僅在劇本創作上要下一番功夫,在影片的美術道具方面也需精益求精才能真正讓觀眾帶入導演和編劇創造的規定情境。總的來說,總體懸念的特點,就是旨在通過一個又一個事件,形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撲朔迷離,險象環生的情境,直到最終謎底揭開,觀眾被懸置的疑問終於獲得解決, 此時影片中的懸念才宣告結束。
正如席勒在《論悲劇藝術》中說的那樣:“一個新手會把驚心動魄的雷電,全部朝人們心裡扔去,結果毫無收獲。而藝術傢則不斷發出小霹靂,一步一步向目的走去,正好這樣完全穿透別人的靈魂,隻有逐步推進,層層加深,才能感動別人的靈魂。”
兩頭懸念
兩頭懸念可以看做是總體懸念的一個分支,它的特點首先要貫穿全劇的始終,其次又將懸念的概念大量用於這部影片或劇本著力塑造的一對男女主人公的身上。
比如在希區柯克的作品《蝴蝶夢》就講述瞭一對相愛的夫妻,如何克服重重困難並經受瞭考驗,最終明白婚姻真諦的故事。影片改編自達芙妮爾弗雷·杜穆裡埃的《呂蓓卡》,原作者在書中便充分發揮懸念這一文字結構優勢,設置瞭一系列的懸念情節,這些懸念不僅推動瞭故事的發展,更使得讀者在作傢創造的情節中產生閱讀興趣。這對於此後希區柯克在視聽語言方面的重現來說打下瞭一個十分穩固的基礎。
今年是希區柯克導演誕辰120周年,作為懸疑片之父,他的每部作品都帶有強烈的懸念風格,在世界電影史上占據著不可代替的位置,《蝴蝶夢》是由他執導的最經典的懸念電影之一。在影片中,希區柯克用自成一派的獨特手法來詮釋懸疑電影中的情節。例如“麥克格芬”就是他電影中的獨有詞匯,即“虛無的”“不存在的” 麥克格芬在電影的發展中隻是為瞭制造懸念而產生的一個虛無的形象,卻對電影的敘事起著重要的推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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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區柯克的電影中,用來表現懸念最重要的道具就是門窗和樓梯,門這一元素大多意味著多重身份的象征意義,設置“門”這樣一個懸念也是為瞭引導觀眾在電影中探尋“門後”即將發生的一切事物。而他電影中的樓梯則隱喻瞭通往未知世界及未知領域的不確定性,常用樓梯這一象征手法將人物與命運連在一起, 並且通過樓梯來推動故事的進程和發展。
設置懸念的目的在於吸引觀眾在電影懸念的真相中進行探求, 並在這一過程中不斷地調動觀眾的胃口。《蝴蝶夢》中希區柯克在影片開頭便拋給觀眾一系列懸念線索, 讓觀眾在影片初始就在心理形成對懸念的預想心理, 從而一步步跟著導演的創作步伐理解人物與劇情。不但將總體懸念與兩段懸念相結合,更包含希區柯克個人獨樹一幟的懸念構成方式,除瞭獲得藝術上的真諦更是美的享受,這大概也是希區柯克在世界影壇中占有重要位置的原因。
局部懸念
局部是針對整體而言,這種懸念並不貫穿全片的始終,而是針對戲劇進展的需要。這類懸念大多適用於懸疑類劇情片,例如內田吐夢導演的《饑餓海峽》。
影片一開頭就在局部使用瞭“空懸念”這一概念,盡管導演將環境氛圍烘托的淋漓盡致,為三個搶劫犯在驚慌中逃上火車渲染瞭情境氛圍,但這與之後的主要故事情節卻並沒有多大關系。導演隻不過用瞭先聲奪人的手法制造瞭懸念,而這一懸念卻與下文無關,因最後並無任何謎底被揭穿,所以觀眾的心也隨之被“懸”在那裡。
而局部的“兩頭懸念”在格裡菲斯時期便有瞭,有名的“最後一分鐘營救”,就是這種技巧在平行蒙太奇中的具體運用。在格裡菲斯導演的影片《黨同伐異》中, 一邊是丈夫引頸受刑,即將被吊死,一邊是妻子驅車馳援,間不容發。兩頭都使觀眾揪心,從而產生瞭懸念。
《黨同伐異》作為格裡菲斯藝術創作的高峰,開創瞭影響世界影史的電影敘事空間、敘事時間和敘事語言。雖然這部在當時頗具先鋒氣質的影片最終遭到票房上的慘敗,不被當時的美國電影業和電影觀眾所接受,但他在影片敘事形式上的探索與實驗卻激勵瞭20年代歐洲先鋒主義的電影藝術傢們,成為世界電影史上有口皆碑的“輝煌的失敗”。
聲音中的懸念
除瞭劇作中的懸念應用之外,電影中聲音的設計同樣一直占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更能達到不一樣的戲劇效果。
電影中的懸念與聲音的關系是密不可分的,文學作品中的懸念,通常需要借助文字的力量來描繪、渲染,以及介紹事件的全過程,用來制造緊張的氣氛,以便加強懸念的意向效果。
電影作為一種與文字全然不同的媒介,視覺語言的表現是最為重要的一部分。通常借由影像造型,聲音效果等方式來構建和表現懸念。
因此,聲音在電影的懸念表達中是不可缺少的創作元素。電影中的聲音包括語言、音樂和音響。
那麼如何通過聲音來為影片制造懸念?
一般可以通過提高聲音的強度來凸顯聲音的“造型”功能,這也是在電影的懸念設計中最常用的方式之一。音量提高可以使觀眾的聽覺感官隨著影片中主人公所遭遇的事件而變化,這種音量提高法,在懸念段落的應用相對頻繁。
此外還可以通過聲音的節奏變化來描述一個場景或緊張或松弛的氛圍,通常用語聲、音樂、音響三個元素完成,並用聲音的高低、強弱、濃淡、疏密、虛實等對比關系來創造這一時刻電影中的懸念,使觀眾跟隨劇情或心平氣和或急躁不安。
例如希區柯克導演的電影《驚魂記》中的水聲、刀聲、尖叫聲巧妙快節奏的短促相接,恐怖懸念的氛圍驟然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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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電影中的懸念
動畫電影與傳統意義上的電影區別,除瞭表現方式及創作方式上的不同之外,對於劇本創作的把控和視聽語言的設計都是十分具有共通性的。但顯然很多動畫電影一般篇幅較短,對於劇作的凝練程度上自然是需要更加嫻熟的技巧,因此在劇本創作方面反而更加需要細細推敲,在懸念的運用方面,動畫短片可以使用情節的突然轉變來達到牽動觀眾註意的效果。
2006年,皮克斯公司的動畫短片《one man band》的故事情節便是一波三折,這個短片每一個小情節的設置都由懸念構成,而懸念的解開又出乎觀眾意料,一個接一個包袱抖開,使得觀眾懷著極大的興趣想知道後面究竟會上演什麼好戲。應接不暇的情境,層出不窮的境遇,使得這部短片提名瞭當年的奧斯卡最佳動畫。
再有就是通過在故事開頭設置一些懸念的氛圍,快速的引起觀眾的興趣,於是觀眾將會根據已知信息預測接下來將發生什麼事情。這種埋伏懸念的手法與上文所說的“總體懸念”方式大體一致,甚至在懸念設置和運用方面,由於動畫電影對創意的要求很高,所以想達到扣人心弦的效果,懸念的設置是必不可少的。
例如日本動畫片《螢火之森》男主人公反復強調“我不能被人類所觸碰,一觸碰就消失瞭”,因此觀眾的心就被懸瞭起來,直到有一天他下意識扶瞭一個即將摔倒的男孩,即將消失於這個世界。
但此後情境卻出現突轉,在即將消失的時候,他終於可以和心愛的女孩擁抱瞭,第一次感受到瞭來自人類的觸碰,觀眾也跟隨電影設置的懸念節奏既為男主人公感到惋惜,又有出人意料且意味深長的回味餘地。
此外可以通過設置一些角色的明顯缺陷,來達到引發好奇觸發懸念的作用。比如《A Bug's Life》中,螞蚱大王一出場短短幾秒的特寫就交代瞭他右眼上一道深深的疤痕,這個設計不僅把他的性格和此前的經歷馬上闡釋給觀眾,更讓人對他如何制造的傷疤產生一種好奇心,因此觀眾就多瞭一層疑問和懸念。
電影和動畫作為綜合的視聽藝術形式,對視覺語言和聽覺語言的蒙太奇設置皆有許多相似之處,通常能更好的實現懸念的運用。不過懸念本身不是目的,懸念真正的意義在於為影視動畫中的劇情服務,以敘事為主體來吸引觀眾的註意力。
懸念的設置同樣十分復雜多變,既要“懸”的合理又要“懸”的可信,既能受到感染也能收獲藝術效果,假如是為瞭懸念而懸念為瞭刺激而刺激的作品,必然不會受到觀眾的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