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硫磺岛(1)——陆航的眼中钉

《父辈的旗帜》中美军将国旗插在折钵山头的画面与《硫磺岛家书》中血腥残酷的抢滩登陆相信是很多军迷印象深刻的战争电影镜头。通过影视作品我们都能感受到那场美日双方在小岛上的血腥厮杀。一个本荒凉贫瘠的不毛小岛却因为其地理位置成了太平洋战场上无法绕过的死战之地……

(全文约1万5千字,内容较长,感谢您的观看;文章内容未做校对,错字可能较多,还望海涵)


让轰炸机头疼的弹丸之地

这是一个连淡水资源都很稀少的小岛,火山活动让它充斥着硫磺的刺鼻味儿。它不能像马里亚纳群岛那样充当日军防线的防波堤,也不像冲绳岛那样扼守通往日本本土的大门。按理说,美军可以完全按照“跳岛战术”绕过它直接进攻其他更有价值的目标。但对陆军航空兵的B-29轰炸机们而言,硫磺岛却是一个如鲠在喉般的存在。

自从美军1944年7月攻占马里亚纳群岛后,就开始在马里亚纳群岛建立航空基地,出动B-29重型轰炸机空袭日本本土。但马里亚纳群岛距日本本土将近1500海里(约合2778公里),B-29进行如此长距离的空袭,由于载重量有限,除去必须的燃料重量外,只能携带3吨炸弹,仅为B-29最大载弹量的30%,因此B-29只能在8000至9000米高度实施面积轰炸,而且因为距离太远,战斗机无法进行全程护航,轰炸效果自然很不理想。

陆军航空兵司令阿诺德与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尼米兹

而硫磺岛,北距东京1200公里,南距马里亚纳群岛的塞班岛1100公里,几乎正处在两地的中间,硫磺岛的日军不仅可以向东京提供早期预警,而且可以起飞战斗机对美军轰炸机进行拦截,甚至还可以出动飞机攻击美军在马里亚纳群岛的机场。如果美军占领硫磺岛的话,不光消除了日军战斗机的威胁,岛上的机场让B-29也可以携带满弹药出击、战斗机可以全程护航、就连B-24中程轰炸机也可以从这里起飞飞到日本本土。正因为如此,提出攻占硫磺岛的是美国陆军航空兵(即美国空军的前身)。1944年4月17日美国陆军航空兵总司令阿诺德上将向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正式提出了攻占硫磺岛的请求,美参谋长联席会议随即同意这一请求,责成太平洋战区负责此项作战。太平洋战区兼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切斯特·尼米兹上将为就近指挥,特意将其指挥部从珍珠港移至关岛。

图中可以直观地看出硫磺岛的重要位置

从1944年10月13日开始,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就着手制订进攻硫磺岛的作战计划,并不断根据情况变化进行修正。美军先后对硫磺岛进行了371架次的空中侦察,综合空中侦察的情报制定了《日军防御设施图》供指挥机关参考,但是由于缺乏实际战地侦察,对硫磺岛日军部署情况还是很不清楚的,不仅对岛上日军兵力总数出现严重判断错误(认为只有1.4万人,比实际情况整整少了9000人!)而且还一直以为日军指挥部是在硫磺岛以北的父岛(因为硫磺岛与日本大本营电讯联系都是通过父岛的电台转发),对日军地下防御工事更是知之甚少。

最初,尼米兹和战役指挥美国海军第五舰队司令雷蒙德·斯普鲁恩斯上将都认为攻占这样一个弹丸小岛,不会费多大力气,但看过了对硫磺岛的空中侦察所拍摄的航空照片后,才知道在这个岛上极可能存在极其隐蔽和顽固的防御工事,负责直接指挥两栖作战的第5两栖军军长霍兰·史密斯中将仔细研究了航空照片后,表示这将是最难攻占的岛屿,并预计要付出两万人的伤亡。史密斯还就此专门向海军陆战队总司令亚历山大·范德格里夫特中将——瓜达尔卡纳尔岛之战时任陆战1师师长——写信反映了自己对付出如此巨大代价来夺取这样一个岛屿的不同看法“…我曾在两个不同的场合提到军舰火力不足,虽然后来追加了海军支援,但在我看来仍然谈不上足够。……为做好准备,我们已尽了一切努力……我相信最后将会取得成功,但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伤亡,我就极不愉快……还是祈求上帝取消这次作战吧。”

1月28日,当负责组织对日战略轰炸的陆军航空兵第21航空队司令柯蒂斯·李梅少将前来协商航空兵如何支援登陆作战时,对可能的重大伤亡而深感不安的斯普鲁恩斯就非常认真地问他攻占硫磺岛对于战争究竟有多少价值?李梅立即肯定地表示没有硫磺岛就无法有效地对日本本土进行战略轰炸,斯普鲁恩斯长吁了一口气:“这消除了我的一个思想负担!”这才最后下定决心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攻取硫磺岛。

于是,一场残酷的登岛作战即将展开。

固若金汤

日军在硫磺岛的驻军最早可追溯到1914年的气象电台。不过二战初期,日军对该岛毫不在意,直到1940年才想到要在岛上修建机场,1941年才派来第一批驻军——不到100人的海军守备队。一直在1944年马里亚纳群岛被美军占领前,日军仅仅把硫磺岛作为太平洋中部与南部的航空中继基地,只部署了陆军约400人,海军守备部队约1100余人和飞机20架。马里亚纳群岛失守后,硫磺岛的重要性日趋凸显,日军这才开始大力加强其防御力量,3月下旬将由厚地兼彦陆军大佐指挥的陆军步兵独立第145联队4000余人送上岛4月增派和智恒藏海军中佐率领的海军守备队5000余人;5月岛上陆军部队增至5170人,装备各种口径火炮13门,轻重机枪200挺,海军守备部队的火炮也增加到14门120毫米海岸炮、12门100毫米高射炮和30门25毫米双联装高射炮。6月16日将硫磺岛的陆军部队整编为第109师团,由栗林忠道中将任师团长,栗林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26期毕业,在陆军大学深造时是获得天皇恩赐军刀的优异毕业生,曾出任日本驻美国大使馆武官助理、驻加拿大大使馆代理武官,因此对美国等西方国家有较深的了解,回国后历任旭川师团联队长、关东军骑兵第1联队长,参加过与苏联的诺门坎之战,1940年晋升为少将,是同期生中第一个晋升少将的。后任骑兵第1旅团长、军参谋长、近卫师团长等职务,此人精通兵法,又善作诗,被誉为能文能武的“诗人将军”,在硫磺岛日军中广为传唱的《硫磺岛防卫之歌》就出自栗林之手。7月,陆军第26坦克联队和海军第27航空战队也先后调至岛上。截止1945年2月,日军在岛上共有陆军13500人,海军7020人,共20520人,飞机30余架(堪用的只有2架),并配备有120、155毫米海岸炮,100毫米高射炮和双联装25毫米高射炮,以及11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和12辆九七式中型坦克,岛上所有兵力均由栗林统一指挥。

斯普鲁恩斯

日军在岛上的中部高地和元山地区各建有一个机场,分别叫做千岛机场和元山机场,也叫一号机场和二号机场,并在二号机场以北建造第三个机场。由于美军迅速攻占了马里亚纳群岛,原计划运往马里亚纳群岛的人员、装备和物资都被就近转用于硫磺岛,尽管美军组织飞机、潜艇全力出击,企图切断对硫磺岛的增援和补给,但日军以父岛为中转站,采取小艇驳运的方式,因此美军的封锁效果并不理想。

栗林

由于日军的海空军主力在菲律宾战役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已无力为硫磺岛提供海空支援,硫磺岛的抗登陆作战要在几乎没有海空支援的情况下进行。栗林是出色的职业军人,曾担任过天皇警卫部队的指挥官,他意识到面对美军的绝对海空优势,滩头作战难以奏效,主张凭借折钵山(Mt.Suribachi)和元山山地的有利地形,依托坚固的工事,实施纵深防御。但海军守备部队指挥官市丸利之海军少将仍坚持歼敌于滩头,第2混成旅团长大须贺应少将和第109师团参谋长掘静一大佐也都反对栗林的计划,由于所有的建筑原料都得依靠海军运送,所以最后栗林不得不做出了折中的方案,以纵深防御为主,滩头防御为辅,海军守备部队沿海滩构筑永备发射点和坚固支撑点,进行防御;陆军主力则集中在折钵山和元山地区,实施纵深防御。对于陆军内部的反对者,栗林自然不会手软,很快就找了借口撤了大须和掘静的职务,毕竟谁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手下是和自己两条心,何况即将开始的又是极其惨烈的战斗。

折钵山

栗林决心将硫磺岛建成坚固的要塞,以折钵山为核心阵地,以两个机场为主要防御地带,在适宜登陆的东西海滩则是以永备发射点和坚固支撑点为骨干的防御阵地,栗林接受了海军工兵专家崛江其孝少佐的建议,要求防御工事多以地下坑道阵地为主,混凝土工事与天然岩洞有机结合,并有交通壕相互连接。炮兵阵地也大都建成半地下式,尽管牺牲了射界,却大大提高了在猛烈轰击下的生存能力。火炮和通讯网络都受到良好保护,以日军岛上的主要通信中心为例,建在深入地下约23米处,而且必须经过蜿蜒长达150米的隧道才能到达,通信中心顶部是厚达3米的钢筋水泥层,四壁则有1.5米厚的钢筋水泥墙!岛上的制高点折钵山几乎被掏空,筑有的坑道就有9层之多!日军修筑工事也相当不易,硫磺岛地下到处是硫磺,进行地下作业时必须戴着防毒面具以防吸入有毒气体,而且使用的工具通常只有圆锹和十字镐。只是由于太平洋诸岛屿相继失守,使得硫磺岛能得到充裕的建筑材料供应,以水泥与岛上的石灰沙搅拌而成的混合材料,更是坚固异常。

针对美军的作战特点,栗林在海滩纵深埋设了大量地雷,以机枪、迫击炮、反坦克炮构成绵密火力网,所有武器的配置与火力范围都进行过精确计算,既能隐蔽自己,又能最大限度杀伤敌军。惟一不足的是,原计划元山地区将修筑的坑道工事有28公里长,由于时间不够,当美军发动进攻时只完成了70%,约18公里,而且折钵山与元山之间也没有坑道连接。

隐藏式的机枪碉堡

栗林一改日军在战争初期的死拼战术,规定了近距射击、分兵机动防御、诱伏等战术,还严禁自杀冲锋,号召每个士兵至少要杀死10个美军。栗林还将激励士气的口号印成小册子,发给每个士兵。后来美军在很多日军尸体上都发现这样的小册子,在很多工事的墙上也都贴著这样的口号。栗林的这些苦心经营,确实给美军造成了巨大的困难,使硫磺岛之战成为太平洋上最残酷、艰巨的登陆战役。

日军在硫磺岛上的生活非常枯燥,毫无娱乐,既无美女也无烈酒,只有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修筑工事和作战训练中,在岛上所有部队中,本来计划增援塞班岛,后因塞班失守才转到硫磺岛来的独立第145步兵联队战斗力居岛上各支部队之首,堪称精锐。“东京玫瑰”在广播中充满豪情地夸口:“硫磺岛的防御者浑身充满著战斗精神。”

日军炮兵部队总共拥有120门75毫米以上口径重炮(备弹10上口径重炮(备弹10万发)、130门81毫米以上口径迫击炮(备弹1.17万发)、20门320毫米白炮(备弹800发)、40门47毫米速射炮(备弹2万发)和300门25毫米以上口径高射炮(备弹15万发),在贝户大佐指挥下,潜心苦练,特别是对一些美军可能的攻击线路都进行了预先标定,还对炮手、观测人员与通信人员的协同进行了强化训练,使日军炮火精准异常,给美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战后美军都对日军炮火之准确感叹不已。

一处隐藏的日军火炮阵地

除了工事、战术、弹药等准备之外,最重要的是岛上所有日军都明白,美军的攻击将不可避免,在拥有绝对海空火力优势的美军面前,根本不要抱活着的奢望。栗林早就预见到了这点,在他写给东京家人的家信中早早就把后事交代好了。他知道硫磺岛必然失守,而硫磺岛一失,那么东京就必然遭到夜以继日的轰炸,所以详细嘱咐了家人如何应对空袭。对于自己的命运,他更是清楚。他在1944年9月12日的家信里写道:“……敌人不久将要在这个岛登陆,他们一登陆,我们必定逃不了阿图岛和塞班岛的命运。”而1945年1月21日,他在写给妻子的信里说得更明确:“不要再祈祷我回家,我已注定要死在硫磺岛。我不在乎我的坟墓在哪里,我的骨灰也不会被送回家,但我的灵魂将同你和孩子在一起,你要尽可能活下去,请照料好孩子们。我死之后,请在我的墓上放一块石头,刻上‘陆军中将栗林忠道之墓’就可以了。不要让记者在他们的作品中宣传我,即使死后,我也要保持清白的名声。”

随着美军的海空火力准备日渐猛烈,再愚蠢的人都知道,登陆已迫在眉睫。1945年2月11日,硫磺岛日军战备措施全部就绪。14日栗林下达乙号部署令,各部队进入阵地。15日下达甲号部署令,各部队进入最高戒备。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负责两栖作战的史密斯中将海军陆战队总司令范德格里夫特

整军待发

美军参加作战的地面部队为第5两栖军,下辖海军陆战队第3、4、5师,总兵力约6万人,由史密斯中将指挥登陆编队和支援编队,由凯利·特纳中将指挥;米切尔中将指挥的第58特混编队负责海空掩护;所有参战登陆舰艇约500艘,军舰约400艘,飞机约2000架,由第五舰队司令斯普鲁恩斯上将统一指挥。

可以说这是一场完全由海军陆战队来承担的两栖登陆战,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美军高层对此战的艰巨和困难是有充分心理准备的。因为尽管美国陆军也有几个步兵师接受过两栖战训练,但在整个太平洋战争中一般陆军步兵师都是担任一些敌情比较简单、任务比较轻松的登陆作战行动,真正的硬骨头都是由海军陆战队(或者以陆战队为主)来啃的。

由于计划参战的海军部队中有相当部分正在支援对吕宋岛的登陆作战,硫磺岛战役只得等到吕宋岛战役结束后才能开始,又因为吕宋岛战役进展缓慢,所以尼米兹只好将硫磺岛的作战推迟到了1945年2月中旬。

但是美军对硫磺岛的预先海空火力准备早就开始了。从1944年8月10日起,驻扎在塞班岛的美军航空兵就开始对小笠原群岛进行空袭,重点是硫磺岛的机场和为硫磺岛进行物资补给的中转站父岛的港口设施。从8月至10月,共进行过48次轰炸,投弹约4000吨,但收效甚微。

11月24日,塞班岛的美军首次出动B-29对日本本土实施轰炸,引起了日军极大的恐惧,并随即作出反应,三天后即11月27日,硫磺岛日军出动了2架飞机空袭塞班岛美军B-29基地,击毁1架B-29,击伤11架。随后的日子里,硫磺岛日军又多次组织对塞班岛美军航空基地的空袭,至1945年1月2日,已累计击毁6架B-29,严重威胁著塞班岛美军B-29航空基地的安全。为压制硫磺岛日军飞机的袭扰,美军于1944年12月8日组织了一次海空协同突击,出动飞机192架次,其中B-29轰炸机62架次、B-24轰炸机102架次,投掷炸弹814吨;海军出动重巡洋舰3艘、驱逐舰7艘,发射203毫米炮弹1500发、127毫米炮弹5334发,这样猛烈的轰击,却还是没能彻底摧毁硫磺岛机场,仅仅起了短暂的压制作用。自这次海空协同突击后,美军在12月间又组织了四次类似的海空联合突击。

担任旗舰的重巡洋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号,该舰日后的命运十分悲惨

12月9日起,由黑尔少将指挥的第7航空队只要天气允许,几乎每天出动B-24轰炸机对硫磺岛进行轰炸,塞班岛的B-29也不时加入对硫磺岛的轰炸,至1945年2月初,美军共出动舰载机1269架次,岸基航空兵1479架次,军舰64艘次,总共投掷炸弹6800余吨,发射大口径舰炮2万余发,其中406毫米炮弹203发,203毫米炮弹6472发,127毫米炮弹15251发。美军如此猛烈密集的火力轰击,由于日军的防御工事异常坚固,效果十分有限,对岛上两个机场也没能予以彻底摧毁,日军总能在空袭后迅速修复,而日军初步领略到了美军的火力,更加倾注全力修筑以坑道为主的防御工事。

从1945年1月起,准备参加硫磺岛作战的美军第5两栖军各师都开始了紧张的临战训练,特别是针对日军可能的战术进行了强化训练。陆战第4、5师在夏威夷进行了多次两栖战斗演习,陆战5师28团还特别在酷似折钵山的地形进行模拟攻击演练。1月12日至18日参战部队在夏威夷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实战演习,2月上旬又在马里亚纳群岛进行了一次以陆海空三军协同作战为重点的硫磺岛登陆战全程模拟演练。

美军后勤准备也相当充分,在特混舰队编成里的运输船就携带六万多吨补给物资。后勤补给计划也很周密,先将补给品由坦克登陆艇运上岸,再由两栖拖车和卡车运到各单位。医疗保障方面计划出动4艘医疗船和1艘辅助医疗船,除了有专业医护人员和设备外,还在医疗船上设立了血库,以保证救护工作。

1945年1月26日,完成了对吕宋岛登陆作战支援任务的第三舰队返回乌利西基地,进行休整。第三舰队司令哈尔西上将将指挥权移交给斯普鲁恩斯,第三舰队随即改称第五舰队——这是美军自1944年秋开始实行的新措施,为太平洋舰队配备了两套司令部指挥参谋人员,在哈尔西指挥下,番号为第三舰队;当由斯普鲁恩斯指挥时则称之为第五舰队。一般一人在前线指挥作战,另一人则在后方筹划酝酿下一次作战,这样既能充分使用指挥人才,把一个舰队当作两个舰队来用,同时又能迷惑日军,日军一直以为美军在太平洋上是有2个舰队第三舰队和第五舰队。

2月2日,尼米兹来到乌利西,视察硫磺岛作战的准备情况。斯普鲁恩斯提议为阻止日军对硫磺岛可能的增援,必须首先使用舰载航空兵对日本本土的关东地区机场进行压制,尼米兹同意了这一计划。随后,尼米兹又前往塞班岛观看了将在硫磺岛实施登陆作战的第五两栖军的3个海军陆战队师进行的临战演习。

2月10日,斯普鲁恩斯以“印第安纳波利斯”号重巡洋舰为旗舰,第58特混编队司令米切尔以“邦克山”号航母为旗舰,一起率领由16艘航母、8艘战列舰、15艘巡洋舰、77艘驱逐舰组成的航母编队驶离乌利西,经马里亚纳群岛和小笠原群岛以东,直扑日本本土。这是美军自1942年4月杜利特尔空袭东京以来航母编队第一次袭击日本本土,不过已经今非昔比了,想起当年杜利特空袭东京时的小舰队,如今的舰队绝对称得上超级庞大了。

斯普鲁恩斯计划16日抵达日本外海,以16日、17日两天时间对日本本土关东地区的机场进行压制性的空袭,然后再南下参加硫磺岛作战。他特别担心日军神风特攻队的威胁,所以每艘航母上只搭载30架轰炸机和鱼雷机,其余全部搭载战斗机。为了尽量减少被日军发现的可能,出动多艘潜艇在编队航道前方担任侦察搜索,而塞班岛的岸基航空兵则以B-24和B-29对编队经过的海域上空进行巡逻警戒。编队自身还以多艘驱逐舰在编队前方组成搜索幕,同时以舰载机进行24小时不间断反潜警戒。正是由于采取了上述严密的防范措施,加上恶劣天气的掩护,美军航母编队于16日拂晓到达东京东南125海里海域,此地距最近的日本本土海岸仅60海里,一直没被日军发现。

号称太平洋最强的第三(五)舰队

2月16日,美军航母编队出动舰载机1000余架次,分成数个攻击波对东京湾各机场进行攻击,由于天空中阴云低垂,攻击效果并不理想。

2月17日,美军又出动两个攻击波舰载机500余架次,对关东地区的机场、飞机制造厂、锚泊船舶等目标进行了轰炸。两天里,美军在空战中击落日机332架,在地面上击毁日机177架,给一些机场、飞机制造厂造成了一定破坏,这次空袭的效果不是很大,但却极大吸引了日军注意力。当天下午,美军航母编队离开日本外海南下,参加硫磺岛作战。

海空并进

就在航母编队攻击日本本土的同时,2月14日,威廉·布兰迪海军少将率领由6艘战列舰、12艘护航航母、5艘巡洋舰、16艘驱逐舰组成的火力支援编队离开塞班岛前往硫磺岛。

2月15日,美海军部长福雷斯特尔在尼米兹陪同下到达塞班岛,听取有关硫磺岛战役的汇报,并视察战役准备。大病初愈的登陆编队司令特纳,人称“短吻鳄”,向福雷斯特尔和尼米兹报告原计划对硫磺岛进行10天的炮火准备,因为军舰无法携带10天炮击的弹药,只能进行3天的炮击,但特纳表示对面积仅20平方公里的小岛进行3天的炮击已经足够了。

美军轰炸折钵山

2月16日清晨,布兰迪的火力支援编队到达硫磺岛海域,开始实施预先火力准备。所有战列舰、巡洋舰都划分了地段,分片承包,对已查明的目标逐一摧毁。为确保炮击的准确,有几艘战列舰甚至在距岸边仅3000米处对目标进行直接瞄准射击。但由于天气不佳,岛上又是硝烟弥漫,预定的750个目标只摧毁了17个,炮击效果很不尽如人意。日军只以部分中小口径火炮进行反击,击伤美军战列舰、巡洋舰各1艘,大口径火炮出于隐蔽考虑,一炮未发。

同日,美军航空兵也对硫磺岛进行猛烈轰炸,岸基航空兵出动158架次轰炸机集中攻击日军机场,火力支援编队中护航航母上的舰载机则重点攻击了折钵山日军炮兵阵地。

2月17日,美军水下爆破队在12艘登陆炮艇的掩护下开始探测海滩礁脉的航道,并清除水下的水雷和障碍物,航母也起飞了226架次舰载机轰炸东南海岸为水下爆破队提供空中掩护,栗林以为美军登陆在即,下令大口径火炮开火,几乎在转瞬之间就将12艘登陆炮艇击沉9艘,击伤3艘,艇员阵亡、失踪44人,伤152人。日军还从二号机场起飞2架零式对美军舰队进行自杀攻击,但刚一起飞就被美军击落。美军大为震惊,岛上的日军竟然还有如此猛烈的火力,立即对这些刚暴露出的目标进行认真地猛烈轰击。

而栗林还以为挫败了美军的登陆,得意洋洋地向东京发去了报告击退美军登陆的电报,而日本大本营自然马上就发来了贺电。其实这场炮战实在是得不偿失,如果日军这些重炮能继续隐蔽好,保存到真正的登陆,一定能给美军造成更大的损失。

2月18日,舰炮轰击达到最高潮,以至于弥漫的硝烟影响了美军飞机的轰炸,当天美军只出动28架次飞机对登陆海滩附近目标进行轰炸。

从16日至18日三天里,美军除了舰炮火力外,护航航母的舰载机也全力出击,有的进行空中掩护;有的进行反潜警戒;有的观测校正弹著点;有的向日军阵地投掷燃烧弹,烧掉日军阵地的伪装,使之暴露出来,以便于舰炮将其消灭。而塞班岛的轰炸机也频频前来助战,对硫磺岛进行轰炸。这三天中,硫磺岛几乎完全被美军火力轰击的硝烟所笼罩,简直就是难见天日,日军只得龟缩在坑道里无法活动。

据统计,从1944年8月到1945年2月18日,美军对硫磺岛的海空火力准备总共消耗炮弹、炸弹达24000余吨,硫磺岛上平均每平方公里承受了1200吨,如此的弹药消耗量也是太平洋战争所罕见的。不过在如此猛烈的海空火力下,日军仅仅死伤104人,地面工事遭到严重破坏,但坚固的地下工事,损失轻微。

浴血滩头

2月19日3: 30,运输船上的陆战队开饭了,最典型的陆战队战饭——牛排煎蛋,不过多数人由于大战在即的紧张和焦虑,是没什么好胃口的。吃过饭,走上甲板,天色已经大亮了,远远望去,平静的硫磺岛犹如渺无人烟的荒岛。《哈泼斯》月刊的记者约翰·马昆德从舰桥佑望硫磺岛,“从美学角度来看,硫磺岛丑得不能再丑,享像一个海上怪兽”。

6: 00,硫磺岛海域除了特纳率领的登陆编队外,斯普鲁恩斯和米切尔指挥的航母编队也到达硫截岛四北海域,此时,硫磺岛出现了少有的晴朗天气,天高云淡,微风轻拂,不过此刻再秀丽的美景,也激不起日美双方数万官兵的兴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血战即将开始,将会有很多人的生命终结在这个美丽的海岛。

浩浩荡荡

此时的硫磺岛海面,真可谓是“樯橹如云”,美军庞大的舰队聚集在海上。用马昆德的话来形容,“在登陆日那天黎明,硫磺岛海面简直就像是纽约港最繁忙的时刻”。在他的笔下登陆场景是如此壮观:“运输船和3个海军陆战队师都在那里——灰色的舰船组成一个足有7英里长的半圆形,在这个巨大的半圆形里,海风轻拂海浪起伏,各种舰船排列有序。有坦克登陆舰、中型登陆舰和较小的坦克登陆艇、人员登陆艇。舰船正在逐渐靠拢,小艇开始向外开去,船上挂著旗,那是标明集结点,登陆攻击波就将从这些集结点出发。

这个场面简直就像是好莱坞大片,只不过这是要花费300亿美元而不是300万美元的超级巨作。那天在硫磺岛海域的船只总数高达800艘,还不算从大船上放下去的小艇。9:00发动的第一波登陆应该就要到达海滩了,但在这之前,硫磺岛就已经接受过了最后一次炮火洗礼,这块只有8平方英里的小岛正等著接受我们所能倾注的一切炮火,而且他们已经遭受了太多的炮火。”在文章最后,马昆德还套用了丘吉尔的那句名言来总结“世界还从没有如此强大的舰队向如此之小的岛屿发射如此之多的炮火!”

6:40,美军舰炮支援编队的7艘战列舰、4艘重巡洋舰和13艘驱逐舰开始直接火力准备,航母编队出动舰载机一边担负空中掩护一边参加对硫磺岛的航空火力准备。这次火力准备,时间虽短,但因为天气晴朗,目标清晰可见,效果比较理想。

6:45,9艘装备多管火箭炮的登陆艇向岛上猛烈开火,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倾泻了95000枚火箭弹。在直接火力准备的同时,第一批登陆部队8个营完成了换乘,从航渡的运输船上沿着绳网下到登陆艇上。

登陆滩头在硫磺岛东海滩,从折钵山山脚下沿海岸向东北延伸,总长3150米,从南到北依次每450米划分为一个登陆滩头,代号分别是绿一、红一、红二、黄一、黄二、蓝一、蓝二。陆战5师在南端的绿一、红一、红二滩三个滩头登陆,穿越岛的最狭窄部,孤立或攻占岛南的折钵山,陆战4师则在北面的黄一、黄二和蓝一、蓝二滩四个滩头登陆,攻击一号机场。

第一波的68辆登陆车

满载士兵的登陆艇劈波斩浪向硫磺岛冲去,艇后激起白色的浪花,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将登陆艇上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士兵(每艘登陆艇大约装载20人)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在他们身后和头顶是占绝对优势的美国海面和空中力量:在海上,大型舰船和战舰浩浩荡荡,从海岸边延伸到10海里以外;在空中,战斗机正在俯冲攻击折钵山上的日军据点,用钢铁的暴雨冲刷著防线轮廓。而在他们面前,矗立著二战历次登陆战中设计最精巧,也是最具有杀伤力的堡垒硫磺岛即将经受血与火的浩劫。

8:05,120架飞机飞临硫磺岛,对海滩进行最后的航空火力准备。

8:30,第一波68辆履带登陆车离开出发点,向滩头冲击。舰炮火力以徐进弹幕(弹幕与登陆部队距离始终保持为400码)射击掩护登陆部队抢滩。

8:59,舰炮火力开始延伸射击——此时的硫磺岛看上去就像是在猛烈的炮火下痛苦地扭曲,硝烟几乎完全覆蓋了海滩,使得远处军舰上的人们根本看不到登陆滩头的情况。一直在旗舰“埃尔多拉尔”号(AGC-11)用望远镜观看着火力准备的特纳,终于下达了那道相当著名的命令:“登陆部队登陆!

就在第一波登陆前的最后时刻,登陆艇中的很多士兵仍然相信这场战役不会很艰难。

来自俄勒冈州波特兰的18岁士兵吉姆·布坎南,仍然把轰炸硫磺岛看作是电影般的戏剧性场面——当时的硫磺岛,几乎全被灰色的大雾和黄白相间的炮火烟尘所笼罩。吉姆回头对同伴满怀希望地问道:“你认为还会有日本人留下来等着我们吗?”布坎南一定不会想到,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样惨烈的战斗,事实上也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弹丸小岛,一辆时速60公里的汽车可以在5分半钟之内从这头驶到另一头,而对于这些历尽千辛万苦,时刻准备牺牲的陆战队士兵来说,却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劈波斩浪

9:00,部队准时开始登陆,一开始非常顺利,日军的抵抗十分微弱,只有迫击炮和轻武器的零星射击,美军遇到的最大阻碍是岸滩上的火山灰,由于岸滩全是火山灰堆积而成,土质松软异常,履带登陆车全部陷在火山灰中,难以前进,后面的登陆艇一波接一波驶上岸,却被这些无法动弹的履带登陆车阻挡,根本无法抢滩登陆,艇上的登陆兵只好涉水上岸。见到日军只有零星的轻武器射击,特纳甚至乐观地认为照此发展,只需5天就可占领全岛。但好景不长,登陆的美军才推进了200余米,日军等美军炮火开始延伸,栗林就下令从坑道进入阵地,向海滩上的美军射击。根据事先早已测算好的数据,日军炮火准确覆蓋了登陆滩头,一时间,美军被准确而密集的炮火完全压制在滩头,伤亡惨重,前进受阻。从军舰上远远望去,隐蔽在折钵山上的日军火炮不断开火,炮口不时喷射出火焰,使折钵山看上去就像是挂满了闪光饰件的圣诞树。

在沙滩上的陆战队士兵们匍匐前进著,有人觉得简直像在滑石粉上禁岩一般,还有人觉得像是穿行于成堆的贝壳之中,沙滩仿佛是大片大片的谷堆,又仿佛深厚的雪地……实战给人带来的震惊激发著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想法和行为。一些陆战队士兵隐蔽在比较深的散兵坑里,军官们不得不再次把这些士兵驱赶到阵地上去。其他一些人在生命中最后时刻开始留恋那些我们日常生活中所不提倡的行为。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孩在濒死时刻接过了别人递过来的一支香烟。吉姆·布坎南,那个曾经希望硫磺岛上的日军留下来的男孩,开始变得异常愤怒,“你看到那些日本人朝我们开火吗?”他朝身边的一个同伴喊道,“没有”,那名海军陆战队士兵面无表情的回答著,“你朝他们开枪了?”“没有!”布坎南回应道“不过他们永远也打不到我,我还从未被击中过。”

另一名普通战士菲尔·沃德,从水陆两栖车上跳下来加入战斗,也有类似的想法:“我们曾经在夏威夷进行了演练,所以我对子弹飞过的答声已经习以为常了,但突然间,我意识到了区别。该死的!我心里念著,那些人在朝我开枪!”

在最初的几分钟内,情况一度非常危急。海面舰船上的无线电接收器曾经收听到这些惊恐的呼喊,“情况十分糟糕!敌人迫击炮和机枪火力很密集!”“立即清理那些死尸和重伤员!”“迫击炮火力压得我们动不了!”“整支部队都被迫击炮和火炮所压制!”“伤亡惨重!需要坦克支援,尽快撤退!”“遭遇敌人强力阻击,无法继续前进!前所未有的密集机枪火力!……”

现实情况比无线电中形容的更为惨烈和悲壮。所有人的生命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美联社记者乔·罗森塔尔随陆战4师一起登陆,在密集的子弹中冒着生命危险来回穿行,他后来这样形容:“在枪林弹雨中奔跑而没有中弹简直就像在雨中走路而没有被淋湿那样地让人不可思议。”军医格列格·艾默里当时趴在斜坡上,偶然一回头,看到是一幕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日军的机枪子弹如雨点般泼向一艘刚登陆的两栖车,艇上20多名陆战队士兵的身体被机枪子弹无情地撕碎,然后猛然倒下。

人的肢体,或者是肢体的一部分,遍布整个战场,这就是陆战队士兵昆恩当时所看到的,“我印象中最恐怖的场景就是一个人的胸部被炸开,内脏上满是岛上的沙土。”几十年之后,参加过硫磺岛之战的陆战队士兵诺顿回忆说,“登陆滩头简直就像是人间地狱!”可能这才是最贴切的形容了。而更令美军士兵感到头大的是几乎看不到日军,日军全都隐蔽在工事里,有力也无处使。

日军的大炮在硫磺岛松软的海滩上留下了很多弹坑。盖伊·卡斯托里尼和其他几个人跟在老兵兰兹福德的后面,隐蔽到一个弹坑中。其中一个男孩低声问道,“兰兹福德,你觉得这场战役会很困难吗?”兰兹福德回答道,“这是一场该死的杀戮!”而就在这句话刚说完,一发迫击炮弹就击中了他们藏身的弹坑。卡斯托里尼感觉有个东西撞到他的后背,滑落到地上,他回身一看,原来是兰兹福德的头颅!

尽管如此,陆战队士兵还是在努力前进著;尽管如此,他们顽强地遵守着军纪和战争规则;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以勇敢战胜恐惧;尽管如此,在致命火力网覆蓋下的胆战心惊的年轻人坚持完成著保证登陆战继续进行下去的基本任务。

很多陆战队士兵都在加利福尼亚州和夏威夷的军营中接受过系统的训练。“那些训练教会我们如何克服恐惧”,军医朗格利这样说道。“我们都知道我们极有可能会阵亡或受伤,但我们同时也知道只能通过继续战斗来尽可能使自己生存下来。你会慢慢懂得这个道理:在极度恐惧的同时其实是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的。”

陆战5师因为比陆战4师晚了大约20分钟遭到炮击,而且炮火相对比陆战4师遭受的要弱,所以先头的28团1营得以利用这一机会,穿越岛的最狭窄部,切断了折钵山与其他地区日军的联系,2营随后向折钵山发起了攻击。相比之下,陆战4师的遭遇简直可以用苦难来形容了,在日军猛烈炮火阻击下,几乎寸步难行。就在这样的危急时刻,美军的舰炮火力给了登陆部队以极其有力的支援。此次登陆,美军登陆部队每个营都配有舰炮火力控制组,能够及时召唤舰炮火力的支援,而空中的校射飞机也发挥了巨大作用,准确测定日军炮火位置引导舰炮将其消灭,可以说,在太平洋战争历次登陆战中,舰炮火力支援从没有像硫磺岛登陆战那样有效,在舰炮火力的大力支援下,美军登陆部队艰难地向前推进,全天美军共消耗127毫米以上口径舰炮炮弹38550发,火力支援之猛烈,史无前例。

9:30,美军的坦克上岸,随即引导并掩护登陆部队攻击前进。本该发挥巨大作用的坦克,却大都陷入火山灰,动弹不得,少数几辆能勉强开动的也是行动蹒跚,很快就成为日军反坦克炮的绝好靶子,被一一击毁。

美军只能依靠士兵用炸药包和火焰喷射器,一步一步向前推进,而每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纽约人》周刊记者约翰·拉德纳随陆战27团一起登陆,刚登上硫磺岛就被日军密集的火力压制在滩头,拉德纳趴在地上将自己的身体尽量贴紧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沙土,“你可以感觉得到炮弹就在身边呼啸而过,然后就在跟前落下爆炸,士兵们就和我一样躺在战壕里,在接连不断的炮弹爆炸声中,挖掘著工事或者把自己的身体紧紧贴著沙土,就这样,我们在海滩上足足被困了40分钟。每当海军的战斗机俯冲而下时,就在紧邻我们的地方,不时有日军的机枪向他们开火。环顾四周,我第一次有空闲想到硫磺岛真是一块可怜的地方,没有水,几乎看不到鸟,也没有什么野兽,什么也没有,只有沙子和泥土”。而硫磺岛给《生活》杂志记者罗伯特·谢罗德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浓烈的人肉焚烧的气味。他这样记录当时的情况:“想要在沙滩上挖一个坑完全不可能,沙砾太滑,又太轻,简直就像是流沙,任何东西碰到就被埋了起来,每一个洞刚挖成就被旁边的沙子填满了。炮弹呼啸著,爆炸著,一个伤员从担架上慢慢坐起来,他双臂僵硬,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绷得很紧,大张著嘴,高声尖叫着,‘天啊,天啊,万能的上帝啊!’然后呜咽著倒在地上。”

在蓝1海滩被摧毁的支援炮艇

在这个血腥的早上,不断有满载陆战队士兵的登陆艇冲上硫磺岛,至上午10:35,第一波登陆的一小队士兵——陆战5师28团1营A连成功穿越了700码沙土阵地来到西部的海滩边,此时折钵山已经被包围起来。A连的这一英勇举动从某种角度来看是美军胜利的一个先兆,他们通过顽强的意志做到了这一切。

与此同时,其他一些战士正在海岸边苦战,由于被猛烈的炮火所压制,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弯腰低头隐蔽起来,另一些人则冷静地趴在沙滩的斜坡上,等待进攻机会。

被滩头地雷炸断履带的谢尔曼

这是军事训练和人类勇敢的天性一起发挥作用所产生的效果,一种充满了关爱的勇敢。“当时在沙滩上的所有人之间存在着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默契”,丹尼·托马斯回忆道,“我们彼此之间非常了解,并且我们能够互相信任,相信每一个人。我们曾经一起训练,我们是心灵相通的”。

死亡变得十分正常,即使英雄也无法避免。曾经在瓜岛战役中获得荣誉勋章的约翰·贝斯罗尼中士,当时正带领一队步兵沿着海岸向日军一个阵地前进。“你们跟上啊,我们要把这些机枪干掉”,他还在鼓励着手下的士兵,突然就被迫击炮炸飞了。在如此惨重的伤亡面前,很多陆战队士兵都有这样一个念头“我肯定会中枪,没有谁能逃过!”

被压制在滩头的美军士兵

有些人能极其从容优雅地走向死亡,雷·多林斯少校就是这样的人。日军高炮打中了他驾驶的战斗机,多林斯少校在坐机往下坠落的同时竭力试图提升高度,以避免飞机坠毁在陆战队士兵聚集的沙滩上,但他的飞机损坏实在太严重了。后来参与插旗的布莱德利当时在水陆两用车上清楚地目睹了这一切,“我可以看到他坐在驾驶舱上,他尝试了所有的方法,他的飞机向着一队满载陆战队士兵的登陆艇开去。在最后关头他毅然驾驶著飞机朝两队登陆艇之间的海面开去,我们亲眼看着水面的爆炸和升腾起来的烟尘水柱。”在军舰上的水兵看不到多林斯的飞机是怎样英勇地飞向死亡,但他们通过无线电听到了这位英雄临终时悲壮的遗言。

挣扎在寸步难行的火山灰海滩上

10:30,美军已有8个步兵营上岸,从左至右依次为28团2营、1营、27团2营、1营、23团1营、2营、25团1营、3营,随同第一波登陆的坦克部队是陆战5师坦克5营3连,共有14辆M4A3 谢尔曼坦克、2辆喷火坦克、装甲推土机和装甲救护车各1辆。该连在登陆时损失2辆谢尔曼,主力于1400开始支援28团的进攻,在激战中被日军炮火击毁4辆谢尔曼。

11:00,风向转为东南,风力逐渐加大,给美军的登陆带来了很不利的影响,这时各团的预备队营正在登陆,许多登陆艇被强劲的阵风吹得失去控制,甚至倾覆,再加上日军炮火的轰击,滩头上到处都是损坏的登陆艇,而后续的物资和人员仍在按计划源源不断上岸,整个海滩一片混乱。但这样混乱的场景因尘土飞扬,硝烟弥漫,海面上的军舰根本看不清楚,所以特纳向尼米兹报告登陆部队几乎没遇到抵抗,伤亡轻微。

12:00过后,陆战4师23团才前进了450米,就遭到日军密集火力压制,前进不得,只好要求坦克增援。陆战4师坦克4营3连16辆M4A3谢尔曼于10:00登陆,登陆时第一艘坦克登陆舰上的第一辆坦克刚开上岸就陷入火山灰中,导致另外4辆坦克也无法上岸,其他登陆舰上的11辆坦克,有3辆在海滩触雷,最后只有8辆到达23团战线,23团随即在坦克支援下开始攻击前进,但进展依然缓慢,直到14:00,才攻到一号机场。随后又因为日军反坦克炮火太猛,坦克被迫撤回,步兵的攻势也就只好在一号机场边停了下来。而4师25团则被蓝二滩东北一个小艇专用港边悬崖上的大量日军永备发射点所阻,伤亡严重,却毫无进展。为摧毁这些永备发射点,美军使用了一种新的引导舰炮射击法:先以登陆艇向目标发射曳光弹,巡洋舰再根据曳光弹的弹著射击,效果极佳,到黄昏时分,终于消除了这些火力点的威胁,但25团在登陆当天几乎没有进展。陆战5师情况稍好,28团已割裂折钵山与其他地区日军的联系,将其包围起来;27团在海滩上被困40分钟之后,终于取得了突破,推进到了一号机场南端。

黄2海滩上冒死清理障碍的工程车

登陆部队中的炮兵部队,炮兵第13团的4个营中,炮3营在工兵推土机和坦克支援下顺利上岸,17:45分完成105毫米榴弹炮的放列,并开始为28团提供直接炮火支援。炮1营于16:00后上岸,22:45分完成75毫米山炮的放列,开始为27团提供炮火支援。炮2营遭到日军炮击以及卸载困难,损失2门105毫米榴弹炮,直到次日凌晨2:00才占领阵地。最后上岸的炮4营因为是在夜晚登陆,还遭到日军炮火轰击,损失3门105毫米榴弹炮和通信器材,直到次日8:00才占领了阵地。炮兵第14团的2个营中,炮1营11门75毫米山炮很快就占领阵地并完成试射,开始为25团提供炮火支援。炮2营的105毫米榴弹炮因为登陆的海滩火山灰松软,卸载困难,直到天黑后才占领阵地。

日落时,美军已有6个步兵团、6个炮兵营和2个坦克营共约3万人上岸,占领了宽约3600米,纵深从650米到1000米不等的登陆场,全天有548人阵亡,1755人负伤,伤亡总数约占登陆总人数的8%。就第一天的战况而言,还不算太糟糕,但随后的战斗将更为艰巨。第一天日军按照栗林的命令没有实施大规模反击,而是采取小部队渗透、袭扰和炮火压制,日军炮火根据事先标定的位置,射击准确性异常之高,美军多个弹药囤积处被命中,并给美军造成了巨大伤亡和心理震撼!尤其是日军独立速射炮第12大队和步兵第145联队的战防炮表现出色,共击毁了美军28辆坦克。

在LVT掩护下前进的陆战队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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